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 巴别塔（二）

叶卡捷琳娜知道自己睡着了，因为她的上一段记忆还是天黑的时候，而现在天已经亮了。不仅如此，车外面嘈杂的声音也在提醒她这一点。

她连忙把手贴在了斯维塔的胸口上。还好，还有微弱的心跳，这说明这个人还活着，她松了一口气，向车外面看了看，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左边倒塌的房屋附近有两个孩子，他们正弯腰捡拾着什么东西。

阳光使她得以观察到巷子的全貌。离她最近的房子塌了一大半，剩下的几面墙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倒。右边也是一是一堵断墙，墙上还缺了一个大口子，这使她想起了斯维塔和自己一起进行越野锻炼的那些日子。相比之下，两个孩子所在的那栋房子还相对完整，只是她总有种感觉，如果有一面墙突然倒了，那两个孩子都要被埋在里面。

叶卡捷琳娜把斯维塔留在了车后座，自己爬进了驾驶室，准备开车出去。在调头的时候，她的视线和两个小孩交汇了。

该死，我在和孩子们紧张什么。她把脑海里的想法驱赶出去，正了正身子，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

她好久没吃到东西了。车里有原属于她打死的两个人的干粮包，她踩下刹车，打开那个灰色的袋子，从里面抓出一张面饼来，就着水壶里的水吃了下去。

她的问题尚可以勉强解决，那斯维塔的呢？她回头看了一眼后座，斯维塔安静地躺在那里，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那两个人的口袋里有一些本地的货币，叶卡捷琳娜在搜寻子弹时也一并搜了来，但她并不清楚这些钱的购买力。她的口袋里倒是有一点美元，但又不知道到哪去花。从她的观察来看，这个城市还不小。

她把车开到了大街上，继续努力寻找着可能求助的目标，却只等到了士兵的盘问。她只知道自己的车被障碍拦住了，并不能听懂士兵在说什么。街上到处都是人，她评估着在这里直接动手的可能性，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街头的士兵依然在大声说着什么，她从车窗向他展示了那块用血染出来的布。士兵摆了摆手，依然做手势不让她通过。

叶卡捷琳娜非常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她不能硬闯过去，只能下车向士兵努力打手势。她比划了很久，结果士兵还是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

叶卡捷琳娜要被他气死了。那些在莫斯科和伊尔库茨克几乎人人都能看懂的手势，到了这里就没了作用。她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那个士兵，结果只迎来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和另一个手势。

士兵指了指她的头。叶卡捷琳娜摇了摇头，表示不懂他的意思，结果另外两个士兵也围了上来，似乎是想要抓住她，但被她灵巧地扭开了。四个人开始对峙，局势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皮卡后面，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军服的家伙，其中的一个人还大声叫喊着什么。叶卡捷琳娜注意到了他们，于是向自己的车又靠近了一步。

三个士兵退到了一遍，取而代之的是后来的那两个人。叶卡捷琳娜紧张地看着他们，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衣服角。她在车里找到了一些子弹，此刻手枪就藏在她的衣服里面，但她没有把握在速射上赢过他们。他们有五个人，自己只有一个。

“你从哪里来？”

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语言——那是她的母语。她有些激动，但还是冷静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着头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面前的中年男人递给她一个小本和一支略显破旧的笔。“写吧。”他说。

“这里是哪里？”她飞快地写道，然后把本子举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喀布尔。”

叶卡捷琳娜听懂了那不甚标准的俄语。在迟疑了几秒后，她再次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我是德国人，但学过俄语。我和妹妹旅游，被人抓到了这里，我们抢了车逃跑了。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哪，我们需要帮助。”

她使用的都是非常简单的词汇，还故意露出了一个拼写错误，掩盖她作为一个俄罗斯人的事实。一伙阿富汗人刚刚劫持了她所乘坐的飞机，害她流落至此，她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个男人读了很久，似乎是在辨认叶卡捷琳娜的字迹。“这车是政府的车。”他缓缓说道，“你杀死了车上的人？”

叶卡捷琳娜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什么都没写。

“这没什么，我们都是乌兹别克人。”他和善地笑了笑，“不是政府里那些人。我是在以前学习过俄语。”

叶卡捷琳娜又提笔写了两行字。“我可以请求您的帮助吗？我的妹妹正在生病，很严重。”

“我认识一个人，也许可以帮到你。”他看了看叶卡捷琳娜身后破旧的皮卡，“她在里面吗？”

叶卡捷琳娜点点头。

他和另外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说了几句话。“回车上去，我来开车。”他换回了俄语，“我们尽快。”

话虽是这么说，但叶卡捷琳娜并没有让出驾驶室的意思。

“好吧，你来开，我为你指路。”他还是妥协了，“你会开车吧？”

叶卡捷琳娜没有理他，而是直接跳上了车。那个中年军人走到了车的另一侧，注视着几位士兵把路障撤掉。“出发吧。”他上了副驾驶，同时也注意到躺在后座的斯维塔，立即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正在睡觉。”

叶卡捷琳娜轻轻摇了摇头，等待着他为自己指路。

“好，我想想，我们得先掉头——等等，不用调头也可以，我们在前面右转，”他朝窗外的士兵挥了挥手，“那里离这儿不太远。”

叶卡捷琳娜听着他生硬的俄语，左手拍着不存在的喇叭，脚下悄悄加大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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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了，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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