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油漆（2）

真是不巧，竟然偏偏跟这家伙跑到了一块石头下面……萨米尔看着蹲在自己旁边，扛着一枚防空导弹的希令，在石头后面向外探头探脑。这家伙跟在冥王星那时候一点没变，遇到任何事情总是优先考虑武力解决，暴动游行那次也是，她第一个突破了总督府的警戒线，在防爆盾前奋力挥舞棒球棍的疯癫女孩的形象还印刻在萨米尔的记忆中。

现在她的样子，纤细的身体被贴身的黑色室外作训服勾勒出让人兴奋的线条，捆绑在背部和四肢的外骨骼让她的四肢看上去更加有力，透明头盔中乌黑浓密的长发被扎成单马尾，让她看上去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到来，然后一击必杀的黑豹……说黑豹好像不太妥当，应该说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黑猫。肩上扛着的细长的防空导弹和她的体型形成了不协调的对比。

“你在看什么？”希令突然看向萨米尔，眼神十分凶狠：“把注意力集中在敌舰集群上！他们要是提前进行火力覆盖怎么办！我可没空管你。”

“对……对不起。”萨米尔重新端起KR35突击步枪，不过还没多久眼神就再次游离起来，萨米尔看到在自己和希令的这块石头的右前方山坡的下面，乔尔和埃德蒙躲在那块石头后背，埃德蒙也持有一枚防空导弹。对面的山坡上有两块石头，前面那块石头躲着吉尔吉斯和玛丽塔，第三枚防空导弹在吉尔吉斯手上。后面那块石头躲着鸭华和西子卡洛夫，这两个人都都只有轻武器，不过萨米尔记得鸭华身上还带着几包遥控的C4炸弹，西子卡洛夫那小子的背包里好像还装有一个无人机。

嗯？鸭华头上还披着一层白纸条！“快把白纸条都撕了，鸭华！”

“没关系，我把西子卡洛夫最后贴的在左眼皮上的白纸条死撕了，所以我现在能看见外面了。”

“就那两条小缝你能看到个鬼！他们快来了，快点撕了！”

“OKOK，西子卡洛夫帮我一下，这胶水粘得有点紧……”

中间的山沟里，萨米尔注意到突击艇的一挺转轮机枪在转动，应该是帕尔诺和莉莉丝在调校武器系统。这时候突击艇的船头下方突然出现了一挺轨道炮！应该是电磁炮，这挺电磁炮是内置于船头下方的，现在炮管上的磁轨线圈开始冒出蓝色的电弧，不过立刻消失了。耳机中传来了帕尔诺的声音：“太好了，突击艇的电磁炮可以正常使用，这东西可以提供强大的火力，不过突击艇的自动瞄准系统损坏了，所以突击艇的所有武器必须手动操作。”

“15号突击艇在哪里？帕尔诺，你能联系到他们吗？”吉尔吉斯在局域频道说。

“可以，他们在右侧山体后面，并关闭了引擎，目前敌方无法用雷达探测到15号突击艇的位置。”

“那就等他们到达面前，然后一起还击。我们得有个人下令开火，帕尔诺，可以让你来下令吗？你来看时机，等你的命令，我们一起开火。”

“好的，那么听我命令，三人同时锁定敌舰，我也会用电磁炮做好瞄准，然后听我第二个命令，此时所有人发射导弹，我也会发射电磁炮，15号突击艇也在这时启动发动引擎，所有人明白吗？”

“明白。”局域频道中所有人一同回应。

无线电频段陷入了寂静，耳机中只有微弱的电流音在以相同波频无限延长，好像无边无际一般，就像灰色的数据流沙漠。远处的蓝光逐渐分散，由一个大光团分裂成了数个小光团，目测有3艘突击艇，还在不断靠近。

萨米尔压低了声音在局域频道中说：“帕米尔，你知道基地的增援还有多久到达吗？”

“快了，还有1公里，估计还有不到10分钟。”

“10分钟……这时间在增援到达之前他们就会抵达这里。不过不对啊？他们应该已经在雷达上看到增援部队了，怎么会继续往这里前进呢？”

“这确实很奇怪，他们不可能直接对抗我们的支援部队。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但目前是我们占优势，我们只要坚持下来这十分钟就没事了。”

