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哈德伯格的委托

神座中央大厅以外，等候着数名宾客。

在黑鲸领地易主之后，神座立刻发布了招募行政主管的消息，看样子神座的新主人对独揽大权毫无兴趣，又或者对灾后重建感到力不从心。无论如何，这消息已经传开便吸引了许多有志于此的年轻人，当然还有许多其他世族的间谍。

数天前中央大厅外就已经人满为患，但是随着面会日期的一拖再拖，原本兴致勃勃的应聘者们都开始陆续返回，间谍们似乎认为这条消息不过是艾瑞克用于试探其他世族的手段，也都悄悄地溜走了。

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只有零星数人。

“请问艾瑞克大人今天在吗？”

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戴着白色帽兜围巾的年轻女孩向卫兵问道。

“现在艾瑞克大人正在里面处理别的事务，想觐见的话改天再来吧。”

“好吧，不过我也不想白跑一趟，请你将这个交给他，他看到之后应该就会让我去见他了。”

卫兵接过了女孩递来的玉石吊坠，当看到上面的纹印时愣了愣，便立刻向中央大厅走去。

……

“真是不可理喻，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他还根本不理睬我们，半神就这么了不起么！”

旁边传来了恼火的声音，一名年轻男子不平地踢着黑铁的墙壁。

出人意料的举动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一边等候着一边观察身旁这一群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

“收敛一点，吉克，这里是黑鲸领地内，不是阿尔特兰国立学院。”

“知道了啊大姐，可是把我们晾在这里不说，以大姐这么尊贵的身份，没必要跟我们一起在这受气啊……”

被呼作吉克的矮小男子，身后背着比他本人还要长的刺枪。

而大姐则站在另外三人中间，中等身材，裸露出的一截白皙的小臂略显富态，留着银灰色的波浪卷发，相较常人来说更有立体感的鼻尖与左眼眼角的美人痣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忘却。

“这可说不准。”一旁身材高挑的男子推了推圆框眼镜。

“哈弗莱特，你又有什么想说的？”在四人最后面站着的魔术师，用短小的宝石手杖敲着他的背，一边还沉浸在魔导书的阅读中。

“我们已经来这里一周了，但是还没有见到那传闻中战胜了世族族长的挑战者，我不认为是对方刻意晾着我们，从神座的布局来看，这正上方应该就是半神的居所，而我们凡人能涉足的地方仅到此为止，而在今天之前，我们还没有看到有人成功见到那位半神。如果不是他正外出，就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亟待处理。”

“也许只是犯了半神一般都会犯的毛病，关起门来睡大觉呢？”吉克摊了摊手。

“说的好像你见过许多半神一样……”魔术师吐槽道。

“兰迪，你不知道吗？大姐的父亲……”

“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了。”领头的女子拍了拍手，三人立刻就停止了交谈，“我们从阿尔特兰一路来到这里，无论这位新晋的半神有什么样的性格，至少也要见一面才算不虚此行。而且也只有在这个政权更替的阶段，才有逆流而上的机会，你们三人都明白了吗？这位新晋的半神是靠武力强行征服了这片土地，他目前不可能信任本土的贵族，也就是原本的支配者，因此来自西方的我们有更大的机会。”

三人点了点头，领头的女子重新将目光投向中央大厅

“不过今天似乎情况有变……”半神艾瑞克已经身在中央大厅，但是门口的卫兵对他们的态度却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提起前几天的政令更是讳莫如深，“无论如何，我必须绕过这些卫兵进入中央大厅。”

她打定主意，向着不远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走去。

……

“这是怎么回事？”艾瑞克看着半跪在下方的九名年轻贵族。

“请看他们崇敬谦恭的样子，族长大人，这是卑职在这一个月间从这广阔的黑鲸领地里为您寻找到的最佳的行政人才。”一旁的黑鲸家族长老低头凑到他身边说道。

艾瑞克向另一边别过头去。

在上一代格拉迪乌斯死后，他原以为会遭到黑鲸家族的激烈反对，但是情况并没有他想的这么悲观，在最初的动荡之后，黑鲸领地的住民们，似乎都接受了他是下一任黑鲸族长的事实。

甚至有自称黑鲸长老的人，身体里流淌着死者的血脉，还厚颜无耻地来悖逆者的身边谋求权位。不过就算表现出厌恶的样子也只会让自己与原住民之间的关系僵化，艾瑞克也就乐于暂时满足一下他们的虚荣心。

不过这位新上任的能话事的长老，似乎很快就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更高的位置。下面这九名被他推荐来担任行政长官的年轻人，八成也和他自己的家族脱不了干系。

“我需要一名能替我管理格兰普神座以及其他三城的第一执行官，首先要看的是能不能让黑鲸领地的人们都认可，如果没有显赫的出身，恐怕很多贵族都会有异议吧。”

“他们九人分别来自九个声名卓著的大宗家族，还有谁能比他们更适合替族长大人分忧呢？”

