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见大者所知小。
突然出现的何处眠令谢疾隐立刻戒备起来,谢灵隐迅速冲到一旁,随时准备向何处眠侧面发动攻击。
何处眠对二人毫无搭理之意,随手将人头丢进火堆,身体跃至石台另一侧,靠着岩壁合眼睡去。
“糖姑娘,他不杀我们?”谢疾隐小声问道,他头上已经是冷汗直流,刚才直面何处眠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口中跳出来了,那种心跳的加速直至现在还没能得到缓解。
“他累了,使用‘移魂诀’对身体本就负担极大,即便他天赋异禀也不能例外,自然也需要休息。”
谢疾隐继续坐回到火堆旁,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他不会半夜起来突然杀死我们吧!”
“不用,他不会杀我们的。另外,不用说的那么小声,他不会在意我们说什么的。”方云笈微微一笑,完全让谢疾隐不明白她是凭什么如此肯定的,不过谢疾隐觉得她说的话一向没错,心里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们可以这么直接说话吗?”
“当然可以,背后议论他的人那么多,不在乎多我们一个两个,更何况我们又没骂他。”
谢疾隐打量着五、六米外的何处眠,他就这样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入睡,面上毫无笑容可言,却也并不狰狞,反而十分冷漠——那是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仿佛只要靠近便会被寒冷瞬间吞噬冻结。
谢疾隐想起,直接这个人被丹徒子活活肢解的时候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一个人究竟需要何种忍耐力才能做到如他这般……
这个人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自己不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可为什么心里却会在意呢?
何处眠被丹徒子肢解的画面不断浮现在谢疾隐脑海中,一个大奸大恶的人怎么可能具备比那些正直善良的好人还要坚忍的性格?他难道不应该是大骂或者是冷笑吗?特别是他问丹徒子的时候发出的那几声大笑……充满了凄凉……
“糖姑娘,他……真的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吗?”
“是,他杀人如麻,动辄便是将人满门屠尽,曾折断半百老人的四肢,令其哀嚎数日而死,也曾把不足满月的婴儿丢进油锅烹炸,甚至在案板上砍为肉泥。至于剜心割肺、挖眼拔舌之行更是不计其数,一生不知背负着多少血案,从未有过忏悔之念,所过之处无不天怒人怨,被他所杀者之亲友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以泄心头之恨,告祭无辜死者的在天之灵。”
谢疾隐攥紧了拳头,这何处眠竟然如此可恶,生平杀人无数,手段之残忍世所罕见,如此大奸大恶之徒根本就不值得自己为之在意!如果自己实力够强的话一定当场袭杀此贼!
可联想到之前何处眠还方云笈人情,谢疾隐反而心中浮现一丝疑惑。
“糖姑娘,这样一个作恶之人你怎么会有恩于他?”
他说话时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就连声音都大了许多,而何处眠依然闭目安睡,全然没有搭理他。
方云笈缓缓摇了摇头,看着何处眠入睡的模样长叹了一声,语气中竟透着一丝怅然——谢疾隐从未听方云笈发出过这种怅然,和她平时的表现大为不同。
她知道何处眠能听到自己和谢疾隐的对话,即便谢疾隐把何处眠骂上三日三夜何处眠依旧会纹丝不动——他已经习惯于别人对他发出污言秽语,哪怕对方如丹徒子般折磨他,他也能从容接受……这些对他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那一年他身陷囹圄,是我帮助了他。”
方云笈坐在火堆旁,她看着火堆中燃烧的头颅,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那一年初春的景象。
——那时候的冬天明明已经过去,空气中却还是透露着刺骨的寒冷。不知是天寒,还是心寒……
“如果我当时没帮助他,也许他会就此死去,而后面由他造成的一系列杀戮都不会出现。我虽然救了一个人,却也令更多的人因他而亡。”
谢疾隐沉默了……他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斥责糖姑娘吗?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救了一个有困难的人,如果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的。可……要是当时知道他后来是一个杀人狂魔,那……
谢疾隐想不下去去了,如果当时明知那人会是今后的杀人狂魔,自己还应该去救吗?凭心而论,自己与糖姑娘换位思考,换成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上难道真的能比糖姑娘做的更好吗?
这世上很多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可真难说啊!
