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西沉的世界被夜色所笼罩。白天的喧嚣已经不知所踪,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微凉的夜风,以及眼前被内部照明所烘托的房间。
经过水族馆之行,我和晓的精神力都有了很大的提振,即使再面对一晚噩梦也没有问题。有了纪念品的海豚玩偶的晓显然得到了相当大的鼓舞,在头发吹干之前,她主动提出聊一聊晚上的对策。
晓抱着小海豚,睁着眼望向我,等我把目前为止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好。梦境规划内置的截图功能可以非常好地解决遗忘问题,需要记住的关键信息只需要有意识地以图片形式记录就能在任何时候重新检阅。
“我们知道红萝跟剧场主人立了赌约,我们的目的应该是帮助她取胜,让剧场主人戒除神仙雾。”
听了我的话,晓点头表示认同,虽然红萝的人偶把她吓得不轻,但毕竟对方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晓对她还是有些共感的。
“从我们目前的遭遇来看,剧场的主人,那个叫罗进来的男人,一直都在避免我们同时达成‘进入他的房间’和‘与他交谈’的条件,并且提出无赖的要求。”
“按照规则,我们必须听他的,‘今天先回去’,但是这个地方很有问题。明明在第一天说了‘明天或后天会见我们’,但却在第二天又说同样的话,这样下去恐怕能一直耗到游戏结束,也许是某个地方出了漏洞,找到漏洞就能一口气把他解决掉。”
听我说到这里,晓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淡粉色的唇瓣轻轻分开,吐出了这样一段话:“魔鬼是主办方,它起誓会保证游戏公正,如果那个人的要求有问题立即就会被判输,到了第二天赌局没有结束就说明要求合理。”
用外表看不出的沉稳来分析将我的思路引回正轨,这正是我说的,晓尊重规则“合理性”的特质,她不会与规则对着干,而是努力在规则的框架下寻找破解方法。
“第三天不需要试,他的要求一定可以运作,既然在第一天的‘明天’说同样的话没有败北,就说明他在第二天确实地‘见’了魔王殿。晓在私塾学过的,中文的‘见’,有‘看见’的意思。”
我满意地点头,她想到了我没考虑到的东西,作为一个进入中文语言环境不久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思维着实很厉害,我认真地夸奖了晓一番。
“真是无赖规则啊。”我摇了摇头,这样下去无论如何都只有时间耗尽我方失败一种结局。
“但是魔王殿,看第四条,一定能赢的。”晓指着我调出的赌约,让我仔细看第四条规则,即“必须给与获胜之可能”,如果罗进来的要求能无限赖下去,他就会因为违规败北。
可是,说起来简单,就像玩扑克比大小时我告诉你你能赢,但你却弄不清我手上的牌面和出牌顺序,不想到破解方法这则保护条件根本就是一纸空文。罗进来可是个烟鬼,无穷无尽的神仙雾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想到幻觉中他顶着一张颓废的脸说出自己是正确的,让那个女人放弃,两人都得到幸福的模样,我就感到一阵恶心。这种不负责任还要将别人拖下水的人最差劲了!
说起来,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角色?是罗进来的妻子吗?
不,现在不是思考那种事的时候,我得想个办法利用对我有利的规则来攻击对手,再次将视线放到截下的规则之上,我努力寻找起可用的武器。
一,攻方胜利条件为五日之内进入守方所在房间并在房间内与其对话。
二,守方胜利条件为五日之内未让攻方进入所在房间并在房间内对话。
三,守方有权提出一则条件,攻方必须遵守,若有违反将攻方判为败北,守方获胜。
四,守方所提条件必须给予攻方“获胜之机会”,亦即必须使攻方在此条件下能够于期限内有进入其房间对话的可能,若违背此要求或守方言行不一,则判守方为败北,攻方获胜。
“!”捏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后,我突然想到了个好点子,用力一拍手掌。
“魔王殿?”明白我有了主意,晓侧着脑袋看向我。
“晓!我们赢定了!你看第四条,‘守方言行不一,判守方败北’。”用手指抵着蕴含着胜利希望的规则,我向晓说明了自己的打算,“罗进来在第二天说了‘明天或后天会见我们’那么我们只要躲他两天,他就会因为言行不一败北!”
