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战技,是在实战中而非是训练中被开发出来的,实战中的紧张感会刺激战士的神经,比起训练中他们的集中力被提高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如果他们有幸战后余生,回味之前的厮杀,他们便能总结出更进一步的战技。
衡量一名战士是否适合某一类的战技,不是在训练中的进步,而是在实战中能发挥出几成的威力。或是因为怯懦而失败,或是因为亢奋而成功,最后只有那些幸存的拥有强大直觉的战士会将他们独一无二的战技打造成必杀的招数。即使是同一个战技,在不同人手中也会逐渐变得千奇百怪,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将战技不断进化。
从一到二的困难程度,有时候并不比从无到有更简单,戈尔加里安深知这一点,只有迈过了这道坎,才算是真正学会了七星莲,因此他会慎重地选择教给路易第二道剑莲的时机,那必须是在满月之后的第一个清晨,早起后空腹一段时间,精神最为集中的时候,再使用精神系的魔术,将集中力提升后再谨慎地涉足第二道剑莲的领域。
第一次如果不成功,以后几乎很难再成功。即使第一次成功,也不过是提高了之后成功的概率,如果不用大量的训练让身体记忆的话,失败的几率仍然很高,而在实战中的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在短时间超负荷地战斗后身体的停顿是致命的,就像现在路易的豪赌一样,如果他失败了,让戈尔加里安出来接手这场战斗,他同样要承受使用七星莲之后无法自如运动的痛苦和压缩水炮的重击。
就堵上这一个学期的训练看看吧。
两枚压缩水炮顺着扭曲风洞的轨道而来,超音速的飞行让路易无法感受它们对压缩空气产生的扰动。
那超出一个剑身的距离,无法用一剑连斩。
要正对一枚压缩水炮的进攻,另一枚压缩水炮就会进入视野的盲区,这是艾瑞克所选择的,对战士来说无法防御的角度。
然而路易毫无惧色,面对滑翔而来的压缩水炮,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棵树下,无数次经历疲惫训练过后的正午,他躺在草地上,无聊地盯着一枚枚落叶。
只是看着它们飘落,身心都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久而久之,似乎就连它们未来的轨迹,都映入眼帘。
它们不过是在既定的轨道上走完一生罢了。
面对迫近的威胁,猎天使剑如同在深海中舞动,每一寸的推进都掀起风浪。
他合上双眼,压缩水炮的轨迹早已引入脑海,已经不再需要用肉眼继续跟进确认了,多余的视觉信息反而会干扰自己的判断,现在要做的,只有相信自己的身体,将它们切实地斩断。
碎开的水珠刹那间绽放出两朵绚丽的莲花,又即刻消逝。
路易全身淋湿,如同暴露在瀑布下一般,打湿的黑发遮住了双眼。
“这不可能!”艾瑞克向后退了数步,在路易的剑斩出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路易变成了两个人,尽管双脚站立的位置叠在一起,他的剑确实凭空穿过了面前的直角区域,同时切开了身体两侧的压缩水炮。
“即使你有神性的力量,我也一直在前进!”
成功完成了两道剑莲的路易,全身都进入了雀跃的状态,然而在停下的一瞬间还是承受了灌铅般的痛苦。他强行从蹲伏的状态站了起来,向艾瑞克走去。
艾瑞克的身后,再次凝聚出两枚压缩水炮,他眉头紧锁,与格兰普神性的结合尚不紧密,此刻他也没有更强的招数,多种魔术的连携也让他的身体有些难受。
“我会回来的,下一次一定会让你屈服!”
