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无路,往来成蹊。
樱月宫悠舞来到霁雨岛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她最终加入了‘逆神御心流’。
她想的也很清楚,自己和濑由衣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天地虽大却找不到一个栖身之所,目前霁雨岛这里是远离战火的,她和濑由衣很安全。
对于遭受战火侵蚀的受害者而言,唯一的渺小心愿就是远离那夺走一切的战火。
濑由衣身体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和以往的状态没什么区别了,这当中婆婆的药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但看到活蹦乱跳的濑由衣,悠舞心中却还是不由得叹气。
濑由衣这次虽然身体恢复了,但还是和从前一样,经常会有头疼的症状。
婆婆再次检查后,认为这是一种先天产生的体质,就和有些人天生记忆力超群或者天生神力一样——只不过濑由衣的体质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既然婆婆都没办法,悠舞心里也只能接受现实了,这是濑由衣与生俱来的症状,既然眼下无法消除,只能期盼维持现状,不朝着恶化的方向发展。
今天是要举行仪式——也就是悠舞与濑由衣加入‘逆神御心流’的入门仪式。
这几天,悠舞从巫女们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逆神御心流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小鸟游羽弥——也就是小巫女说的。
这座神社在古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原本是供奉海神的神社。
相比那个时代的晨云六岛,霁雨岛只能算是蛮荒之地,因此这里实行非常血腥的祭祀仪式,渔民们将当地的童男童女丢进海里取悦海神来换取所谓的风调雨顺——这座神社就是主持仪式的地方。
后来这里归于教化,因为当地很多人对海神极为笃信,为了稳定当地民心,晨云皇廷的官员还对这里的神社进行了扩建,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只是曾经血腥的祭祀仪式被取消了。
悠舞对此倒是并没有太多意外,她对于玄灵教虽然了解不深,但也知道玄灵教是一个信仰繁杂的宗教,根据地域乃至习俗,各地的玄灵教供奉不同的神祇,祭祀的仪式也有很多,比如在树上雕刻什么东西或者是点燃稻草之类的……至于这种活祭仪式,她心中只是觉得把自己的孩子丢进大海来取悦海神……这些父母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玩家出现后,世界进入了新纪历,也不知道是新纪历的哪一年开始,这座岛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妖兽,这只妖兽到处伤人,旧民们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四处逃亡。
然后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仙人,也就是玩家。
她与妖兽经过一番鏖战,终将妖兽除去。
那个人就是逆神御心流的创始者,也就是婆婆的师父。
至于她最后的下落,只知道是一个人独自出岛,从此不知了去向。
这一切的真伪,樱月宫悠舞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和濑由衣躲避战火,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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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简单朴素的房间,婆婆坐在她与濑由衣面前,缓缓倒着两杯茶。
“这几天住的还习惯吗?”
樱月宫悠舞在进入房间之前心中一直都是存有疑惑的,她原本还以为这种入门仪式会很郑重,可能会有很多人在一旁观看,但直至进入房间,她才意识到这里只有婆婆一个人。
“还好……挺习惯的。”
婆婆将茶递给悠舞二人,待二人接过后,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微笑道。
“经历了战火的苦难,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习惯是很困难的,当初的我也是这样,试图习惯,却总是觉得很勉强。”
悠舞捧着茶,看着眼前这个很年轻的‘婆婆’,不知该如何言语——婆婆说的正是她目前的状况。
“那怎么才能习惯呢?”
濑由衣颇为好奇的冲着婆婆眨了眨眼睛,她和悠舞一样经历了战火,却还是如往昔那样天真。
“时间。”
婆婆捧起茶轻抿一口,似乎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
“岁月的长河能冲淡一切让你痛苦的事情。”
时间吗?悠舞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婆婆的话。
因为她不知道时间是否如婆婆所说的那样能够将一切痛苦冲淡,但濑由衣却是认真点了点头,显然是相信了婆婆的话。
连濑由衣都认可这个答案,自己还有什么不认可的呢?
只是……时间吗?
“你们心中肯定有许多疑惑,为什么这里有神社却不敬神?为什么本应负责祭祀的巫女携带着武器,为什么此刻的入门仪式只有我们三个人?”
婆婆连续问出了三个问题,每一个都是悠舞所不知道的。
“因为……这里是逆神御心流吗?”
濑由衣用活泼的声音作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复,而婆婆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依旧喝着杯中的茶。
“你们觉得逆神御心流是什么?”