若是……若是有一天人与人不再相互加害……那该多好……
“怎么不说话了?觉得话题沉重?开心些,很多事情绝非人力所能改变。”
“不。”谢疾隐看着方云笈,坚定地说道。
“我相信只要力量够强,一切都可以改变!”
“改变什么?改变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吗?”方云笈不禁一笑,她知道这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言之语,世界何其之大,人心何其之险,想要凭一己之力改变一切,究竟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恐怕谢疾隐自己也不知道吧!
“嗯!”谢疾隐重重点了点头,说道。
“一定可以的。”
“呵呵……”
他听得冷笑声心中一震,立时侧目望去,只见何处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靠在岩壁上犹如僵尸一般看着他——那目光就好像看一个死人。
谢疾隐不知道何处眠为什么始终盯着自己,他心中紧张,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慌乱间只拿起了一个馒头,他看着馒头,心中突然闪念。
何处眠莫不是饿了?他既然会累,应该还是人类,肯定会饿的吧!
“糖姑娘,他是饿了吗?”
“小弟,给他一个馒头吧!免得他去吃尸体。”
“什么?”谢疾隐心中万万没想到,这何处眠杀人放火也就罢了,竟然还以人肉为食,简直是丧心病狂!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混账!
“他虽然现在不饿,但终究还是会有饿的时候,你给他一个馒头,总好过他到时候杀人食肉。”
对于给何处眠馒头这件事,谢疾隐是极不情愿的,如果是别人,谢疾隐肯定会不假思索就给对方的,但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糖姑娘让自己给他馒头……
算了,糖姑娘说的总是没错的,给就给吧!
谢疾隐本想将馒头直接丢过去,但脑海中又突然想到大叔教过自己的话——做人一定要有做人的风度,无论面前的人善恶强弱,都需要同样对待。
只是何处眠这样的人……值得这么做吗?
谢疾隐最终还是拿起馒头迎着何处眠的目光小心翼翼走到何处眠身边,他将馒头缓缓放在何处眠身边的石头上,放之前还擦了擦石头上的灰尘。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何处眠衣袖拂动,将馒头直接扫进了火堆里。
“你!”
谢疾隐见此情形,心中不悦,这何处眠如此不领情,早知道就不听糖姑娘的话了,还浪费了一个馒头。
“小弟,你再丢给他一个馒头。”方云笈看着何处眠一脸郑重的说道。
“还要再扔一个?”谢疾隐不明白糖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馒头很多吗?
但他也没继续反驳什么,又拿起一个馒头朝何处眠扔了过去。
这一次谢疾隐心有不满,只将馒头丢到何处眠脚下,馒头在尘土中滚了几圈,最终停止了滚动。
何处眠本要将馒头再行扔进火堆,却见方云笈郑重的开口了。
“并非白送与你,需要你用东西交换的。”
何处眠最终没有将馒头扔回,他死死攥紧了馒头,目光冷漠的看着方云笈。
“‘白鹿凌波’。”
听到方云笈这么说,何处眠收起馒头,靠在岩壁上侧目睡去,不再搭理方云笈。
“糖姑娘,白鹿凌波是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此行可以找人指点你一番吗?就从他开始吧!”
“他?你是认真的吗?糖姑娘。”
谢疾隐怎么也没想到糖姑娘会叫自己同何处眠学习,和这个杀人狂魔又能学到什么?
“我有必要开玩笑吗?小弟,何处眠的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觉得他还不够资格教你吗?”
谢疾隐一时语噎,虽然心中还是难以接受这样一个杀人狂魔教授自己本事,但方云笈所说也是事实。
自己如果想变强就必须有向任何人学习的觉悟,哪怕对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也不例外……
方云笈接下来又同他讲了一些剑渡山脉的文化习俗,转眼便到了深夜,谢疾隐已经渐渐有了睡意。
方云笈说了好几次关于何处眠不会杀他们这件事,谢疾隐这才微微放心,决定闭目睡去。
他看了一眼靠在岩壁上入睡的何处眠,联想到之前馒头的事情,不禁低语问道。
“糖姑娘,为什么第一次何处眠不肯要馒头,第二次却收了?”
然而方云笈的回答却是极其意味深长,让谢疾隐对何处眠不由得重新打量一番。
——他,不受嗟来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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