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部队到达了事发地,六艘迅猛龙级突击艇逐个降落在了山沟中,15号突击艇上跳伞的两名驾驶员已经被找到,和其余的第二小组成员一起从山顶上下来到了山沟里了。
莉莉丝发现自己全身是血,吓得哭了出来,现在正在被玛丽塔抱着怀里。帕尔诺在经过急救后清醒了过来,被俘虏的一名地球士兵被押送到了第一小队的突击艇上,其他人则正在清理尸体和突击艇的残骸。
萨米尔坐在突击艇外面的一个弹药箱上,看着面前忙碌着的人们,后勤组也刚刚到达,几个穿着黄色作训服的后勤员在固定严重损坏的突击艇,准备把突击艇带回基地。
耳机中的局域频道里有一大群人在说话,十分嘈杂且无序,但萨米尔并没有听到一句话甚至一个单词,只是单纯地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当自己知道莉莉丝快要被杀,自己的匕首划开那名士兵的脖子时,我有迟疑吗?这不正常,正常人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而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救下莉莉丝。
哦……好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啊……
不过她明明只是相处没多久的一个驾驶员,至于我那么做吗……
哦……因为当时我说过……“我不管!我已经不想让更多人死去了!”眼前闪现着莫名其妙的场景,而且都像是加了一层红色滤镜一样……哦,那是血……“我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杀,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们死前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些话是我说的吗?原来我还有这种时候啊……
这时专用频道传来了希令的声音:“萨米尔·加藤,你在想什么?一脸痴呆样。”
萨米尔把话筒调入专用频道:“你扣下扳机的时候,有过一丝犹豫吗?”
“你在说什么?”
“就是你在我面前,射杀了和我对峙的那名士兵的时候,你有过迟疑吗?”
“没有。”
“这样啊……”
萨米尔的语气十分缓慢,以至于让希令感到烦躁:“我说你是怎么了?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什么犹豫的?!而且不是你提出要冲入突击艇帮助莉莉丝的吗?不是你杀死了勒住莉莉丝的士兵的吗?不是……”希令顿了一下:“不是你不管突击艇的机枪扫射,就要带头冲锋的吗!”
萨米尔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名士兵,他和我对视,露出了恐惧和疑惑。他在害怕什么……他在疑惑什么……”
“你当时是在用什么表情看着他?”
“我当时的表情……”萨米尔的一时间无法想起自己当时的表情,只是觉得……这样的战争太没有意义,都是为了对方的幸福,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这场战争是错误的。
“悲悯?我用悲哀和怜悯的表情看着他……”
“萨米尔·加藤,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这场战争的本质。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交战双方,只有一方能获得胜利,而另一方必定会被赶尽杀绝。既然上帝之手造下的罪孽无法洗净,那就让死亡的花朵在污秽上绽放。”
“真的……没有办法,将他们变回原样了吗……”
“只要个体没有思维计算方式的备份文件,就不可能变回原样。”
萨米尔不想继续被这种感觉纠缠下去,甩开了这个念头,拄着KR35站了起来,走向返程的突击艇。
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呢,陈简博士?
这是哪里?
萨米尔此时身处一间小房间中,房间外面是黑夜,透过玻璃能看见杰斯拉夫市中心的街景,萨米尔发现自己的建筑已经被警察包围,警车上闪烁的红蓝色的光显得格外刺眼,车后面有许多SWAT在平端着突击步枪瞄准自己所在的建筑。
“呜……呜呜……”萨米尔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发现地上躺着几个孩子,这些孩子的手脚被捆住,嘴也被宽胶带封了起来,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萨米尔刚要走路,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也被捆住了,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时门外出现了脚步声,听起来是二十多岁的男性,而且有两个人。脚步声在门前停下了,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和黑色工装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左手上拿着一把手枪,右手拿着电话,语气显得十分不屑:“用10亿美元,换5个孩子的命,有什么不值的?整个冥王星国家银行的钱,早就不止10亿美元了吧!你们最好别跟我们耍花招,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猜你们的狙击班找不到狙击位置吧!因为这个房间可是市中心狙击死角中的死角!别企图派战术小队潜入建筑,所有入口都安装了感应器,而且这一层楼的所有入口都被加固门封死了!你们只有三个选择,一,把钱弄进这个账户,然后我们乖乖走人;二,一直跟我们死磕,直到我们把孩子杀光为止!三,直接炸毁这个建筑,把我们和孩子全部炸死!那么,聪明人该如何选择,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哈哈哈!”
后面进来的那个人什么都没说,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衣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把突击步枪。
“那我来说规则,这是银行账户:*****,我给你们30分钟,把钱转进这个账户,30分钟后我会查询账户,如果没有钱,我就立刻杀死一个孩子,然后每隔十分钟再杀一个!怎么样,时间够多了吧!”
“呜……”一个孩子害怕地哭了出来,萨米尔仔细看去,竟然是埃米尔!萨米尔看向其他孩子,他们是克劳斯,史迈克和……彤叶?
