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正中多出了一道犁沟,就好像有人在绿地上划了一刀,处于划痕尽头的就是那架被击落的直升机。直升机的残骸犹如一具巨大的棺材,安详的躺在自己砸出的墓坑里面,但里面的乘员却不打算和它一起被下葬。
“小心点这个踏板,自从上次空降训练以后它就变松了……”她认得这个熟悉的声音属于茨维塔耶夫。
“你知道什么是机械化空降吗?给装甲车装上降落伞,然后把它从运输机里扔出去……”。
“安洁莉娅,坐我们的车上学是不是又快又稳……”,熟悉的引擎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时间似乎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坐上291号车上学的时候,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安洁莉娅,安洁莉娅,安洁……”不知何处传来了对她的呼唤声,当她四下找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的场景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温馨的街道变成了一片昏暗的运动馆,运动馆外面惊呼连连和枪炮阵阵。她当然也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另一个悲剧的起源。
别斯兰第一中学,2050年9月1日。
安洁莉娅的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见了几个头戴面罩的匪徒正在搬运一个巨大的装置——遗迹IED(跟坍塌液脏弹不是一个东西)那几个匪徒都在忙着搬运货物,武器都随便垮在身后,这是她的机会。凭她的身手足以躲过武器,然后干掉匪徒。
解除炸弹是她做过并且成功的事,但未杀一个匪徒是她的终身遗憾。
她看好了那个离自己最近的匪徒,握紧了拳头猛地扑了上去,就在她马上碰到他背后的自动步枪时,一声枪响在她的耳边传来,她只感觉到额头上流出了温热的液体,然后她浑身瘫软的倒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直到死亡一般的漆黑吞噬了世界的全部色彩。
“嗯,嗯?”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是坐在机舱顶的老信号旗?他正在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脸,对于她的苏醒没有一丝情感波澜。
如果说这里是天堂或地狱的话,他那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周身的疼痛宣告着她仍在人间,因随后她发现自己的灰色头发此刻正根根竖起,她左右看了看,这才确定了自己处于倒悬的境况。
“嗯什么嗯,快点把自己解下来”,老信号旗一脸生无可恋的放下了手里的一把松子。
“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疼啊”,安洁莉娅拿出伞兵刀以前先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但摸了摸去只有光滑的额头的剧痛是最可疑的。
“唉~”老家伙叹了口气,捡起一个松子冲着她的脑门投了过去,造成了比之前二倍还多的疼痛。
“能不能先办正事啊,新兵蛋子”。
“其他人怎么样了?”
“驾驶员死了,其他两个没回应,我的腿被压在底下,好在止血泡沫在我的手边”,老家伙指了指压在他左腿上的残骸和已经被处理的伤口。
“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晚节不保”。
安洁莉娅小心的割开安全带,然后双手撑地,下身一个前屈平稳落地。
“我昏迷了多久”,她一边在机舱里寻找武器和药品一边测试了一下队友的脉搏。
“从坠机到现在,五分钟吧”。
“他们两个也不行了”。
“驾驶员在坠机以前肯定发了求援信号,但谁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呢”。
“五分钟足够袭击者找过来包围我们了”,她把搜到的AK12塞给了老信号旗。
远处的树丛里似乎有人影闪过,她立刻举枪,老信号旗阻止了安洁莉娅想要开火的想法。
“他们在试探,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招来他们的还击”。
“干待着也不是个办法,要是没人收到求救信号呢”,她拿出刚才搜罗到的信号枪。
“我们的坠机地点离任务目标很近,不是说那里有一支友军部队会配合我们吗,不如用这个向他们求援”。
“你觉得靠咱们一个半人能撑多久”,老信号旗舔了舔龟裂的嘴唇,腿上的痛苦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那你说该怎么办”,安洁莉娅被这个老家伙的一味否定搞得心烦意乱。
“要不然你就把我的腿砍了,我们两个一起走”。
“你疯了,那么大的创口根本堵不住”。
“那还有第二个方法”,他卸下弹匣,估算了一下剩余弹量。
“我来吸引火力,你趁机突围出去,虽然说是个菜鸟,但潜行多少还是高于常人水平的”。
听完他的方法以后安洁莉娅不发一语,老家伙则用看淡生死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逼迫她赶紧做出决定。终于,安洁莉娅站起了身,义无反顾的把身子探出机舱,朝着天空抠动信号枪的扳机。一发红色的信号弹划过天际,伴随而来的是周围树丛中暴风骤雨般的扫射。
“你个蠢货,我真该崩了你!”
