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明未至

“那加什大叔不是什么坏人！他可是个英雄啊！他刚刚还和我一起讨伐了魔王呢！你们不能对他下手。”

异端审问官们没想到斯蒂尼会突然发动攻击。少女用力攻击异端审问官的关节部位，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势，但让阵型有一瞬间的破绽。

她挤进包围的中心，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那加什面前，张开双手保护他。

“让开，勇者，这是异端审问会的事情，与你无关。”

“可是他明明和我一起讨伐魔王，就是‘赘余’魔王，尸体还在那里。”

马基瞥了一眼“赘余”那家伙的尸体，然后不假辞色地说：

“不止这一个。加上这个魔王，那加什总共击杀了四位魔王，‘停滞’魔王、‘嘲讽’魔王、‘沉重’魔王，以及这位‘赘余’魔王。”

“那加什大叔你这么厉害啊，啊哈哈，那么不好吗，我们坐下来谈谈，一定能……”

“但是那又如何——刚刚我向你的同伴安道尔说明那加什的危险性，他是这样对我说的。”

马基整理好自己的尖兜帽，在下午的阳光中，帽檐遮挡而产生的阴影盖住了他阴冷的眼神。

被擦得锃亮的钢铁手爪，尽管反射着太阳的温暖光明，却看起来格外冰冷，一如其主人弥漫的杀意。

“就算那加什杀了四位魔王，那又如何？善便是善，恶便是恶，两者并不能混淆，恶人就算行善也无法掩盖他向恶的内心。”

“那加什大叔到底犯了什么错！他有什么罪必须要死！”

“他的罪与错，便是亵渎神像、毁坏神殿……”

“我承认我确实做了这些，但我只做了这些。只为了这种事情就要杀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神明容不得半点不敬吗，神明的气量也太小了吧。”

那加什打断马基的审判，笑容依旧洒脱。

“别为自己狡辩，你是为了宣传自己的谬论才这么做的。”

“除了针对神明，我从未杀过一人，从未伤害过我的同胞，甚至异端审问官也没有杀过，还拼上命讨伐危害人世的魔王。就算这样，神明也容不得我吗？”

“反抗神明的意志，践踏神明的善意，这，必然是死罪。”

听到对面马基的决断，那加什满意地点点头，马基也沉重地点点头。

那加什希望斯蒂尼能够看到神明并不伟大的一面，希望就这样，背负着所有恶名死在这里，被神明杀死在这里。

只有因神明的严酷而死，他才能成为一个殉道者来证明神明的卑微与愚蠢，他的“人类不需要神明”的理论才能真正得到践行。

马基则不多解释，虽然他对我说了很多，但那是看在我有可能加入异端审问会的份上。

异端审问官从来不多解释，杀伐果决，因为他们就象征着“必要的恶”，他们的目标不是“扬善”，而是“惩恶”，并让人们对“恶”的敬畏根植于心中。

双方出于不同的立场，为了不同的目的，却不约而同做出了“不多说”这样的做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如同天意般的巧合。

那么，我最爱的斯蒂尼小姐，你又会怎么想呢？

如果我不是死人脸，现在应该已经邪气的笑出声来。

“等等，我说……”

她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不过没关系，今天的事情斯蒂尼都会牢牢记住，慢慢思考，无论最后得到什么样的结论，她总会有所成长。

成长到，与之前一味相信神明之大义的那个笨蛋勇者，有所不同。

“已经不用多说了，我以异端审问会会长之名义宣布，对那加什的异端审问完毕，现在开始行刑。”

“是啊，斯蒂尼，下面能帮我见证吗，以这殉道者之姿赴死的我，是否真如烟花那般美丽。”

那加什双手覆盖上魔导的电光，抓住斯蒂尼的肩膀，魔导机械环绕在斯蒂尼身边，让她的身体悬空无处着力，向我这边飘来。

“不行！住手啊！”

无论少女怎样哭喊都无法阻挡如约而赴的死斗。两人如同后世决斗的剑客，在庄重地行完仪式性礼节之后，开始拔剑。

“无论你是否忏悔，死亡都会宽恕你的罪。”

马基轻声唱诵。

《礼赞书》第七章第二节，死亡神迪斯的教义。

所有异端审问官在杀人之前都会说的话，也是这些偏执于正义的家伙对异端仅有的慈悲。

璀璨的金色火光、耀眼的电光从那加什身上浮现，无数个小零件从无到有生成，划着奥妙的轨迹构成多种多样的魔导机械。

瑞雯研究了不少黄金时代的失落炼金术，可以说她是个传承魔法皇帝的炼金术师，只需要很少的材料甚至不用材料就能使用炼金术。

但真正的魔导魔法不是这样的，虽然我身边都是一堆强的过头的猛人，断手断脚当常事，讨伐魔王当出差，徒手使用高阶魔法当玩一样。不过一般的人都无法直接使用魔法，就连初阶魔法都不行。

