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霸王陵园与三王器

无名霸王陵园位于金狮家族领地以东、黑鲸家族领地以北，在地图上是一个圆形区域，被十世族的领地簇拥着，象征着霸王的无上地位。

宴会的地点在陵园外，金狮家族和黑鲸家族的交界处，一处未完成的巨型哨塔。

说是哨塔，其实只有一堵环形的高墙，高约五米，这座不知哪个年代开始修建的哨塔显然只完成了地基的部分，因为某些原因施工停止了，现在高墙的裂缝中都长出了小树。

没有闲人会来这种荒郊野外，是这次秘密宴会得以进行的保证。

艾瑞克注视着眼前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物。

“欧内斯特。”

“我更希望你称我为兄长。”

“为什么不是沃德里克来？”

“父亲大人很忙……”

“在你面前的是格兰普神性的持有者，黑鲸的新任族长，即使你们有亲缘关系，也要遵从十世族的规矩，你应当向艾瑞克大人跪拜！”在艾瑞克身后，卡尔加里身着火红的金狮骑士盔甲说道。

艾瑞克并没有阻止他，而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兄长的表情。

“是吗？”欧内斯特有些惊讶，他随即抬头看着那些在哨塔高墙上站着的金狮骑士们，分别来自两个世族的金狮骑士们各占据了高墙的一半，互相对峙着。

“我听说你从昂萨特王那里借到了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然后把他们用在了你那场小小的战争里。原来指的就是这些人啊？”欧内斯特略带嘲讽地说道，随后他的目光透过艾瑞克，“十世族是霸王麾下的子民，而你们不过是艾瑞克找来的帮佣、打手，有什么权力在我面前提世族的规矩？也许在米尔托亚平原的那场战争能告诉你们怎么对待霸王的子民，老国王都没能挡住我，新国王的日子恐怕就会更加艰难了吧？”

“你这无耻的侵略者！”

艾瑞克按住了想要拔剑的卡尔加里，欧内斯特早有准备，他一开始便敲打自己和部下的关系，看看它是不是真的牢靠。

“欧内斯特，你和沃德里克对米尔托亚发起的掠夺确实令人发指，无端地侵略一个中立的国家，屠杀平民，难道这为你们带来荣耀了吗？”

“这和你占领黑鲸领地，击败格拉迪乌斯是一个道理，你不过是打着帮助蛮族解放奴隶的幌子谋私利罢了，现在所有世族都以你为敌，如果没有父亲大人的掩护，你以为自己能逃过惩罚吗？”

莱恩的族长沃德里克，确实在米尔托亚寻找着什么，他们占领了那里之后，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相比于艾瑞克觊觎黑鲸的富有，他们想要找到的肯定是某种更独特的东西，被埋藏的秘宝、失传的魔法或是别的……但这都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发起这场战争，如果他们不预先知道那里有相当的价值。

总之这仍旧是个谜。

“那就让他们来吧，比起消灭我来说，也许你们更应该关注一下自己领地里的骚乱和贵族们的愤怒更加实际一些。黑鲸领地的蛮族奴隶被解放以后，我听说有许多十世族的蛮族奴隶都开始出逃了。现在情况如何？宣扬‘狮族至上’的沃德里克，面对奴隶数量锐减的现状，会不会让本族的平民重新变成农奴呢？这样无论是士兵的数量，还是小宗们的心情，恐怕都无法照顾好吧。”

艾瑞克的话并没有让欧内斯特动摇，他带着那迷倒万千少女的标志微笑着伸出手。

“你说的没错，不过那算不上是大问题，只要我们一起合作。”

“合作？”这是艾瑞克预计能听到的最荒谬的词了。

“宴会已经准备好了，不介意的话我们之后再谈。”欧内斯特卖了个关子，便离开了。

与艾瑞克不同的是，欧内斯特带来了许多莱恩的贵族，他们似乎完全不顾欧内斯特在场，争抢着上前与艾瑞克套近乎。

他们都是期望与艾瑞克交好的贵族，得知了莱恩兄弟会面的小道消息，便拜托欧内斯特引荐。

艾瑞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难道那个高傲的兄长会看不出来这些人的意思，允许他们当着自己的面与未来有可能争夺自己族长之位的次子攀谈？几年不见他开始怀疑欧内斯特是不是转性了，还是说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可能带来的威胁呢？

席间他遇到一名身着沙漠装束的女孩，白色的帽兜围巾将头部裹得严严实实，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

出人意料的，女孩来自十世族之一的哈德伯格。他们的领地位于莱恩的北方，是世代居住在哈德伯大沙漠里的世族。虽然人口稀少，但是他们能适应恶劣的沙漠环境。除了他们自己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位于沙漠中的神座长什么样子，通常他们与世无争，能在这里看到哈德伯格的族人是一件稀奇事。