“老家伙省点口水吧,接下来我们会很难熬的”。
二人依托机舱交替射击,仅仅两个人居然奇迹般的能守住敌人的两面夹击,而对面似乎也有意与他们保持距离。这样的对射持续了三分钟,对面的火力配置出现了变化。
“你发现了没有,对面的点射变少了,连发变多了”。
“而且火力推进的越来越近,我估计离我们最近的家伙已经摸到二十米左右了”。
“真不知道该谢谢还是该诅咒这些树丛”,老信号旗不断的朝着有枪焰的树丛中点射,却无法判断是否击中目标,而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着敌人。直升机处在树丛包围的中心区域,因为信号旗的武器都默认带着消焰器,所以他们只能盲目的射击黑乎乎的直升机外壳。
但现在却不再是问题,因为他们中负责送死的人来了。
“小心侧面,他们冲上来了”,安洁莉娅迅速点掉了两个冲过来的敌人,他们鬼哭神嚎的躺倒在地。
“他们吼那么大声干嘛啦”。
“谁知道,兴许是群铁憨憨”,又一声怪叫在黑暗中传来,老信号旗循着声音一枪点过去,黑暗中立刻传来了液体飞溅的声音,怪叫也变成令人窒息的“咯咯”声,那诡异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杂乱的枪声。
“真是老了,原先都能点到嘴里去,现在都偏到喉咙上去了”。
“这样进攻的话我们可顶不住的,话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人海战术淹了我们,反倒是磨了半天洋工才想起来”。
“一开始拿单点射跟我们对线的都是些正规训练过的家伙,他们知道夜战中要用单发隐藏自己的位置,现在这些爱用连发的货净是些业余番薯仔”,老家伙一枪点出去,又一个敌人永远沉默,但更多的喊叫在四处汇聚了起来。
“我估计是这群炮灰刚赶到,所以忙不迭的来搞我们”。
“我子弹打光了”。
“驾驶员腰上有自卫的微型冲锋枪”。
安洁莉娅放下空枪,伸手去拽驾驶员的腰带。
“得罪了”,她刚攥住枪柄,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家伙大叫着扑了过来。
那家伙拿着上了刺刀的**式冲锋枪直接捅了过来,安洁莉娅眼疾手快的抓住枪管朝右边狠劲一拽,没想到那家伙直接扣动扳机,更没想到他的枪里还有存货,一串子弹擦着她的脖子飞了过去。
“我去……”,刚刚击发的温度几乎把她握着枪管的手掌烧伤。
安洁莉娅松开枪管,一个上勾拳打歪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下巴。而那人满嘴血沫的扭过头来,冲着安洁莉娅吐出了三颗牙齿,然后继续向她扑过来。
“妈了个巴子的”,老信号旗一枪甩过去,在他的喉咙上开了个透明窟窿。
到最后,蜷缩在地上的家伙仍然没有去捂着伤口,他一边发出奇怪的“咯咯”声,一边抓住了安洁莉娅的靴子,她则冲着这家伙的后脑踩了一脚,直到他的脊髓发出碎裂的声音才松开。
“我可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家伙”,安洁莉娅终于拿到了微型冲锋枪,后面的口子暂时堵住了。
“我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了”。
“我洗耳恭听啊老前辈”。
“估计是强效致幻剂,这东西可以屏蔽知觉的,极易成瘾,好在有药效的时候他们智商会降得很低”,老信号旗趁着战斗间隙翻开那家伙的眼皮。
“你看,这货的眼睛里的毛细血管都爆了,估计其他的部位也都差不多一个德行”。
四面八方的吼叫声此刻汇聚成音浪,不知道影影绰绰中有多少狂人正在靠近,而弹药的匮乏已经提前宣判了两人的死刑。
“现在可好,两个人都要交待在这了”。
“不抛弃不放弃说的不就是我们这种傻瓜部队么”。
“那你一定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蠢的一个,比每一个活下来的老家伙都蠢”,老家伙依旧叹气,这次是因为他看见了安洁莉娅身上对这支部队的继承,而自己却到了最后关头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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