耳机中再次陷入沉寂，帕尔诺在驾驶室中校对好了电磁炮的角度，等待敌舰进入防空导弹射程。客观的说这期间只过了不到3分钟，主观的感受却足有十几分钟，帕尔诺一直在用肉眼测距，距离越近，帕尔诺就越紧张，握在发射按钮的上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一旁的莉莉丝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突如其来的，帕尔诺在局域频道中平淡地发出了第一个命令：“所有防空导弹单位，目标已进入射程，立刻锁定目标。”

这声命令平淡到几乎是平时说话的语气，毫无紧张的感觉，以至于让人迟疑了一下，不过三个手持导弹的人还是完成了锁定，5秒后帕尔诺发出第二条命令：“发射导弹，15号突击艇开始反击。”

山坡上同时拉出了三条白烟，白烟的顶部冒着黄色的光芒飞向敌舰集群，三艘敌舰立即进行规避动作并释放了一大片热镁弹，三蔟散落的闪耀光点在空中散开，三枚导弹全部**扰，失去目标飞向了四周。

“完蛋了！一发都没中！！”鸭华在局域频道里带着哭腔喊道。

“把嘴闭上！第二小组还在呢！”希令在频道中骂道。

15号突击艇锁定了最前面的目标，从突击艇两侧连续发射了4枚空空导弹，它们拖着浓密的白烟冲向目标，那艘疾风级突击艇还没做出规避动作就匆忙喷射出一串热镁弹，结果因为导弹数量太多且热镁弹释放过早而热量散失，导致4枚中有2枚命中目标，直接炸毁了疾风级突击艇的舰体。

舰体被炸散成许多小块，爆炸迸裂出一大片细小的零件，在飞船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汽化的烟雾中散落下来。因为氧气不足，所以爆炸没有产生多少火焰，使得整个爆炸的过程很不显眼，但即使如此，爆炸的场景还是让萨米尔看呆了，萨米尔最在意的是，在爆炸之后的空中——没有任何伞花，即使是木卫六，那样的高度摔下来也必死无疑。

好景不长，15号突击艇也被敌方锁定了，就在这时其中一艘突击艇突然一侧中弹，一台引擎直接被摧毁，导致该突击艇严重失衡，急速向一侧倾斜坠落了下去，最后一头栽在山坡上炸毁了。

剩下的一艘疯了似的把挂载的所有空空导弹全部发射了出去，足足有12枚，15号突击艇的驾驶员被吓得直接弃船，两名船员跳出船舱后打开了降落伞，12枚导弹直接命中突击艇，大突击艇炸成了碎片。

最后一艘疾风级突击艇突然转向，展开了机体下方的电磁炮，对着山沟中的那艘坠落的迅猛龙级突击艇就是一炮，超高速的电磁炮弹瞬间引爆了迅猛龙级突击艇的中部位置。

希令看见突击艇被击中，一时间慌了神：“帕尔诺！莉莉丝！你们还好吗？”

“咳咳……我很好。”耳机中传来了莉莉丝的声音：“但是……帕尔诺！帕尔诺！”

“……”

“糟了，帕尔诺的头撞在操作台上被震晕了。”

那艘疾风级突击艇开始下降，悬停在了迅猛龙突击艇的上方，两侧的舱门打开，几名穿着室外作训服的士兵，手持突击步枪跳了下去，落在了迅猛龙级突击艇的上方和周围。

“他们想要进入突击艇！”萨米尔在局域频道里喊道：“快！快返回突击艇，保护莉莉丝和帕尔诺！”

“不行！疾风级突击艇还在上面！我们跑过去就会被它的大口径机枪攻击的！”鸭华在局域频道回应到。

“我不管！！”萨米尔突然在局域频道，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莉莉丝一个人撑不住的！她会死的！只有我们能救她和帕尔诺！”

希令听到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萨米尔。

“照他说的做吧，而且援军应该很近了，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会帮我们解决那艘突击艇的。”

突然间从右侧的山顶上拉伸出了6根白色烟柱，是6枚防空导弹！

“第一小组。”耳机中传来了罗宾的声音：“抱歉我们晚了一步，我们在山顶堆放了大量防空导弹，我们会解决那艘疾风级突击艇的，你们放心进攻吧。”刚说完山顶又发射了6枚防空导弹，那艘疾风级突击艇疯狂地喷射热镁弹，勉强躲掉了前6枚导弹，却即将面临再次飞向自己的6枚导弹，结果已经显然易见。

