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座击破

从正午开始，攻城战一直进行了半个下午，伴随着攻守双方的巨大牺牲，前线从城墙外转移到了顶层内外围道的中间。

“重伤兵回到二层！盾卫五人一组，封锁内侧围道！魔术师去占领瞭望塔！”

蛮族战士源源不断地从攻城梯冲上城墙，面对人数压倒性劣势的守城军队，他们本可以很快就拿下顶层，占领内围道之后，艾瑞克就会恢复尖灯塔的魔力供给，反过来利用魔导炮台攻击下方的守军。

然而一小时内的计划却一直被拖延到了现在。

“一定守住这个地方！如果这里失守了，炮台就会落入蛮族的手中，这些被奴役的贱种要是有了炮台，就会对准下方的居民区，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孩子。月牙湾的存亡，此刻，就握在我们的手中！”

战士们高举武器，发出振奋的战吼向着外围道冲去。利用内围道对外围道的高度差和狭小的地形，在指挥官的率领下，守军正以一当十地战斗着。

菲德尔观察着外围道的蛮族数量逐渐减少，心想着是否能够侥幸躲过一劫。

如果他的亲卫队还在的话，也许就能轻易地将蛮族战士压下城墙了。如果不是突然有一支与之匹敌的军队出现的话，他当初也不会派他们去突围，直到现在被全灭。他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决定，然而这一次他却开始思考，自己的决策，是否被敌人预料到了。

“指挥官大人，底层街区出现了蛮族！”

“什么！”

“他们正在破坏外围道的地面和连接内围道的墙壁，许多蛮族已经转移到二层，打开了地下水闸，那些快船和帆船都冲进了内湖！”

“你带一个中队的盾卫去下方……”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下方的街道。仿佛是蚂蚁的巢穴被挖开一般，蛮族的蚁群鱼贯而入，有些冲入街市，有些顺着城墙的楼梯冲了上来，他们的刀尖划过石墙，从下方传来了令人烦躁的宛如群蜂飞舞的低沉噪声。

“结束了……”他将头盔摘下来，扔到一旁，来自黑鲸家族的海蓝瞳孔中映照出绝望的颜色。

……

月牙湾的战争结束地很平静，坚不可破的古城墙第一次被击破，除了一轮没什么收获的炮击和一些不太和谐的惨叫声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能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只有没完没了的拉锯战、死尸和倒塌的城墙。

还有这群不知为什么就突然被缴械成为俘虏的黑鲸战士。

蛮族战士占领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手中的弯刀耀武扬威，居民和黑鲸的守军被团绑在一起，一捆捆地丢在地上。

那些折磨蛮族奴隶的人被揪了出来，公开受到百般折磨。

虽然月牙湾并没有被完全封锁，有许多人在战争刚开始就逃了出去，但是对于已经被俘虏的人来说，族长的增援也无法令他们安心，能杀死他们的弯刀，此刻就在身边晃着。

没有人直到菲德尔指挥官去了哪里，他那顶布满划痕的头盔被一个士兵捡到，在他被俘虏之后就落到了率舰队进攻的蛮族族长手中，

有人说他孤身一人冲进了敌军阵营中，也有人说他早已葬身大海，无论如何，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蛮族战士们拥挤在桥边，他们的族长将染血的黑鲸旗帜折断，从尖灯塔的台阶上扔下河去。

“一百年了，我们的土地被他们侵占，我们的人民被他们奴役！但是，从今天开始，这片大陆还在奴役着我们同胞的人，将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那些从中获利的人，我们会用他们抢来的珍宝盛着他们的鲜血一同饮下！”

尖灯塔外响起了令人震撼的欢呼声。

艾瑞克望着眼前微微闪烁的传送阵，身后是刚完成了破城大战的女性族长。在这尖灯塔内部，围绕着传送阵，上方的五层环形围栏后，都站着战斗准备的蛮族术士，在传送阵外围，更是有着重装战士盾卫。

“能走到这一步，也许要更加感谢命运的垂青。依照约定，我会将格拉迪乌斯引到这里来，但是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和这么多人都不能在半个小时内击败他的话，还是撤退比较好吧。”

“我会自己判断的。”

“好吧，那我就走了。”

临走前，艾瑞克看到她抚摸着手中一块破碎的面具。

那是被格拉迪乌斯所杀的，年轻时她的情人的面具。到了蛮族与黑鲸家族清算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可笑起来。

……

神座城堡东方的传送阵闪烁着，连接着月牙湾尖灯塔的传送阵，但是并不像雷芙娜的传送阵一样是对等的关系。

神座有着对其他城市发号施令的权力，因此从神座去往月牙湾只需要单方面开启传送，而从月牙湾来神座则是由月牙湾那边发起请求，神座这边同意后才会打开传送阵。

宫廷侍官长转动鲸鱼雕像背上的宝珠，将闪烁的传送阵开启。

片刻后一个战士被传送到了这里，他穿着轻便的布甲，看上去很年轻，有着金黄的发色和紫绀色的瞳孔，衣服没有破烂的迹象，却到处沾着血迹。

显然在远方的月牙湾，有什么事故发生了。

“快关掉！快把传送阵关掉！”

他从台阶上快步冲下来，向着宫廷侍卫长招手。

值得警惕的信号传达到了宫廷侍卫长那里，他立即将宝珠扭回原处。尽管传送阵仍在不断闪烁，在这位年轻战士之后想被传送的人都被及时阻止了。

“蛮族破坏了城墙！他们来势汹汹，占领月牙湾只是时间问题。”

“那菲德尔指挥官呢？他在哪里？”

