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别离

今日的风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喧嚣，西境城门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跨出城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黄沙快要将迦罗娜淹没。

送行的人不多，但全都是帝国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即使迦罗娜对人类礼仪所知甚少，她也知道，一行人中，始终处于队伍的右后方的他们，身份上较周围的人便低了一等。

此时，这些衣着华丽服饰，脸上挂着笑容的贵族们正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似在谈论着什么有趣的事，聪明的他们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社交的好机会。

她戴着宽大的兜帽，整个面容隐藏在阴影下面，这些贵族虽然好奇年轻伯爵的牵着的孩子是谁，但他们几次试探无果后理智地闭上了嘴。

因为稍微有点洞察力的人，都能发现年轻伯爵的神色，在他们的询问下变得愈发不耐。

送行队伍的领头人，是一个金发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银色的骑士铁甲，背后负着一柄一人高的大剑。

“好了，就到这里吧。”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所有人停下来，“接下来的路，让他自己走吧。”

波尔多牵着迦罗娜的手走到队伍前方，然后贵族们便陆续走上前来与他道别。

年轻伯爵的笑容总是温和的，每有一个人走上前来，他就左手抚胸，微微欠身，以此表达自己的敬意。

道别后的贵族们知趣地离开了，他们要把最后的时刻留给父子两人。

“……家族的额外支出是你授意的吗？”中年背过双手，看向正午悬在半空的太阳。

“是我，父亲。”波尔多也望向太阳，二人一时无言。

迦罗娜心中不免好奇，也想效仿他们的动作，但只是觑见太阳的边缘，灼目的阳光就让她眯起了眼睛。

“罗兹贝特家的小姐今天到皇宫来找我了。”中年男子的左手在背后磨蹭着栓着大剑的铁链，“她说想见见你。”

“你知道我的想法的，父亲！”金发青年的面具褪了下来。明明是正午，周围的温度却让人浑身一颤。

迦罗娜听不太懂人类的语言，但她能感受到身旁青年的愤怒，因为此刻她的手被攥的生疼。

好在低气压持续的时间不是很久，因为金发的青年好像意识到了他吓到了一个小姑娘，于是他放开手，蹲下身，摸了摸迦罗娜的头:“对不起，迦罗娜，吓到你了。”

“我不在意的，只是……露娜她……她为什么还没有来？”已经是大中午了，她还没有看见露娜的身影，该不会是她突然有了什么急事，还是在路上突发意外？

“小家伙，我们不用急，再等等看。”青年温和地笑着，与刚才散发着冷气的冰库截然是两个不同的人。

身处漫天飞土的荒原，最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迦罗娜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地快要磨灭殆尽之时——

远方一望无际的荒土上，忽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露娜，那一定是露娜！”迦罗娜兴奋地喊道:“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食言！”

迦罗娜兴奋地挥舞起手臂，兜帽下的绿色皮肤随着她的动作暴露在空气中。

中年骑士瞥见了这一幕，他随后看向身旁观望的儿子，眼中透露出无奈。

随着白色身影的愈加清晰，迦罗娜看向金发青年，在看到后者微微点头后，她也朝向露娜跑了过去。

一白一黑终于在这张暗黄的纸面上相交，迦罗娜一见面就把面前的女孩抱了起来。

“哦，天哪，露娜，你变得更轻了。”迦罗娜感叹道，在看到女孩脸上的煤灰后，她将一只袖子脱下，用里料为后者擦拭。

“别管那些了，迦罗娜。”露娜推开她的手臂，然后将一个布包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是你送我的礼物吗？”迦罗娜感受到其轻盈的重量，她猜想，布包里的可能是信封卡片书籍一类的东西。

她一层层地拆开布包，露出其中的一柄短匕。

她握住刀柄，将其缓缓地举到面前。透明的刀刃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灼目的光线。

她的内心忽然涌出无限感动，这股汹涌而来的情感差点将她淹没。她抿起嘴唇，低下头来，因阳光而产生的阴影模糊了她的表情。

“谢……谢谢你……”她流下泪来，看向身前面容柔和的女孩，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需要对我承诺什么，迦罗娜，你身上承载的担子比大多数人都要重得多。”

露娜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剑承载的是意志，刀注入的是灵魂。希望这把匕首能让你永远铭记住你是谁。”

迦罗娜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地抱住面前的人，紧紧地……

“我们应该出发了，迦罗娜！”金发青年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在发现太阳的略微偏移后，他对着迦罗娜喊道。

“快去吧。”露娜拍了拍她的背:“再见，迦罗娜，五年后再会。”

“再见，露娜。”迦罗娜虽然不舍，但内心中某种强烈的情绪还是掌控住了她的理智，她转身朝着金发青年跑去。

“五年，说好了五年，五年后一定见！”迦罗娜回头喊道。

“小子，你也该出发了。”中年男子拍了拍年轻伯爵的肩膀“叫那些野兽们尝尝‘库斯塔之剑’的威力！”

“我会的，父亲！”年轻的伯爵在阳光下笔直站立，他庄重地向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节。

礼毕，波尔多翻身上马，然后将迦罗娜也拉了上来。

露娜目送着二人一骑扬起漫天尘土，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她的意识却愈加清晰起来。

她的目光移向天边连绵的曲线，她知道，她也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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