part20 回到未来

冰凉的海水一阵阵冲刷着海岸，白色的细沙在黑色的雨点下粘结在一起。

许笙睁开眼睛。

他躺在海岸线上。海水涨潮，咸咸的海水就会灌倒他嘴里去；海水退潮，刚好淹没他的小腿。

一切都是黑白色的，世界不知何时失去了色彩。画面偶尔还会闪过不稳定的裂痕，就像是上世纪信号质量不好的黑白电视机。

“我的......精神世界吗？”

许笙喃喃自语。

没人回答他，只有从天边传来的嘶吼声一阵阵地敲打着这个沉默的世界。

“发生了......什么？”

“你其实应该先欣赏一下四周的美景，孩子，”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许笙的自言自语，“这里是亚得里亚海的海岸——我个人珍藏的一张模板，只是你的大脑运算内存不大够，所以我只能还原成这样了。”

许笙扭过头去看那家伙——那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青年坐在自己的旁边，眼神忧郁得看着远处扭曲的地平线。

“如果你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他笑道，“仔细听听远处的吼声。”

许笙仔细听着那股怪异的咆哮声。

他顺着声线去寻找源头，眼前却雷击一般闪过无数的画面。

鲜血四溅的碎肉，狂热的进食，野蛮而残酷的厮杀——世界中好像只剩下了触手在挥舞，搅碎着一切的思考。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你的意识分离出来，”青年将许笙从无数的幻觉中拉回来，“拉普拉斯已经侵占了你的大脑，现在能被称作【许笙】的，只是很少的一块大脑皮层。”

“我的身体——”

青年打了个响指。

天空骤然改变了颜色，俨然一块黑白两色的显示屏。

“这是你的眼睛正在看见的东西——准确来说，是拉普拉斯触手上的感光细胞感受到的图像。”

黑白两色的通风管道中，背后生着残破骨翼的青年暴怒地冲上来，发出比拉普拉斯更加可怕的咆哮声——他像个恶魔一样撕碎了眼睛主人的触手，然后再将它的身体撕成碎片。

躺在海岸线上的许笙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发贯穿了他的全身，将他的意识都几乎要抹灭。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息：“那是，那是我的身体吗？那只触手怪？”

“是的。顺带一提，变成触手怪的许笙先生也是极为强力的一只，吃掉了他的二百三十只同类，是触手中的豪杰。”

“那画面中的那个长着翅膀的【我】是？！”

“那个就是你，”青年躺在许笙的旁边，“正常时间轴上的你。在你被改造成触手怪后，那个叫诺亚的也没逃过他的命运。身为女孩的诺亚在经历了几周的折磨后，见到了从中国赶来旅游的许笙先生。许笙先生给了她为数不多的温暖——”

“等等，”许笙稍微喘过了一点气，“这不就和原来的剧情一样了吗？她死在了这里，我暴走成为了堕天使拆掉了这个试验场，从通风管道逃了出去？”

“事实就是如此。”

“不可能！！”许笙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在我第一次来纽约，在牢房里见到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记得我？”

“因为她不仅不记得你，连她自己是谁都记得不大清楚了。”青年一笑，“历史绕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它的原点。”

“如果......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一部分？我的所有努力只是促成这个事件发生的诱因而已——我种下的所有果，都会成为让这些果发生的因？”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断了，”青年摇摇头，“这是个无意义的问题，当下之急的，变成触手怪的许笙先生被过去暴走的许笙先生给撕碎了。”

“那，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许笙话音刚落，世界就传来沉闷的震响。亚得里亚海的幻境开始崩塌成细小的碎块，世界显露出漆黑一片的虚空。

“拉普拉斯的命还是很硬的，”青年换了个躺姿，“好了，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许笙还没来得急问问题，无边的黑暗就瞬间吞噬了他。

粗糙的黑白图像在他面前展开，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过去时间线的【堕天使】许笙在逃出试验场时手撕了很多触手怪，现在的许笙也是被他手撕的一只。

作为触手界的豪杰，许笙身体所演变成的触手怪也给过去时间线的许笙留下了一个很深的伤口，然后就被肢解成碎片。

原始种堕天使的血液与拉普拉斯中原来许笙的基因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所以许笙的意识才被唤醒。

现在许笙的意识所寄存的那只拉普拉斯，已经不复原来庞大的体积，只有和烧烤摊上的鱿鱼差不多大的样子。

它艰难地在通风管道中爬行着，从碎肉块和血液中爬过。不知爬了多久，它才伸长触手，轻轻从排风管的栅栏中捏住已经有些破烂的BB机。

也许是位置太不起眼了，试验场的那群变态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

拉普拉斯如释重负地将BB机裹紧身体表面的囊泡中，然后开始加速爬行，用尽那小小身体中所有的能量爬到人体改造场的中央。

——我要回去......

排风管开始下降，刺骨寒冷的地下水淹没了剩下的路程。

在纽约的暴走中，堕天使许笙打通了底层引来了地下水，所以现在的试验场已经变成了水下乐园。所有的研究人员应该都暂时撤退了，军队也不会很快下水搜查，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应该都是没有危险的。

拉普拉斯试探性地爬到水中，开始自由地游动。

囊泡中接近固体的物质很好地保护了那台BB机，使其不会进水。

游过了无数个甬道后，拉普拉斯终于来到了它的目的地。

无数的玻璃器皿飘在水中，研究员的尸体还在冒着泡泡。这个折磨了许笙无数次的地狱已经失去了它的功能，电子设备几近报废——除了一个外表不起眼的手术台。

【圣人的水晶棺】

圣人的水晶棺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类物品的总称。它们能够屏蔽附近的超自然能力，使得超能力者和炼金术士成为带人在宰割的羔羊。即使是炼金武器中的bug艾娜，在天路事件中被控制住时也费了很大力气才逃出。

暴走的堕天使许笙不久前突破了眼前这个平台的束缚逃了出去。

“咕噜.....咕噜......”

那只拉普拉斯用触手按下囊泡中的BB机开关。

——求求你了，快开机吧......

【欢迎使用】

BB机小小的屏幕上浮现出粗陋的字样。金色的光点漂浮在【圣人的水晶棺】旁，将拉普拉斯包裹。

马里亚纳号上的蓝发女孩告诉过许笙，时间裂缝具有使超自然能力失效的效果。

那么，反过来，能使超自然能力失效的物体，会不会本身就是个时间裂缝呢？

眼下只有赌一把。

方寸的屏幕上显现出像素拼成的英文字样——

【HOME】

拉普拉斯用颤抖的触手紧紧按住BB机。

光线扭曲成狭长的隧道，进而收缩成一个黑点。

——回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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