“呜……呜……”我想叫出声,可是我也被胶带封住了嘴。
“乌鸦,这个孩子哭了。”后面那个穿连帽衣的说话了。
“乌鸦”把手机装进口袋,晃荡着手枪走了过来,蹲在了埃米尔面前:“哟,小姑娘,哭什么?不就是挂掉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人怎么说都要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呜……呜!”埃米尔使劲摇了摇头。
“不对?你只是不懂生命的本质!你个白痴!”他拿起手枪,打开保险后“咔嚓”一声上了膛,把枪口对准了埃米尔的眼睛:“怕吗?”
“呜……”埃米尔的眼睛再次流出眼泪,她点了点头。
“嘁!你看我!”男子把手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把枪口来回在头上敲击:“我怕吗?啊?我怕了吗!”
“别玩了,真走火就不好玩了。”后面的那个人说。
“别打扰我!我现在很高兴!哈哈哈哈!”他继续对埃米尔说:“生命就是这样,才有趣!才刺激!整天庸碌无为地工作,毫无乐趣!就是这样,玩命!才有意思!”
“呜……”埃米尔摇了摇头。
男子立刻没了兴致,站起来踢了埃米尔一脚:“这家伙没救了。”
两个男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抽烟,外面的警察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彤叶扭着身子往我这边爬过来,克劳斯、史迈克和埃米尔也都挤过来,我见了也往他们那里趴,直到五个人都靠在了一起。彤叶就在我们旁边,她把他的头往我怀里蹭,我也顺势用下巴靠在彤叶的头上。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等死。
萨米尔开始用力挣脱绳子,但绳子被打了死结,根本挣脱不了。用牙咬应该可以!他把全身的力气注入到颚骨上,胶带在慢慢脱离皮肤,有戏!萨米尔继续把嘴张大,胶带在一点点脱离皮肤,3分钟后终于撕到了嘴唇的位置,嘴可以动了!
不过问题是我咬不到我的绳子!萨米尔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头也够不到脚上的绳子,怎么办?
“彤叶,彤叶。”我尽量小声地对她说话。
“呜?”彤叶注意到了我。
“我把你嘴上的胶带撕下来,然后你帮我把绳子解开好吗?”
“呜!呜!”彤叶点了点头。
萨米尔用牙齿咬住彤叶脸上的胶带的一角(怪不好意思的),然后一点一点吧胶带撕下来。那两个男人还在抽烟,还在桌子上打牌,没看到这边。萨米尔把胶带撕到彤叶嘴唇的位置(哇!好近,好近!嘴唇差点贴在一起了!),然后扭动身体转了180度,让彤叶把他脚上的绳子咬开。
解绳子的过程非常缓慢,彤叶咬了半天才解开一根绳子。
这时候那个男子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了电话,听了一会后不耐烦地说:“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你们只有……我看看啊,你们只有10分钟!休想拖延时间,我跟你说,详细的转账手续的时间我们早就调查过了!完成一套手续最多只需要25分钟!少废话,继续执行我的要求!”说完男子挂断了电话:“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我们继续。”
彤叶继续咬绳子,终于把脚上的绳子解开了,然后她把头伸到萨米尔的手腕上继续解手上的绳子。
“到30分钟了,该杀一个了,乌鸦。”
萨米尔听了立刻睁大了眼睛。
那个男子再次接通电话,把电话调为免提状态:“我看了账户,你们还没把钱搞进来。所以我要履行约定,杀死一个孩子。”
“等等!别冲动,我们正在办理手续!”电话里传来警察的声音。
“我说了!整个转账时间不超过25分钟,现在已经30分钟了,显然是你们在拖延时间!好了,现在我来杀谁呢……”
“呜!呜……”孩子们开始大声呜咽。
“别杀孩子!加钱还是其他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不要杀孩子!”
“不行!!”男子对着电话喊道:“你以为这是你想干嘛就干嘛的赖皮游戏吗?!规则我说了算!现在请你遵守规则!!”男子说着就拎起埃米尔的衣领,将手枪抵在了埃米尔的头上:“把摄像仪打开,我要让警察和全太阳系的人看见这个场面!!”
后面的那个男子举起摄像仪,拎着埃米尔的男子继续说:“我给了警察足够的时间,但他们还是没有做到!所以现在,不管是谁,要怪就怪警察,不能怪我们,这个孩子是第一个。”
“呜……呜!!!”埃米尔用全身的力气扭动着,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泪水,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萨米尔的精神受到极度刺激,他极度想喊:“快住手!放下埃米尔!!”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了冲动。
男子把嘴凑近埃米尔的耳朵,用温和的声音说:“别害怕,只是睡个长觉。”
“砰!!”子弹穿过了埃米尔的太阳穴,从弹孔爆出的脑浆和血喷溅在左边的墙上,萨米尔现在看到了有史以来他看过的最恐怖的场面,以至于让萨米尔快要精神崩溃,一旁的史迈克已经吓得昏了过去。
不过出乎萨米尔意料的是,男子把手枪插入枪套,用双手捧着埃米尔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接着用手盖上了埃米尔睁着的眼睛,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埃米尔的头发和衣服。
他站起来,转过身对摄像仪说:“这个女孩的死,给你们争取到了十分钟。我感到十分遗憾,因为你们没有救下她。”
萨米尔过了一会后,第一个回过神来,小声对着吓得一动不动的彤叶说:“快!继续咬!”彤叶显然已经吓傻了,动作极其缓慢地咬住绳子。
不行,彤叶的动作太慢了!
