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话 信徒（2）

“……就是这样，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我也有女儿，我能明白你的苦啊。”

老邓听了沈振宪的诉说以后连连悲叹，连眼眶都红了，好像已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现在你的女儿去哪啦？”

“我妻子带她去大城市求医了，我没敢告诉她——我怎敢告诉她呢？我怕她受不起这份刺激！”沈振宪把额头埋进手掌，故意把长发撩到脸前挡住眼睛，作出异常痛苦的姿态，“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就算找出女儿的病因也没钱医治，这么残酷的事，我根本没法和她娘俩开口！”

老邓听罢连连叹息。

沈振宪心底暗暗叫好，看来这个老邓已经完全相信他编的故事了。之前老邓和他展示义肢的时候，沈振宪无意间瞥到老邓的手机亮了下，锁屏壁纸是老邓一家三口的合影，夫妻俩中间夹着笑容满面的小女孩，沈振宪记住了这个细节。为了让老邓更加同情自己，沈振宪临时决定骗他说自己也有个女儿，并且以邢芸和铭铭为原型编了这个虚假的经历。

结果自然非常顺利。老邓打心底同情沈振宪的“遭遇”。

“我真的需要钱，就算我的公司没有破产，我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更多钱了……难道，难道我要亲眼看着……”破产这借口当然是从乔身上得到的灵感。

“不会的！救世主先生不会不管你的！”老邓被沈振宪悲拗的声音和痛心疾首的表情所感染，他想起自己可爱的女儿，于是对面前这位客人及其家人的怜悯之心几乎达到了顶点。

“那位善良的先生一定会站在我们身边，为饥寒交迫的人带来甘霖和炉火，为黑暗中的人带来阳光，为心灵枯竭者带来诗词和音乐……”

在沈振宪看来，眼前的独臂中年人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信徒了。

“可是，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有什么理由帮助我？”

“因为他是那么的无私，他希望每个人都能通过努力得到幸福，而不是因为命运的不公而失去奋斗的机会，就像曾经的我，差点就再也不能干活了。”回想起曾经绝望的那段时期，老邓的眼里写满沧桑，“可是救世主先生送给我这万能的义肢拯救了我。一开始我以为只有我得到这样的恩赐，后来我才得知，已经有不计其数的兄弟们也得到了帮助。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可见那位先生是为多了慷慨多么无私的圣人啊！所以，他一定也会帮助你，让我们一起共渡难关吧！明天我就帮你联系他。”

沈振宪装出感激的样子。老邓要他不要道谢，他当年也是由人介绍才认识了救世主先生。

“介绍你的人现在过得可好？想必他也已走出困境了吧。”

“他啊，去年举家搬迁去大城市了。现在过的嘛，一定很好吧。”老邓憨厚地笑起来，“肯定比我过得还好。”

有钱去大城市买房子，起码经济条件已经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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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老邓家，沈振宪心里并不舒畅。

如果老邓帮他联系到那位救世主先生，就能直接见到那个向赵青以及众多人非法提供驱动法器的人。一个人真的能像那样慷慨又无私到这种程度吗？一定有，沈振宪始终相信，世界上一定存在那样的英雄，一个为他人的不幸而落泪、为他人的幸福而欣慰，并无私奉献自我的善人。可是，老邓口中的那位“救世主”绝不是那种人，因为他也是赵青那疯狂的复仇事件的始作俑者。

一个真正的慈善家，绝不会向人提供暴力工具，更不会鼓吹帮助别人去取人性命。虽然复仇这种事本身就有“正义”的一面，但其本质是“血腥”也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在当下的法治社会，杀人复仇更是不被允许。违背法律和当代道德标准的人，最终的命运无非是被驱逐至社会边缘。而连当今社会都不能容纳的人，要如何才能幸福地生活下去？虽然理论上依然存在可能性，但微乎其微。如果说那位救世主先生行善的目的是帮助他人获得幸福，那么他已经露出破绽——帮助赵青完成那个复仇计划其本质是把赵青获得幸福的可能性越推越远。

他一定不是真正的善人，行善不是他的目的，而是手段。可是，就算沈振宪在心里几乎已经下了定论，他也没有信心能揭穿那所谓救世主的真面目。像那样一个拥有众多信徒的人，一定是个优秀的演说家。到了当面对质的时候，沈振宪的一切推论都能被一一辩驳，如果他没有切实的证据，那么演说家的诡辩必然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尤其是在众多信徒面前。

更何况，他也并不清楚那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他的目的还没有暴露。

你能看见冰山背后涌动的黑潮，却不能透过厚实的冰层看清它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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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和他对峙啦……”

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声音。

“如果你和那‘救世主’有机会见面，你应该继续演下去，不要想着阻止他。”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慈善家，如果他不是无私的，那他一定需要回报。和你见面的老邓几乎将他神化，但老邓一定不是唯一的‘信徒’。一位‘救世主’要求他的‘信徒们’向他供奉是轻而易举的，我们不了解这个‘贡品’会以何种形式被要求，但你将来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一定会察觉。到时候，即便他露出马脚，也千万别急于揭穿他。”

“为什么？”

“我要他继续他的计划。如果他的行动终止了，我们的调查也会陷入困境。要知道，如果他在做的事对他而言十分有必要，那么脱离我们的视线以后，他必然在暗处以某种形式将他的行动继续下去，那时候我们就无法重新找出他了。”

乔顿了顿，然后十分郑重地说：“所以在我们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之前，保证他不太乱来的情况下，暂时让一切保持原本的步调，这很重要。”

那个时候的乔还不知道事态正朝着不妙的方向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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