按照精灵族的说法，位格较低的凡人中，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使用魔法。而白银时代能做到魔法普及，靠的就是魔导魔法。

让魔力篆刻在物体上，间接构成魔法术式，自行汲取魔力，自行运转。

也就是说，只要魔导技师带上足够的魔导具和材料，他们就能使用所有魔法。再之后，只要判断什么时候用什么魔法就能击败所有敌人。

马基对阵全副武装的魔导技师也不敢大意，身上绽放出属于神明的至圣之光，默诵着神祇的名讳，施展神术。

有意思，这是凡人的领域中至上的纷争。最近老是参加概念领域的战斗，很单调，并不好看，完全没有物理层面的战斗精彩。

高阶魔法“钢铁加护”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应用类魔法“重力失效”让自己漂浮、翼人族的赋予魔法“行空赋予”让自己能够在空中自由行动、龙语魔法“应力反弹”当有攻击命中自己身体就会被推开不受伤害。

那加什用魔导魔法的方式解析并使用了原初九族的特有魔法，在大多数人连本族的魔法都学不会的现状下，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马基在自己的钢铁手爪上附加“权柄轰击”的神术——能够“绝对”击碎世界上大多数位格较低的概念。

所有的异端审问官都给自己添加神术“礼赞之翼”，动作甚至比那加什更迅捷一些。

魔导技师本身就不擅长近身战斗，对体术也不擅长。不过那加什很善于操纵，毕竟是魔导技师嘛，能够依靠精妙的技艺操控魔法让自己的身体行动，避开异端审问官们一次又一次攻击。

之后使用各种限制类的魔法禁锢住异端审问官的动作。

然而异端审问官有很多位，一旦那加什被异端审问官缠上——

一个异端审问官的手爪挂到了那加什的衣摆——连身体都没有碰到就被推开，但那加什的身体还是陡然一僵。

神术“火种的传递”，传导另一个高阶神术“阿佩因特之握”到那加什身上，禁锢住了那加什的动作。

马基瞬间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比任何异端审问官都快地，抱持着杀意动手。

就当他的拳头即将打穿那加什头颅的时候，被一层突兀出现的铁墙挡住。矮人族加持魔法“隐现铁壁”，只有在受术者被攻击的时候才会浮现包裹住受术者的，极为坚固的球形铁壁。

就算用“权柄轰击”的“绝对”破坏能力也没能完全击碎铁壁。

如果一次不行，那就再来几次，再来十几次，再来几百次！

半秒钟之后，如同雨点一般的拳头硬生生砸碎了铁壁，却正面迎上那加什身边一个魔导机械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咆哮，冲击了范围内所有的异端审问官，被震撼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连马基也被带有物理冲击力的吼声震撼，不得不后退几步。

兽人族战吼魔法“不死不休”。

就在异端审问官被控制住的几秒钟之内，那加什控制另一个魔导机械聚敛雷电元素，光芒逐渐增强，最后发出刺瞎双目般的雷光。

“躲开！”马基大吼，但还是晚了，所有人刚刚从战吼中清醒过来，被雷光正面击中。

精灵族跃动魔法“震怒的雷霆之主”。这个魔法被那加什改版，从毁灭性的破坏力变成麻痹周围的人。

在场的除了离那加什比较远的两个异端审问官之外，只有马基还在站着，地上躺着的全都是被麻痹的异端审问官。

马基显得很失望，即使对自己的异端审问官，也是对那加什。

“那加什，你在看不起我们吗？”

“咳……怎么可能……”那加什咳着血，捂住身上的伤口，大笑着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咳咳。”

那加什胸口被穿了三个洞，一看就是致命伤。

“接近我一瞬间就给我能给我三记手刀……咳咳，你是踏足神速领域的战士吗……果然不行啊，我是个学者，不明白神速领域，这是犯规啊。”

“只禁锢而不杀我的人，也不试图逃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你所见……想传达我的信念啊。”

马基想要治疗自己的伤势，但使用恢复类魔法却完全无用，血液一如既往的流淌。

高阶神术“光之浩然穿透”，象征着光明的不折不弯，强化破坏力，同时给伤口附加“无法愈合”的概念。

马基意识到自己无法立刻修复伤口，于是用魔导魔法制造了几个机械安置在自己的胸口上，维持自己的生命。脸色还是很苍白，但语气中已经有精神了，不是刚才好像随时要死的情况。

“那你才更该死去，明明已经心存死志，为什么还要坚持着活着？”马基疑惑的问。

“因为，我的同胞啊，我不愿和你争斗，不愿手上沾染同类的血。而如果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认定我是恶党，却不愿救赎弱者，不去惩罚恶人，那我便要抗拒死亡，用自己的存在证明神明的谬误！”

那加什依旧执迷不悟。

……或者说，能将执念坚持到这种程度，就算死亡也要坚持到底，和我们这些左右逢源，容易被说服的理论相比，也许他才是正确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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