当路易再一次用七星莲斩断了压缩水炮,艾瑞克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
空旷的广场,路易跪了下来。
双手不住地颤抖,连续两次使用七星莲的“初鸣”与“幻乐”以后,仿佛意识都要消失了。
猎天使紫黑的剑身同样震颤着,表面变得滚烫。因为无法使用空间转换的魔术,他在两道剑莲的间断点是通过燃烧体内的凡性强行加速才达成的。
“今天的锻炼……有点过头了。”
“但是你成功地做到了,看来你的悟性还不差。”戈尔加里安调侃道,“但是在连续的撞击和加速后,猎天使剑也快要承受不住了,再多几次的话,这把剑恐怕也要报废了。”
“最后的一击我用黑暗魔力包裹双手,不然双手都无法握紧剑柄。”
对戈尔加里安来说,单手也能够完成七星莲的施展,但是面对压缩水炮的攻击,路易必须双持才能抵挡。
“我难道错了吗?”背靠着慈母雕像坐下来,手痛有所缓解以后,他自言自语着。
“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对错没有意义。”
“你也同意艾瑞克所说的话吗……”
“不,”河流中戈尔加里安的影子也像路易一样坐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顺从大众的想法或是选择叛逆都不能说是错的。但若是自己所珍惜的东西被人掠夺的话,人们的想法就会发生改变,尽管这么说会让人不舒服,但是我们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把自己的思考完全独立于现实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只有一点我很清楚,我想追求的东西,绝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路易站了起来,水面泛起些许波纹。
“所有试图追求世界真理的人都陷入了癫狂,有那个空闲的话还不如拿来睡觉。”
“你也要阻止我吗?”
“追求真理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温柔的谎言,唯一残酷的真相是,这个世界由无数谎言构成,如果你揭穿了这些谎言,那这个世界就会不复存在。”
……
“可恶,才几个月没见,这家伙竟然强到这种程度……”艾瑞克拖着沉重的身躯行走在大街上,他突然回忆起昂萨特王在鹰巢竞技场曾经这样评价路易:“他一直在吸收对手的技艺,只要给他一年的时间,就能成长为合格的鹰巢卫士。”
路易不知道的是,在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成为鹰巢卫士的战斗力,那些对手,都是艾瑞克为了他能够成为鹰巢卫士而特地挑选的。
“给他借助实战成长的机会,也许是我犯下的大错。”
他决定暂时抛下刚才的不快,去寻找那个在展会上被带走的魔术师,他对那个飞行器产生了十足的兴趣,并打算对后续的研究进行投资。
……
路易和列维奥斯走在去港口的路上。
他们将乘坐通往罗尔歇的大客船,在那之后再转魔导列车去特兰多瓦。
“没想到你们曾经是冒险者的同伴,这么久没见应该有很多话题要谈吧。”
“是啊。”
路易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这次突然的拜访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也许是期待,也许是害怕,也许都有。
不过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迟早。
他们路过一座烧毁的洋房,周围都是隔离的警戒线,还能看到学院的治安官。
“最近,学院内的治安也变差了许多啊。”
“我也感觉十分惭愧,”列维奥斯神色严肃,“这都是拜那两个极端学生团体所赐。”
“罗尔歇的‘艾恩斯互助会’和阿尔特兰的‘雷菲尔分部’……吗?”
“正是,这也是让人费解的事情。这两个学生团体都是本国极有势力的贵族,虽然说阿尔特兰因为战事的原因最近国内的反对呼声很高,他们似乎想发动一场让军官取代贵族地位的革命来着,但是这并不影响雷芙娜的学生。你想想,在国内资金都已经拮据的情况下,贵族们要负担战争的人力和财力支出,怎么还有钱来这学院里面闹事,明面上各种办演讲鼓动分裂土著居民,赞助寻求各个导师的声援,而暗地里产生摩擦,这些疑似他们据点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械斗,然后被烧毁。”
“那可真是伤脑筋了。”
“是啊,现在学生委员会都人手紧缺,甚至到了要拉下脸请求战法师团出面的程度。”
“学院里出了乱子,魔导师评议会不知道吗?”
“早就汇报过了,很多次。但是现在那些大人物们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或许对不同国家的学生产生摩擦习以为常……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在上一个世纪见过大世面的人,恐怕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乱子。”
“再怎么说无视也过分了吧。”
“就是啊……”列维奥斯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路易疑惑地转身问他。
“不,没什么。”
列维奥斯只停顿了片刻,便跟了上来。随着与路易的交谈逐渐深入,原先没有被他关注的极端学生团体的乱象,似乎让他产生了一个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猜测,但是顺着这个猜测的逻辑,能够解释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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