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明写过一段时间的日记。
后来他和李文化进京打擂,夺了名次,入了七杰。
便翻出自己的日记,点火,烧了。
那是他黑色的过去。
烧前他读了最后一遍。
日记从他第一次被糟蹋写起,直到出走那天。
起于十八,止于二十。
第一页,只一行字——
再难过的日子,也有开心的事情。
并不是王大明鼓励自己,只是他做了鸭,明白了这个道理。
明白了所有的日子都是由开心和难过组成的。
难过比开心多,那就是难过的日子;难过比开心少,那就是开心的日子;两个差不多,那就是平淡的日子。
总之,王大明辞了贼,做了鸭。
还拜了师父——
楼黄鹤。
可惜这师父教的不是武功。
是床技。
听起来王大明遂了心愿,占了便宜。
其实不然。
王大明与楼黄鹤一次都没做过。
楼黄鹤教王大明的,不是作为一名男性该如何享受,而是作为一名女性,应如何侍奉。
很多时候找鸡的是男人,找鸭的,也是男人。
鸡也好,鸭也罢,都得学着怎么让男人快乐。
尽管王大明不止一次的思考,做一名鸭应该拥有怎样的思想觉悟,达到怎样的思想高度,又或,自己是否称职?
——通常他觉得自己不称职时才这么想。
那么他不称职吗?
当然不是。
王大明对得起自己的承诺。
他做什么像什么。
一日。
楼黄鹤见王大明院里扶着墙走。
上去招呼,却看他脸上青紫,嘴角溃烂,眼肿不能视物。
——想必是招待了“贵客”。
洪门镇有真贵客,金多,低调,一说姓张,也说姓王。
此人专搞天使投资。
鸡头七有想法,没资金——便找到贵客,谈项目,说愿景,搞到一大笔钱。
王大明便是那次的见面礼之一。
——贵客有怪癖,圈内人尽知。
楼黄鹤看王大明那脸,全失了先前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分俊朗。
她心里疼,抚他,又哀,又怨,凑上嘴,给伤口吹气。
——王大明做鸭有些时日,早没之前的纯劲,楼黄鹤这样对他,也激不起他半点儿反应。
楼黄鹤跟他面对面站着,仰着头,说你一身功夫,挡挡啊。
王大明就说,姐姐,你给大明的第一堂课,教的便是“鸡鸭贱物,任人打摔”。
呆了会,又点头,说大明做到了。
楼黄鹤就生气,说你这孩子,怎么总拿对的态度,干错的事情。
王大明不回话。
楼黄鹤就扯他,进自己屋,给他敷药。
在教人做鸭这方面,楼黄鹤并不是位尽职的师父——她望着王大明被药抹花的脸,搂他,说你可以逃的,你的身手,谁捉得到。
王大明说,你捉得到。
楼黄鹤摇头,我不捉。
……
王大明干满一年的鸭,小范围里,算是闯出点名头。
原先客户只知楼黄鹤花名,渐渐的,谈起王大明的花名,也有人知了。
鸡头七掐准时机,弄了次市场调查,觉得可行,便推出一套号称豪华尊享的服务,取名龙凤戏柱。
该服务条件严格,限定繁多,要价极高,但不愁市场。
贵的东西永远都有市场。
龙凤戏柱推出不久的一天。
鸡头七喊李文化过去,说牡丹铃兰二位小姐要陪客人,老样子,路上你护一下。
李文化想,妈的这两货加起来打一百个都不成问题,要什么保镖。
但他没这么说,他说行。
又是白衣短刀,邋邋遢遢,跟着楼黄鹤、王大明,上了路。
客人请了轿夫来接,王大明不让抬,给钱让人家回去。
楼黄鹤说那骑马吧,王大明也不干,说坐着不舒服,偏要走去。
结果只好靠脚。
楼黄鹤王大明并行在前,李文化一人在后。
王大明做鸭的这段时间,逢出外勤,鸡头七就让李文化跟着。
两人一路,也不讲话,王大明到了,办事儿,李文化呢,周围瞎晃悠,等事办完了,两人再回去。
鸡头七嘱李文化,盯紧点,别让他跑了。
李文化就说,七爷,这二愣子真要跑,我拦不住。
鸡头七就笑,说你小子还是年轻,听你七爷的,别管那么多,每次他出去你跟着就是。
那天三人出了镇,行至一湖边,王大明走慢了些。
楼黄鹤问怎么了。
王大明说这回的客人他记得,以前伺候过,不大对劲,要楼黄鹤有个准备。
楼黄鹤又问怎么个不对劲法。
王大明就说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上次让他干一块糕点,干完了还看他吃下去;再有,那女的养了好些狗,很有些不正经的玩法……
平淡的语气,平淡的表情,讲着讲着,王大明竟哽了喉咙,他没想到做的时候挺得过去,说的时候,却仿佛自己不是自己。
楼黄鹤理解,指尖按住王大明的嘴。
嘘——
李文化不理解。
跟两人后面走着,听着,大笑起来,说你他妈操了一块蛋糕?还吃了?好吃吗?蘸那玩意的蛋糕。
楼黄鹤怒,斥他,文化你没体会就别掺和。
李文化笑不停,说对啊,我没体会,我干嘛要有那种体会。
然后右手指着王大明,对楼黄鹤说:“他自己的选择。”
王大明回头看李文化。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发现李文化的右手有七根指头。
——心里忽然没那么难受了。
王大明那本日记的后半,记他十九到二十的一些经历。
那段日子他常提到一位神秘客人。
这客人总包王大明的钟点,一包就是大半天,召他上门。
李文化呢,就在鸡头七的吩咐下,护着王大明出发。
神秘客人住在一片林子里,林中一间简陋小屋。
李文化领王大明到那儿,上去敲门,没人应,一推,门没锁,就叫王大明进去,说伺候好客人,说完李文化自己就走了。
王大明进屋。
屋里有床,有椅,有书,有琴,有桌,有肉。
就是没人。
这便是王大明称其“神秘”的原因。
——这位包王大明钟点的客人从未出现,至始至终,哪怕一次。
王大明开始挺局促,坐着干等,直到钟点结束,李文化来接他。
后来次数多了,小屋里动作也放得开些,看看书,玩玩琴什么的。
甚至有次直接躺倒在床,闭眼睡着——醒来依旧无事。
王大明渐渐接受了没人会来的事实。
他开始喜欢那小屋,那里给他轻松的感觉。
轻松。
久违了。
尽管搞不懂客人的真实意图,但就结果而言,王大明是心存感激的。
所以他抽空,写了封信。
写自己的想法,写自己的心情,也写自己的感激。
装好,等那客人又召他时,带去,把信留在桌上。
后来再去,信不见了。
王大明有点高兴,想等回信,可一直没等到。
——对王大明说,神秘客人便是他十九岁里印象最深的事情。
换个角度。
让楼黄鹤说。
那时期有印象的无非两件。
一是李文化找她借钱,还挺无耻,说我借这么多,你别指望我还。
二也是李文化,有天晚上他敲楼黄鹤的门,拿了张纸,说乖乖,给我读读这个。
李文化,没文化,识不得字。
楼黄鹤一看那纸上的字,明白过来,说好,读。
然后就坐在床上,迎着烛光。
李文化呢,坐到房间的另一头。
楼黄鹤念着念着——
李文化不知发的什么神经,把自己这边的蜡烛吹了。
结果楼黄鹤那房,一半明,一半暗。
明里楼黄鹤念信,暗里李文化静听。
末了,楼黄鹤问,要我帮你回信不?
李文化说,回个屁,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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