“让你笑话了。不像我们大草原和海边的世族有丰富的资源，沙漠里的生活肯定十分枯燥吧，哈德伯格能够守护神座一万年如一，而不像我们一样多变，你们才是真正配得上这份荣誉的人。”

面罩后发出了悦耳的笑声，“如果不亲眼看到哈德伯格神座的话，恐怕是会有这样的误解，我们一直都与世无争地生活着，与外界相比，也许哈德伯格神座才能算是天堂吧。”

“不过就算你这么说……你最后还是来到大沙漠外面，为什么不继续待在‘天堂’呢？”

“你的兄长没有提起吗？我是为了协助某件事情而来的。”

“和欧内斯特？”艾瑞克向不远处望去，欧内斯特尽管在享受宴会，目光却一直聚焦在这边。

女孩是这场宴会中唯一不是莱恩家族的人，她的出现十分突兀，还带着艾瑞克无法知晓的秘密。

“我有点惊讶，原来你们兄弟俩的关系并不好啊。”

“那又是哪里的谣言呢？”艾瑞克说道，“剑拔弩张的问候也是莱恩家族的特色。”

“好吧，其实我并不是在谈你们见面时的险恶气氛。”女孩有些无奈，他们在谈论不同的事情，“也许你之后会注意到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

不像寻常开到凌晨的宴会，这场短暂的宴会在黄昏时就宣告结束了，宾客们纷纷离开，只剩下了兄弟二人和金狮骑士们。

“现在你能告诉我合作的内容了吗？”

“不急，我们可以边走边谈，今天机会难得，不顺便去霸王陵园走走吗？”

“你是想单独谈话么？”

欧内斯特示意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艾瑞克点了点头。

霸王陵园是一片被勤加修剪过的圆形草坪，中央有着十字型的神座“霸王陵寝”，虽然只是一个衣冠冢，但是仍然能吸引无数朝圣者——当然也包括盗墓贼。

陵寝是一座由黄铜色地砖与古铜色拱门、支柱和天顶构成的古典建筑，若在远方的高处眺望，霸王陵寝在暮色中显现出独有的庄重与神秘。在它面前兄弟二人都不由得噤声，更不用提他们一路走来所见的漫山遍野整齐排列的墓碑，陵园的地底下长眠着无数忠诚、荣耀的家族战士。

他们曾跪拜、祈求，等候霸王的归来，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在夜里，许多虔诚的家族战士能够在这里听到那些故去的先祖的声音，他们的虔诚所引起的奇迹，丝毫不逊于那些大陆西边的神职。

“你不必表现地如此好战，也不必鼓动你的手下来试探我，作为同族，我对你并没有敌意。你早应该来这地方，作为兄长能够最终肩负起这项责任，我十分欣慰。”

欧内斯特侃侃而谈。十世族的子民，在成年的时候必须来到这里祭拜，以不忘却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对于身份高贵的神性继承者来说更是如此，历代的继承者们都会周期性地来到这里，向霸王许愿，从未中断。这个传统从父亲传给儿子，母亲传给女儿，当权者传给篡位者，以致于万年如一。

卫队都停留在神座建筑之外，而兄弟二人则并肩走进外殿。

“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与那些蛮族和西方人不一样，我们骨子里流得是一样的血。因此这段时间你给家族造成的这些困扰，也完全可以接受。”

“听起来就像沃德里克会说的话一样。”

“我知道你遭遇了许多不公平的对待，但是现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父亲之所以没来，也是因为他对自己从前的决定有些后悔吧，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亲自跑来，做出这种接近于当面承认自己错误的行为呢？”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真心为了那些蛮族人才打下的黑鲸领地吧？我想你的目标已经被你带在身上了，取代格拉迪乌斯成为神性的继承者，在达到了这等伟业之后，其他的不都只是细枝末节了吗？”

“那并不足以让我放弃当前的立场，背叛同样是要承受代价的。”

“但是家族能够承受这样的代价，相比于自傲的金狮骑士来说，那些蛮族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以你目前在蛮族中的声望，只要能够搞定他们，那么十世族的一切回归往常，其他的世族不会再以你为敌。”

“你们能够继续奴隶交易，而要我背上背叛的罪名吗？”艾瑞克皱了皱眉。

“家族会保护你的安全，我们所希望的不过是让家族的一切日常事务回归正轨。而你能够一举摆脱其他世族的纠缠，名正言顺地继承格兰普的神性，把其他九个世族的认同和蛮族人的帮助放在天平上衡量一下，我想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的确，也许在蛮族大陆上他的那帮朋友能够做到很多，但是跨洋之后影响力就微乎其微了，更不用说他脚下踩着这片奴役温床的土壤，十世族已经习惯了对蛮族的奴役。他只是碰巧借着蛮族的力量打开了一个缺口，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不介意卸磨杀驴，尽管这意味着要克服一些情感上的难关和名声上的困扰，但这将成为一把通向与其他世族平等对话的钥匙。