攻守替换,现在烟鬼才是要头痛的那个人!
“可以不进游戏吗?”晓问。
“大概不行,游戏内时间是按访问时长计算的,虽然不会很精确,但至少有天数概念,只是进一下就退出来应该也行不通。”我回答,“也就是说,噩梦是没法避免了。”
回过味来的我,突然意识到了这种胜利条件意味着什么。
“这两天,罗进来会来找我们。”
令人背后发毛的结论。我可忘不了那些恐怖的人偶,它们能够造成的心理阴影真的超乎想象。
晓弱弱地“嗯”了一声,抱紧怀里的玩偶。
“无论发生什么别跟我走散了。”深吸一口气,就像要踏上危险的征途一样向晓嘱咐道。
轻松地笑笑,让缩成一团的晓不要太紧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确认已经干透后,我关上了卧室的窗,跟晓一起挤进了棉被。
…
魔鬼的想法总是叫人捉摸不透。你知道它想要灵魂,但你却不知道它到底想要多少,在支付代价之时,你根本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只是一个开端、一个引子。
不·要·和·魔·鬼·接·触。
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这里不再有人气,不再有声音,只剩下静立的街灯和空荡荡的马车。两旁鳞次栉比的建筑不过是假象,在昨夜我们已经亲眼见到了舞台下的废墟,这整个世界都不过是个小小的剧场。
在箱庭之外,有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偶的咽喉。
明明是唯一的活物,套着笼头的马儿却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会呼吸的雕塑。将街道彻底检查完之后,我和晓谨慎地走进了剧场。
按理来说我们应该优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先到出生点后的旅馆看看,但进攻性强的我还是选择直接进入最为危险的地方调查。虽然不知道手上是不是欠缺道具,但我还是决定带晓去到最糟糕的场所——后台。
在晓的描述中全都是人偶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我们能够确认位置且暂未调查的关键点。
这回红萝没再出现,她的篮子也不见了踪影,就连门口“今日剧目”的展示板上也没有了任何跟演出有关的信息,只剩下一句让人不舒服的“没有回头路”。我轻轻咽了一口唾沫,明白这是“表演结束,游戏开始”。
走廊变了,和此前完全不同,没有了壁灯照明的走廊就像在黑暗中无限延伸一般随着距离拉长而变窄,让人觉得只要穿过这条不可能穿过的过道就会进入到某种猛兽的胃袋。
硬着头皮和晓一起迈入那条不妙的走廊,我们一点点深入的同时,周围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
一阵沙沙的噪音震得我和晓一跳,虽然不至于让我打退堂鼓,但却大大地让恐惧顺着黑暗渗入了我的每一个毛孔。我和晓胆子都不大,面对恐怖游戏真的会非常辛苦,这次结束之后恐怕又要复健了。
不知位于何处的老式留声机奏响,刚刚的沙沙声大概是唱片开头留出来的白噪声。
“笼中鸟,笼中鸟,叫什么名字。”
“笼中鸟,笼中鸟,何时见天日。”
“仙鹤和乌龟跌倒了。”
在清冷凄凉的歌腔中,带着鼓和铃铛的伴奏,有点神道仪式的味道。
那歌声一遍又一遍重复,像是悲怨的咒语,又像是愤怒的哭诉。
晓用力抓紧我的手,小声地说:“真不吉利。”
有着文化优势的晓显然听出了我得不到的信息。
“笼中鸟有腹中胎儿的意思,仙鹤和乌龟跌倒了…”
“是流产吧。”我接下了晓的话,经她一解释我就能明白,毕竟我们也有“送子仙鹤”的传说。
晓点头,我已经快要看不清她的动作了,摸黑前进的速度非常慢,黑暗中越发逼仄的走廊给人的压迫也非同小可。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不知道脚下有什么,不知道身后有什么。
我稍微回了个头,想知道自己离出口有多远。
现在我知道自己头顶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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