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 杀手的拯救（一）

斯维塔迎来了从昏迷中醒来后的第一个夜晚。她依旧独自住在原来的房间，当夜幕逐渐降临，房间里也开始变得漆黑一片。完全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她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甚至不想睡觉。

这栋建筑物没有电力供应，凯特有一块非常笨重的蓄电池，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用来给特定的应急灯供电，除此之外，她们所拥有的用电器也只有收音机和手电筒。蜡烛要节约使用，但凯特很大方地给了她三支。斯维塔没有点燃其中的任何一支，只是抱着腿坐在床上，忍受着漆黑带来的压抑感。夜晚的气温降低得很明显，她披着一件原属于叶卡捷琳娜的外衣。叶卡捷琳娜给她留下了不少东西。

她并没有什么需要用眼看的东西。在刚刚过去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在非常恶劣的医疗条件下处理了一名当地人的伤口。他的腿部被严重烧伤，皮肤已经坏死，斯维塔只能尽量清理他的伤口，再给他找一张能够平躺的床。她们没有足够的药品，镇痛药物和非常有限的抗生素是她们仅有的药方，但依然时常有患者前来求医。他们往往一贫如洗，付不起任何的医疗费用，因此很多时候她们都是在进行免费治疗。建筑物里除了用来住人的两个地下室和斯维塔的小房间，另有四个房间被当成临时病房使用。

凯特让斯维塔提前去休息，并没有给她安排更多的活，尽管她的实际能力明显比剩下的所有人都高出一大截。

“我和丈夫原来在这里开药店。”在吃晚饭时，凯特向斯维塔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设立一个医疗点，“炮弹毁掉了我们的房子，我的丈夫被炸死了。我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就待在这里。”

所谓的晚饭也只是一些面饼和汤而已。除了斯维塔，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伊斯兰教徒，包括凯特——她已逝的丈夫是一位阿富汗人。所有人都很友好，但斯维塔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除了这个医疗点，她们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英语最好的鲁拉是一名16岁的少女，她曾经是凯特的邻居，也是她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在一场空袭中，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还有一个哥哥，但他在空袭过后偷偷离开了喀布尔，从此便杳无音讯。

负责为大家做饭的扎丽娜则是从家里面逃出来的。据她所言，她的丈夫经常毒打她，她无法忍受这种虐待，却没有办法，只能趁丈夫不注意偷偷逃走。

其他人的处境也差不多，如果她们离开这里，就很可能被武装分子抓起来，也可能死在街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凯特收留了她们。当武装分子找到这里时，凯特也会保护她们。

斯维塔又想到了叶卡捷琳娜。在如此混乱的喀布尔，她想不到叶卡捷琳娜能做什么。她不能说话，语言也不通，几乎不可能在这里独自生存下去，但斯维塔还是选择相信她。她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一年前怯懦地在画板上写“对不起”的女孩了。斯维塔没有别的办法，据飞机失事已经过去了十天，而她对这十天内的事情一无所知。或许有人在寻找她们，或许她们已经被判定为死亡，但在凯特面前时斯维塔必须表现得自然一些，不能过分关注关于飞机失事的新闻。她不可能完全相信凯特，但后者的确照顾了她这么久，她应该有所表示。

爆炸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窗外的光芒一闪而逝，斯维塔迅速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了走廊里。爆炸没有波及到这一栋建筑，但她还是想看看情况。

“莉莉，你在吗？”凯特焦急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不要乱跑。”

“我在这。”斯维塔站在原地，转身寻找着凯特的踪影。走廊里很暗，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凯特突然开启了手电筒，刺眼的白光让斯维塔暂时地失明了。

“哦，对不起，莉莉。”凯特连忙让手电筒对准地面，“我有些太着急了。”

“没关系。”斯维塔向凯特的方向走去，“需要出去看看吗？”

“出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危险。”凯特警告道，“我们不要出去，但是需要做好有新病人到来的准备。莉莉，我需要到门口去观察一下，你去喊扎丽娜她们收拾一个新房间出来。”

这栋楼房有较为充足的房间可供使用，但整理新房间的工作非常困难。由于受到过炮弹的攻击，一些墙上出现了裂缝，同时也产生了大量的建筑垃圾，凯特等人已经清理了快一个月了，结果只清理出几个房间来。当然，最大的问题是，她们没有时间清理屋子。由于缺少电力，所有人只能基本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方式生活，真正能用来工作时间并不长。在晚上的时间里，凯特会教她们一些基本的英文，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这些英文在现在派上了用场。斯维塔走进凯特居住的房间，站到两支点燃的蜡烛旁边，借助手势和零碎的英文单词让这些刚刚接触英文的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和我一起去收拾一个房间。鲁拉并不在这里，于是斯维塔又到另一个房间去找她。斯维塔的普什图语是今天刚学的，词汇量还不到二十个，实在没有信心和这些人交流。

鲁拉的到来让交流障碍有所缓解。不同于其他人，聪明而勤奋的鲁拉已经可以用英文进行很有限的交流了。借助一只手电筒和几根蜡烛发出的光亮，她们简单清理了一个房间里的杂物和各种碎片，并用木板拼凑了一张床出来。已有的四间病房已经非常拥挤了，里面都是无家可归或是无法行走的人，而令人悲伤的是，这个医疗点的医疗条件和人员素质很可能无法治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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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直到结尾可能都会很压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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