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鞘碎，剑离

（那一天，我忘记了为什么挥剑。）

金色游龙般的雷霆，隐约在无边黑云里。身披熔岩的巨人，呼啸着急戾的狂风。火山一般的铁拳，在熔岩雷电的映衬中，恍如审判众生的神灵。

剑仙，在无声沉默的冲锋与咆哮。十丈银辉与百丈铁拳的碰撞，是荡绝云气的震撼，与天地为之失声的浩大。

万里之下，岩浆与雷电，夹杂着隐隐辉光，从云端的空隙流淌。黑色的尘埃遮蔽了高悬的血月，无数弱小的生灵鬼魄，在地动山摇的拼命的逃离。从一个绝境，逃离到另一个绝境。

骤然的轰鸣中，天在受伤，天在流血哭泣。

而站在地上仰望的世家天骄们，眼神中光泽各异。有恐惧，有淡然，有向往，有憧憬。

（只知道心中有一段执念，一段说不清，我又忘了的执念。）

月相在熔岩流淌，横亘一方的身躯上，斩下了千斤熔岩，却也被铁拳轰退了百里。

向解难面无表情的在虚空中一踏，停下了脚步，也踏散了汇聚于周身的漆黑雷云。

“噗--”吐出一口淤血，血迹刻画在肃杀如刀的下巴上，妖异，凄烈，好似巫族石壁上的图腾，又恍如城池上飘扬的旌旗。

叮--

向解难挥了挥右手，银辉缥缈的流光抹去了木簪上的血迹。悬在木簪上的银铃轻响，抚平了剑尊奔涌的血气。

少年和余烬督的对望，是无言对沉默的嘶哑。

悬月剑尊与熔岩魔君的对望，是烈火与铁剑的凝视。

灯火星星，歌声杳杳，歌不尽十里花嫁。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道人生只剩初见。

（可我...连‘初见’也没能留下。在我来到云端上那一刻起，我就在不断的遗忘着什么，不断的失去着什么。

为了不再失去，我选择反抗，然后失去了所有......）

“继续？”向解难撕掉了破碎的衣衫，露出苍劲有力的上身。

“好--”

（只记得厮杀，厮杀，厮杀--，厮杀之后，依旧是厮杀。我就像一个疯子...不，那一天，我就是一个疯子...）

拼杀在继续，没有理由不去继续。

两个站在深渊高处，莅临在万界高处的踏天尊境，少有叙旧的言谈，没有谅解的劝解。

无光对错，无关黑白。只有两方不可退缩的道心

向解难为了【芙德诺】那一城英灵的轮回，他需要熔岩魔君的命，因为他欠他们一条命；

余烬督为了熔岩巨人，可以永远站立在沉烬火山的山巅之上，他需要选择用活着。完好无损的活着是活着，身受重伤的活着是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是活着。他只选择活着。

所以，便只好请悬月剑尊死去。

“轰--”铁拳轰碎了十数道各异月相。百丈狷狂的狰狞剑辉，也在山脊耸立的长臂上，劈砍出深数里，长 十数里峡谷。峡谷中中隐有地泉，亦有通红的熔岩喷涌，那应该是魔君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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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烧云的万里之上

那座新建不久，却于后世有特殊意义的新亭。一层气息不显，却坚韧灵意的淡绿色法阵，护住了小小新亭的百米方圆。

“你说，谁会赢？”穿过了无数流星火雨，堪堪来到新亭的致远·席怀，忍着身上被烧焦的炽灼痛苦，咧着嘴呢喃。

“鬼知道--”影九一屁股坐在尚存的绮罗花上，看着阵法外末日般的情景，木讷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我们不过是仙境的小卒子。去评判两位尊境大佬，还是两位踏天尊境的胜负输赢？

你是认为我疯了，还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

“呵呵，什么时候，仙境也成一个小卒子了？”致远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被泥污沾染的神情中，没一点松快的笑意：“细想起来，也不是不对。

瞧瞧这地径，不说别的，光是着漫天的流火，熔岩，剑光，就能随意的灭杀我们的神魂。”

影九眯着眼睛，望着阵法外的烧云，以及漫溯在烧云的清辉。亦是默默体悟着，高为尊境的道法真意。

狂烈，毁灭，缥缈，孤寂，锋锐......

“致远道友，你发现没...”影九体悟了半晌，突然有些惊讶的转头出声：“好像殿下的剑意，变得越来越强了？就像......”

声音卡住了......不是因为致远淡漠的眼神，也不是因为远在天上的向解难，还有闲工夫分一道神念下来解释。

而是因为他注意到...躺在阵法中央的鬼人族女子，气息在不断的衰竭。她每衰竭一份，就是离死更近一份，而天上那辉月耀天的剑意，便会更加暴戾，更加恐怖一份。

她在用她的死亡，帮那位剑仙的剑开锋！！

温和而城府万钧的致远，脸上多了难以掩饰的怒意。不知是针对那名早已死绝的狼人老祖，还是正在拼杀的悬月剑尊。

主持了婚礼，有静守女子多时的影族大长老，如同落了多年灰尘的雕像。低着眉头，遮掩了古井无波的瞳眸。

悲伤的感慨？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意外？那就全然没有了。

在第三天，从天界的那个飘出了烈霜酒香的小旅馆里。

那一天影族的大长老，送来了一个代表选择的银铃。

那一天，影族的大长老，就在依稀的微微晨光中，看到了一把盛怒的剑，以及一把压抑怒剑的剑鞘。

那个浅笑淡逸，把木梳流过樱与霜色发梢，温和了一城暖色的少年，是那把剑。

而那个在光阴的消逝于停留中，眼笑眉舒的少女，就是那把抑制了怒剑，却又不断破碎凋零的剑鞘。

如今剑鞘将逝，藏锋蓄意的神剑，自然要展露狰狞。剑乃兵中君子，曲中求直不妄意。但凶器，始终是要见血的凶器！！

影九没有细想，甚至连多一点犹豫都没有。他支着狼狈受伤的身子，如同一个北原上死而不倒架的老狼。一步一步的走到神木阵法的旁边，坐下，用灵力加强续命阵法的运行！！

影族的大长老淡然的轻叹：“没有意义。世间死生，本身就是天意。更何况是末法黑线带来的天人五衰？

悬月殿下以大神通，大心志，大造化，为怜姑娘续命近半年。已经是震古烁今之举。你这......”

“大长老，我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影九闷声闷气的说：“修道求心意安平。我想试试，求一个顺心意。”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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