所有第一小组成员跑向迅猛龙级突击艇，士兵已经进入了突击艇，突击艇中立刻传出了手枪的枪声。

“快！再快点！”

萨米尔第一个冲进突击艇的残骸，迎面撞上了一个地球联盟的士兵，萨米尔突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迅速举起KR35，对方也举起了地球联盟的制式突击步枪DX28，就在这时萨米尔看清了对方的眼睛——恐惧和疑惑。

为什么地球的士兵会露出恐惧和疑惑的表情……

“哒哒哒哒！”一串枪声在那名地球士兵的身后传来，一滩鲜血从他的胸膛喷溅到了萨米尔的头盔上。士兵缓缓扔下了DX28步枪，跪倒在了地上，萨米尔在被血沾染的头盔后，透过暗红色的液体，依然能清晰地看见——士兵死前的痛苦，和双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悲哀和无奈……

“你在想什么呢！萨米尔！”耳机中传来希令充满怒意的声音，随即KR35突击步枪的的扫射声再次传来，萨米尔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突然陷入了混乱，儿时的记忆莫名其妙地闪现了出来——自己的双手，被血染成了鲜红色，面前的人的眼睛，充满了悲哀和怜悯，似乎还有一些欣慰，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此刻萨米尔看着自己的手，室外作训服和手套，以及装在手臂侧面的外骨骼，戏剧性地像那个时候一样，被鲜血沾满了……

“啊！”驾驶室中传来了莉莉丝的叫声：“滚开！呜……救命……”

萨米尔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好像突然被触发了，迅速冲向了驾驶室，拔出了匕首，一脚踢开了驾驶室虚掩着的门，冲向了那个正在勒住莉莉丝的士兵，左手抱住了他的身体，右手一瞬间将匕首割开了他的脖子……大动脉被破坏，血不断地从士兵的脖子喷溅出来，把莉莉丝的全身都淋了个遍，莉莉丝解脱束缚后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许动！”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萨米尔背后传来。

萨米尔转头后，发现最后的那名士兵把帕尔诺抱住了，右手拿着一把手枪抵在了帕尔诺的头上，眼神显得十分恐惧，萨米尔能看见他拿着手枪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别靠近！不然我就杀了这个老家伙！”

这时其他队员都冲进了驾驶室，看到被血染红了一大半的驾驶室和全身鲜血淋漓的莉莉丝都被吓得不轻。

“你想干什么？”萨米尔压低了声音对那名士兵说。

“你们都退出去！”士兵说着的同时还用力把手枪按在帕尔诺的头上晃了晃：“我不想被你们这些该死的反乌托邦杂种俘虏，让我回去！让我回……”

“轰！！”突击艇外面发生了一声沉闷的爆炸，紧接着从驾驶室的玻璃看到外面的空中，那最后一艘疾风级突击艇坠落了下去，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炸毁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坠毁的突击艇吸引过去的时候，萨米尔举起KR35突击步枪，瞄准了看向坠落的疾风级突击艇的那名士兵的手枪，扣动了扳机，一声巨大的枪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回了突击艇内部。那名士兵手上的手枪被打碎，剧痛让他放下了帕尔诺，左手捂住右手向后退了几步。出人意料的是，希令猛地从萨米尔身后冲了上去将他扑倒后，把他的双手反剪，用一只腿把他压在了地上。

“呜啊！我的手！我的手！”士兵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不要！别把我带回那个野蛮的社会！求你们放我走吧！”

“你是脑袋坏掉了吗？放你走？你回去之后不又会进入军队，再次来我们木星联邦杀人吗？！”希令把头凑近士兵的头盔，以至于两人的头盔撞在了一起。

“相信我……”士兵的声音明显有些发虚：“我不会回到军队的，我只想……只想回家，回到家人身边。”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家人也都参军了吧。”吉尔吉斯走到了这两个人旁边说：“你们乌托邦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对我们说的话也都十句话有九句是谎话。别哔哔了，跟我们回去，至少能让你活着。”

士兵不再说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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