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卡车顶着正午的烈日驶过,路边的热浪一阵阵拍来。
许笙坐在乘凉伞下的竹椅上,关掉了手机屏幕。
今天是公元2016年4月16日,也就是时间崩坏之日的下一天。
他在路边小店点了一杯花茶,刚刚用微信支付付完钱。
屏幕上映照出那对很没有精神的黯淡红色眼瞳——随着世界线的变迁,那副中二到令人羞耻度爆表的配置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活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但世界中发生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呢?
许笙如此思索道。
但是不管世界发生了哪些变化,他已经探寻到了一部分——比如眼前的这个——亲爱的用户,您的本月国内流量已经耗尽,套餐外流量费用......
“打住。”
许笙把数了一下屏幕上小数点前的数字位数,差点吐出血来。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这笔钱大概能买下37个津巴布韦那么大的国家。
“这是新的诈骗方式吗?”许笙有点懵,“但信息确实是来自中国电信的啊。”
但是很诡异地,显示为中国电信的联系人却很快又【撤回】了这一条短信。
搞什么啊?短信也能玩撤回?
“嗨嗨嗨嗨嗨!”蓝发少女很精神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已经有一个世界线的长度我们没有见过面了呢!”
“卧槽?”许笙差点一口血喷在屏幕上。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手机上那可以买下37个津巴布韦的流量费用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黑进了通讯卫星,然后把自己下载到了我的手机上?还是用的中国电信的基站?”
这货既然能让一步手机拥有超级计算机的运算性能,当然也能让度盘一样垃圾的网速变得健步如飞。
“完全正确。”蓝发少女收起了很元气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流量使用记录我已经帮你抹销掉了。我本来以为你会到炼金学会来找我的,结果你自己先睡了一晚上。”
“你还记得所有的事情?”
“当然记得。”蓝发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面装载的东西已经跨越了无数个世界线。”
“可不可以从我的手机里面出去啊?里面有些男性专用的——喂喂你在干什么?关上那个文件夹!!”
“人类的交配记录?嗯,很有研究价值......”
许笙连忙按下手机的电源键,将手机揣进包里,再摆出端庄的坐姿。
“久等了客官,你的花茶。”系着围裙的外国大叔将杯子盛到许笙面前,“觉得好喝的话就给点小费。”
“还要我说多少遍,中国没有小费。”许笙有点头大,但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压低声音,“对了,我想确认一下你的名字。”
“卡尔·亚当斯。”外国大叔哈哈一笑,“怎么了?”
“你为什么来这座城市啊?”
“因为爱啊,”他似乎正想诉说自己对这座城市如何爱得深沉,恨不得羽毛都腐烂在这里云云,但又突然泄气了,“不过,我有时还真的觉得这是一场梦。”
许笙眯起眼睛:“梦吗?”
“我总觉得我好像是不久前才开始经营小生意,之前十多年就像是恍惚隔世。”亚当斯点燃一根烟,很感慨地叹道,“哎,鬼知道当年那场车祸为什么要让我失忆呢?如果我能够找到我的家人,我也不至于这么落魄啊。”
“说不定你的直觉是对的呢,”许笙笑了笑,“根本没有什么车祸,你的记忆也全都是被人编出来的,这段记忆不属于你。你以前是个物理学的天才?”
亚当斯直勾勾地盯了许笙好久,然后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
“开玩笑也要有个度......”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连爱因斯坦和牛顿都傻傻分不清!物理学......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许笙也只好配合他一起笑,同时在心里淡淡地悲叹着这个男人的命运。
——兄弟,你以前真的是个很厉害的物理学家。
花茶喝完,许笙起身,很客气地和亚当斯道别。
“下次还来哟!”亚当斯将超级没品味的牛仔帽戴上,没心没肺地挥了下手,“情人节带女朋友一起来打五折!”
许笙沿着郊区公路走出好远,才看见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
上官暮雨蹬着高跟鞋靠在跑车旁,百般无聊地打响指,烧着路边的狗尾巴草玩。
“喂喂,师傅,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上官暮雨瞟了许笙一眼:“问我干什么?这事连会长也不大清楚。”
“岂有此理?”许笙一屁股坐在跑车的引擎盖上,“老光头不是炼金学会的一把手吗?有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
“巧了,还真是这样,”上官暮雨吹了一下食指,路边一排燃烧的火焰瞬时间熄灭,“这个鬼地方的水太深了,每个势力都掌握着自己的地盘,某些灰色地带连从属关系都不大搞得清。像你刚刚去看的精神病人,他在一个月前就进行了记忆再建手术,现在都卖了一个月花茶了,生意还不错。”
许笙愣了半刻,顿时觉得一阵不安的恐惧涌上心头。联想到之前在熔岩包围的地下室中听到的敲门声,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谁在抹销掉他的线索呢?就连会长都不能掌握他的行踪,这会是怎样可怕的对手?
“你干嘛这么害怕啊?”上官暮雨把许笙拽进跑车,“老娘可是这淌深水中的虎鲨,虽然想要征服星辰大海不容易,但是——哼哼,护你周全还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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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墓园旁,许笙就下了车与师傅大人别过了。
他手持一个纯白色的长条状包装盒,在守墓老大爷诧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墓地。
有些泥泞的小路两旁全是歪歪斜斜的墓碑,杂乱的灌木和杂草在其间生长着。
这里可以说是最原汁原味的墓园了,在繁华的现代仍保留着上世纪的风格,而且据说晚上走着走着还会看见鬼火闪。
许笙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新修的墓碑,上面端正地刻着墓碑主人的名字——【诺亚】。
“我都不记得我在这里立了一个碑啊。”许笙苦笑着驻足在墓碑前,“埋葬你的地方在纽约,又不是这里。”
一阵微风吹过,灌木和杂草都簌簌晃动起来。
许笙慢慢走到墓碑前,靠着墓碑坐下。
“但是啊,人都要找些可以缅怀的东西,对不对?”他抬起头来,仰视着天空中的云霞,“我们每个人都没法再走回去了,但远远地看一眼开始可以的......”
“我们还是回到那个话题吧,我到底该叫你姐姐还是哥哥啊......”
“讲道理,你陪我说说话吧,我真的很无聊啊......”
“对了......那个......”
守墓的老大爷远远地看着这个小伙子,看着他在那里东拉西扯地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多情善感的么?
红瞳青年在那里坐着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最后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墓园入口走去了。
大爷等青年走远了,才凑到那个墓碑旁边去看了看。
一朵鲜红色的玫瑰花静静地躺在墓碑上。花瓣被风卷起,孤单地吹向很遥远的地方。
在回到市区的高架桥公路旁,山岗顶的那颗大树仍然是那么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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