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直接回答，因为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已经有人从内殿走了出来，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守墓人来了。”

霸王的守墓人，也是世族祭拜时的接待者，他们用破布遮蔽自己的容貌与身体，个个都如同垂暮的老者一样蹒跚地行走在陵园内，外面有一些，里面也有。但是千万不能小看他们，他们是来自十世族的强者，自愿舍弃俗世的奢华成为守墓人，从此与世隔绝。世族将他们的行为看作是一种荣耀。

不过即使如此，守墓人的数量还是稀少，即使有莫大的光荣，也没有多少人能承受这份工作的辛劳，以及需要抛弃的东西。作为一个守墓人，除了平时走路很慢以外，他们几乎精通所有的魔术、武技，如果不是半神，对抗它们几乎没有胜算。进入战斗状态的守墓人将给对手带来绝望，这对于某些已死的人和逃出来的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教训。

“你就是新的格兰普吧。”艾瑞克俯视着眼前矮小的老人，这个看不到眼睛的破布包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我是艾瑞克。”

“我听说了。”守墓人干枯的声音回荡在外殿里，“我将带你到他面前。”

“他”无疑指的是无名霸王，更确切的说是在外殿尽头的霸王雕像。

“祭拜”并不是什么深奥的仪式，直到现在艾瑞克才了解它的具体形式。在通往霸王雕像前的直道两侧各有一片半圆形的水池，在瞻仰霸王雕像以前，祭拜者需要将自己身边的一样东西丢进水池中，越常用的东西越好。

对于这奇怪的要求，艾瑞克并没有多加思索。欧内斯特扔了胸前的金纽扣，艾瑞克想了想，为了显示自己初次祭拜的诚意，他将随身携带的、有些沉重的金手杖放进水中。

守墓人就在他们身后注视着，艾瑞克将手伸进水中，试图感受这片水池的深浅，他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水，而是伪装成水的某种液体，即使有格兰普的神性，他在这片液体中的感知仍然被阻碍着，在他可知的范围内，无法感受到这片水池的底部。

再起身时，他的指甲中已然藏着一滴池中的液体，他能将这滴液体一直保留着，直到他研究清楚。

……

外殿的尽头是霸王雕像，其后则是全封闭的墙面，然而这之后必然有着暗门或是其他的通行手段，在四周都找不到空间魔术造成扭曲的迹象，守墓人不会凭空出现在这封闭的空间内。

与其他的全身雕像不同，霸王雕像只有身体的部分被精心雕琢，而他的脸则如同平坦的沙地，这带给艾瑞克一种一样的感觉，令人难以分辨这尊雕像是被刻意雕琢成无面，还是在完工后被某种力量抹去了面部。

这尊巨型雕像的正下方有着一个白玉石台，三人来到了石台的面前，石台上安置着霸王的三王器之一“群星王冠”，与之并列的还有“太阳权杖”和“月光大剑”，相传都是霸王曾经爱用的法器。

然而不知为何，现在只能看到群星王冠孤独地躺在石台上。

“陪伴霸王的三件王器如今只剩下一件，”守墓人站在二兄弟的身后幽幽开口，“然而并非我等的力量不足以守护王器……霸王在离去时早有预言……”

……

赋予无上权威的太阳，为利欲熏心的窃贼偷取；赐予无双力量的月光，为狂妄自大的匪徒抢夺；唯有引领人界的群星，静候主人的归来。

……

“这就是它们被偷走的理由？”艾瑞克看着两边空空如也的白玉石台，为自己不能亲见另外两件王器而扼腕叹息。

“不，那只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它们从高贵的王座遗落到人界，只要群星的主人归来，它们就会带着在人界积蓄的力量，再度现身。”

“这也是无名霸王留下的预言吗？”艾瑞克看着眼前的群星王冠，它由倾斜的细黑玉柱交叉编织而成，上下宽而中央向内凹陷，顶端的枝杈上镶嵌着七色的宝石。

世间永远有霸王的伟业被传颂，人类享受霸王的恩泽，作为世间第一大种族横行于大陆，到头来，却连这位王的名字都不知晓，就连他的雕像，也都是无面。

这听起来似乎十分矛盾，对于事迹家喻户晓的人物，怎么会连其姓名都不闻于世呢？然而这样荒谬的事情，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艾瑞克凝望着眼前的王冠，就连作为霸王得力下属的十世族，也没有将这位王的名字流传下来，霸王的离去，仿佛铸成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大断层。

“你们只是把王冠和另外两件王器放在同一个地方保管，如果我是盗墓贼的话，也一定会把这稀世珍宝连带取走。”

“呵呵呵呵，格兰普的新主人，你尽可以尝试将它取走。”

守墓人伸出干瘪的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久前刚打完胜仗的、如一只壮年雄孔雀那样不可一世的新黑鲸族长艾瑞克，向眼前的群星王冠，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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