“战争刚打响的时候，指挥官很自信能够取胜，但是城墙被破坏以后，他派我来神座请求援助。”他似乎注意到了宫廷侍卫长那古怪的神色，“他们占领了地下水闸机房，现在蛮族已经在劫掠民居了，我在来的路上被许多蛮族战士追杀，保护我的卫队已经全部倒在了路上，现在还有敌人冲进了尖灯塔，情况很紧急，指挥官请求格兰普大人的援助。”

他再三说明自己的来意，宫廷侍卫长却还是有所怀疑，毕竟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不可能是真的，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好吧，你这就跟着我来。”

宫廷侍卫长带着年轻的战士，从城堡的顶端来到了底端，一扇锈蚀的黑铁大门前，并让他等在外面。这里位于整座城的地下，就像是被它上方的城堡所镇压一般。

门上曾有繁复的雕纹，但是时间用锈洗去了上面匠人苦心留下的痕迹。

“有事？”

空荡的室内不见人影，但是从水面下传来了声音。

“族长大人，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有位从月牙湾来的战士，他说月牙湾已经被蛮族击破，需要您的帮助。虽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在下的职责，必须要将这件小事报上来。”

“那就是了。”黑袍人从水下升起，波浪托着他的身体来到他们面前。

“你就是那个传令的士兵？”黑袍内的眼睛凝视着年轻的战士，格兰普半神浑身散发出令人类本能地恐惧的气息，他不禁向后缩了一步。

“今天早上开始，地下的水波就十分紊乱，我想也是海边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传到这里来。”他指了指身后的水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隐隐能听到黑袍下传来了回音。

这里的水池和城外的湖从地下暗河一直连到月牙湾的海洋，但是竟然能借由这里的水波听出远方发生的乱象，格兰普神性是何等的恐怖。

在他们三人回到顶层传送阵之前，宫廷侍卫长看了一眼那个年轻战士，他的目光似乎集中在密室中央石台的那具平躺的骷髅上，便催促着他赶紧离开，随后亲手关上了大门。

……

“指挥官不希望自己的决策影响到神座的安全，所以只需要族长大人去稳定局势。希望在族长大人离开之后封锁通往月牙湾的传送。”士兵说道。

“这样的话，格兰普大人不就回不来了么？”

“这是菲德尔的判断，我们不必怀疑。关闭这里的传送阵，是为了防止蛮族来到这里，处理完那边的蛮族之后，我会经神座大道回来。”

“遵命。”宫廷侍卫长低下了头。

单向传送开启后，半神格兰普消失在传送光中，与此同时亮起的数道信号光也被神座所拒绝。

“从这信号光的数量来看，月牙湾那边大概已经到了快溃败的程度了。”宫廷侍卫长面对着传送阵，“不过现在这边已经没有事要做了。”

“毕竟再多的喽啰也没有办法战胜格拉迪乌斯的，有点失望，我原以为他还能认出我来的。”

“你说什么？对族长大人竟然用名字称呼？”

族长走后，年轻的战士说着不敬的话语，在神座直呼格兰普的名字可是重罪。

没等他转身，去惩罚这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一股风压袭击了他的背部，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跌倒在面前的传送阵上。

突发的状况让他瞬间想到了许多不妙的推测，但实际发生的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你就代我去向格拉迪乌斯问好吧，侍卫长先生，告诉他黄金狮的艾瑞克将会拿下神座。”

他起身拔出了佩剑，而艾瑞克将宝珠转动，传送阵发出炫目的光，片刻后，这里已经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

艾瑞克曾经来过格兰普神座，那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一个几岁的小莱恩，他还有着无限的未来，他是家族的宝物。

在他被认为是“无用的”之前，曾有无数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人的价值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年幼的他是这样想的，那些平民的孩子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他出生时的高度。

虽然很残酷，但是他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因此当他的地位一落千丈时，才会在漫长的软禁时光里对自己一贯的价值观产生怀疑，而在特兰多瓦的奇遇，则是让他完全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那句“天妒英才不过是人妒英才”的狂妄极大地震撼了他的心灵，这个世界太广阔，他以前的人生不过是坐井观天。像他这样的井底之蛙，一旦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就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内心，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通过别人的褒贬，而是通过自己的行动。

当初来到此地的艾瑞克显然还未经历这么多，他显得漫不经心，因为从升起的湖上石桥穿过，从拥挤在湖心岛周围的贵族住宅区经过，穿过神座的宏伟大门之后，在这神座内几乎看不到人影。

半神和他的少数眷属居住在这里，与外面喧哗的世界不同，这里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方圆盘形的晴朗天空，就连一片云都不会飘到城堡上方。这里没有一丝声音，水面也都静止不动。

厚重，是唯一的感受，外面的世界只要十年时间就能变得完全不同，而这座城堡，在这里矗立了一万年。

就在重兵把守的大门内，他将两米高的操纵杆掰至另一侧，伴随着轻微的地震，从神座的湖心岛连向对岸的宽广石桥渐次升起。早已蛰伏在对岸树林里的一千名狮族骑士，从阴影中现身。

因为格拉迪乌斯几乎都待在神座，只要有周围的湖水存在，神座就是一座不破的城市。黑鲸的许多贵族都是在他的庇护下从事商业贸易，这座城市也不允许他们的私军存在，除了数量可怜的警备队和守城的几个小队的骑士以外，几乎就是不设防的。

他能用同等数量的狮族骑士消灭黑鲸骑士，就能用这只事先隐藏好的军队控制这座城市的一切，现在格兰普神座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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