“远离……战火的地方。”悠舞的回答很直接,也很无奈——她真实的想法就是这样,毫无掩饰。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祇,这里大概就是被神祇庇佑的地方——即便是那个以活祭供奉的海神也不例外。
“其实,逆神御心流是供奉武力的地方。”
婆婆将身边的刀放在桌子上,目光扫过刀鞘,继续说道。
“我们是巫女吗?”
“巫女只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扮演的一个角色,是一个流露于表象的身份。”
“以我为例,我对于巫女应当从事的本职工作几乎从未做过,在巫女这个看似‘神圣无垢’的外壳下所存在的只是一颗寻求‘强大武力’的心。”
“我们从来不是巫女。”
“我们是武者。”
樱月宫悠舞沉默了,她或许早该想到这个答案的,但为什么一直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呢?
这里远离武力的威胁,而这里的人却又追求武力的强大……或许只有追求强大武力的人才有资格远离武力的威胁……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你们迟早会知道。”
“你是想告诉我们,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让自己远离伤害?”
“也能让自己更靠近伤害。”婆婆的话让悠舞一愣,显然是听不太懂。
“一个人因聪明的智慧而立于顶点,却不会因此受人尊重。一个人因强大的武力而立于巅峰,却不会因此受人敬仰。”
“我不是很理解。”悠舞微微摇头,她看了看濑由衣,濑由衣也和她差不多,一脸的迷茫,显然是没听懂婆婆讲的话。
婆婆看到她们的神色,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很多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理解的,强行灌输只会适得其反,让人不明其理。
“你觉得逆神御心流是什么?”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但悠舞却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和之前问的那个一模一样的问题有不一样的地方。
“拯救别人……或阻止别人杀戮吗?”悠舞看着面前的刀,思索着婆婆话里的含义。
逆神御心流……是寻求武力的地方,这里注重的自然也是武力……
武力应该可以不用于杀戮……而是用于自我防卫乃至拯救他人……
只是悠舞并不确定……
武力的作用是否如自己所想的这样全面?
“逆神御心流是用于杀人的。”婆婆缓缓拔出面前的刀,她每拔出一寸,悠舞的心就悬起一分——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许是想到了那些屠村的人,也许是想到了那些被杀的人,总之并不是什么好的画面。
“无论以怎样华美的词语修饰,无论以何等的动机加以阐述,武力本质都是为了杀人,逆神御心流的刀法也不例外。”
“与其竭力掩饰,不如回归本质。”
“即便一生不动用武力,也必须知晓武力的本质。”
“那是在成为武者的那一刻必须要想明白的重要事情。”
“只有明白了这件重要的事情,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成为武者的觉悟。”
“武者的觉悟?”樱月宫悠舞看着婆婆,她知道这应该是婆婆对于她加入逆神御心流最后的确认询问,直至此刻她和濑由衣依然有着可以放弃加入逆神御心流的机会。
听着悠舞的反问,婆婆将手中的刀收入刀鞘,继续说道。
“你们有杀人的觉悟吗?”
悠舞看着面前的刀,脑海中浮现过自己见过的种种凄惨景象,那就是所谓的‘杀人’——她一直都在试图躲避的恐怖,终究要施加给别人吗?
她不想杀人,但看到濑由衣的天真笑脸,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的坚持,点了点头。
“有。”
为了保护濑由衣,杀人也算不得什么。
那或许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和那些屠村的人所做的一样。
只要一瞬就可以将生命带走,不留丝毫怜悯。
濑由衣看到姐姐同意,也随即点头同意——或许她的想法与姐姐相同,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视的那个人而作出了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艰难的选择。
“那你们有被杀的觉悟吗?”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难回答,或者说这个问题需要作出的选择比上一个问题更加困难。
她与濑由衣一路逃亡,逃离那恐怖的死亡……
可现在却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被杀可比杀人难接受多了……
“有。”
悠舞脸上的迷茫渐渐消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认真而又锐利,显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克服了一直以来最难克服的东西。
看到悠舞点头,一旁的濑由衣也认真的点了点头——既然姐姐已经作出了她认为是正确的选择,自己也没什么可迟疑的了。
“接受的很快啊!”
“是的,既然有了杀死别人的觉悟,就要背负被别人杀死的觉悟,两者并不是独立存在的,作出一个的选择就必然要作出另一个选择。”
面对悠舞的回答,婆婆并没有点头认可,而是紧接着重复问出了一个悠舞已经听过两遍的问题。
“你们觉得逆神御心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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