“彤叶……”我用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快啊,再快点,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了……”
萨米尔不知道彤叶有没有听到,只是彤叶的动作好像并没有加快。萨米尔好像隐隐地听到彤叶说:“来不及的……我们死定了。”
“他们打钱了吗?乌鸦?”
“没有,看来是时候再杀一个了。老规矩,打开摄像仪。”
“一直开着呢。”
男子再次接上电话,用无比遗憾的语气说:“很抱歉先生们,你们仍然没有转入钱,按照规矩,我们要再杀一个。”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哀嚎:“不要!!别杀了,求你了……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别再杀了。”
“NO!!”男子再次发火:“为什么警察就是不给钱!!因为他们根本不把孩子们的生命放在眼里!该死的警察,这就是戏弄我们的下场!!”他把克劳斯拖了起来,直接用手枪射穿了克劳斯的头部,因为角度问题,克劳斯的一大半头盖骨被掀了起来,脑浆和血从头部炸开,把一大片地板染红了。
这是地狱。这早已超出了正常人类能承受的范围。电话的那一头,女子悲痛的哭声传来,逐渐远去,看样子是被其他人拖走了。
“好的,听你的。”连警察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我们会用最快时间打入钱。别杀了,好吗,我代表全太阳系的人类,求你,别杀了。”
“好。”男子插回手枪:“这个男孩的死,再次给你们争取到了10分钟。”
萨米尔看向彤叶,彤叶惊恐地看着一地的鲜血,好像就快要哭出声来。萨米热慌了,如果这时候彤叶哭出来,一切就真的完了,彤叶能坚持到现在不发出声音也已经是极限了。
萨米尔情急之中,将头凑向彤叶,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吻住了彤叶。彤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让萨米尔吃惊的是,她竟然闭上了眼睛,将她的嘴唇也吻住了自己,接着继续亲吻着,眼睛的缝隙中流淌出娟娟泪水……我也闭上眼睛,与她交织、深入,互相安慰。
彤叶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但手上系了两根绳子,现在已经解开了一根。
十分钟后,命运的审判再次来临,但我们极其幸运地,没有被死神选中,史迈克也十分“幸运”,在昏迷中被子弹穿过了头颅。
脑浆、血液和头盖骨碎片,几乎把整个房间粉刷了一遍,让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的屠宰场。彤叶疯也似的撕咬最后一根绳子,我已经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十分钟还没到,彤叶的动作就被两个男子发现了。
“唉?俩小子在企图挣脱?打开摄影仪,这是个最值得记录的时刻!!”
“你省省吧,一直开着呢。”
“全太阳系的人们请看!这两个孩子,他们企图解开绳索!多么勇敢的行为!我非常地感动!”
“你别哔哔了,那个女孩还在咬呢。”
“别急!”男子拿出手枪,打开保险,把击锤搬了下来,走到萨米尔身边:“因为情况有变,我现在就要杀了这个孩子。很抱歉,我也不想这么做。”
彤叶此时像发疯了一般,如野狗一样撕咬着绳子,萨米尔被男子拎住衣领,男子企图将萨米尔拎起来,不料被彤叶死死咬住绳子而失败了。
“疯狗。”男子踢了彤叶一脚,然而就是这一脚,把彤叶踢开的一瞬间,绳子被咬断了。萨米尔用闪电般的速度咬住了男子的右手。
“啊!!”男子的手松开了,手枪掉落在了地上。
萨米尔扑了过去,捡起手枪,对着男子的身体就是两枪。
拿着摄像仪的男子刚端平突击步枪,结果萨米尔躲在中弹的男子的身后,从侧面伸出手枪就是一阵连射,穿连帽衣的男子中弹数枪后倒地。
楼下和楼上同时响起了爆炸声,紧接着持续不断的冲锋枪和突击步枪的声音在整个建筑里响起——警察开始了强攻。
萨米尔的双手,被血染成了鲜红色,面前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他的眼睛,充满了悲哀和怜悯,似乎还有一丝欣慰,随即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悲哀和怜悯,还有一丝欣慰……
萨米尔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别动队基地的越野车上,旁边坐着鸭华和西子卡洛夫,他们都睡着了,车外面是木卫六灰色的大地。
这是个梦?不,这不是梦,这是……我的记忆。
萨米尔看向自己的双手,染红手臂的血液已经干涸,现在正在成块状脱落。但在萨米尔眼中,这些血,仍然是新鲜的,就像是不褪色的油漆,深深地印刻在了萨米尔的视觉神经上。
“萨米尔,没事吧,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正在开车的第二小队的罗斯塔转过头来对萨米尔问道。
“嗯,没事,只是……我的视网膜,被刷上了一层鲜红的油漆。”
(特别篇《油漆》到此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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