“我明白了。”艾瑞克点了点头，他将手中这份名单卷了起来。老狐狸，他心中想着，如果真的将这第一执行官的位置给他们，恐怕会给那些在暗地里仍然忠于上一代族长的贵族可趁之机，至少神座与月牙湾不能交给他们。而且无论他选了这九人中的哪一个人做第一执行官，其他八个家族恐怕都不会高兴。

“那就太好了，”他装作欣喜的样子，“不过我要统治的也不过只是包括这格兰普神座在内的四城罢了，四城以外的领地都有原本各个大宗的家族替我操心，因此能留给你们的职位并不多，但是你们这么积极，我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

他扶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阵子，“这样吧，我相信你们都是出色的人才，不过一上来就要从你们中选出一人来担任第一执行官，恐怕你们其余八人也都不服，这样吧，第一执行官的位置先空着，等到你们做出能让我满意的功绩，自然会让你们晋升。在这之前，西北方向的盐城，东北方向的东海城，都是临接其他世族的大城市，再算上神座的外城，我将这三个区域交给你们九人，一座城去三人，分别负责节庆祭礼、税收和审判，取代原有的大祭司、税务官和大法官，至于谁去哪里担任什么职务，你们自己商量决定，之后告诉长老就行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继九名年轻人之后，长老也一边向他笑着，一边退了下去。

……

离开的长老与走进大厅的卫兵擦肩而过，艾瑞克接过匆匆赶来的卫兵递来的物品。

嵌在蝶形精金底盘上的是一块仿佛由鲜血凝结成的宝玉，在看到这吊坠的一瞬间，他便立刻让卫兵去迎接对方，并支走了大厅里所有的卫兵。

环斑碟是哈德伯大沙漠特有的造物，艾瑞克盯着手中的吊坠，这只血色的蝴蝶上有着一拳乳白色的环斑，能在自然中找到这么一块与环斑碟样貌相符的宝玉，并将其制成的魔力饰物随身携带，就已经说明了持有者的身份。

不出意料的，那天与欧内斯特会面时遇到的哈德伯格女孩来到了他面前。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怎么样，盐城海边的风光还不错吧？和哈德伯的沙漠可完全不一样。”

“黑鲸族长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应该来哈德伯格神座参观一下，哈德伯沙漠与太阳湖虽说不如海岸风光绮丽，却也是无二的绝景。”

“有机会自然要去的，不过目前的处境恐怕容不得我到处游玩了。来自哈德伯格的神秘女孩，我不知道那天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你提醒了我可能的危险，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关于那天的宴会，现在能否将你知道的实情告知于我，我不会亏待你。”

蒙面的少女点了点头，“我是亚莉克希斯·伊夫林，哈德伯格长老巴顿·伊夫林的女儿，莱恩一族答应了我们族长的求助，因此作为报酬，我就替莱恩一族做一件事。”

“那是？”

“‘海市蜃楼’，这是我族代代相传的魔法，我被要求在宴会当天您入场前将莱恩一族的战士藏入其中。”

艾瑞克心中了然，赴宴之前他已经在远处确认了哨塔中并没有很多莱恩的战士，之后兄弟二人前往霸王陵墓的这段时间内，即便有一支军队能打败自己当天携带的亲卫，也不可能将痕迹都清理干净，这么说来，果然是用了一种障眼法将他们藏在了这哨塔中。

“那你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呢，这不是与你们的目的相违背吗？”

亚莉克希斯苦笑着，“之前我只知道要将海市蜃楼布置在哨塔中，却不知道欧内斯特大人要用来做什么。不过当做完这一切后，我遇到了一位守墓人。他告诉我，欧内斯特将会用海市蜃楼来暗算您，而守墓人方面却希望您活下来，所以我立刻调头回哨塔，借口魔法的布置还有疏漏，一直留到了宴会开始。幸运的是，欧内斯特大人似乎没有发现我对您的提示。”

“守墓人……”艾瑞克懵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和欧内斯特撕破脸之后，欧内斯特告诉他，是守墓人要他死，但是亚莉克希斯却说守墓人要他活。

到底谁在说谎……从现实角度出发，欧内斯特的话更加合理，艾瑞克篡夺了黑鲸的传承之位，传统的守墓人势力一定不悦，况且在守墓人势力中，也有之前黑鲸一族的血脉，有人恨到想亲自来暗杀自己都不奇怪。但是亚莉克希斯的说法也毫无破绽，家族之间的交易不可能轻易地告诉外人，更别提敌人。在这之中唯有守墓人的意志能扭转她的倾向，守墓人的期望总比家族之间的约定更有份量。

局势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回想起那天与守墓人的会面，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将左右其他家族的看法。

“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你这次来见我，想必是有什么要事，难道……与你们对金狮的求助有关吗？”

亚莉克希斯眼睛一亮，看来是猜对了。

自己刚刚接手黑鲸家族，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金狮家族，而哈德伯一族常年居住在沙漠中，恐怕也不会提海上的生意，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曾经求助于金狮家族，但是他们没能做到，所以就凭着之前的这点缘分顺势来自己这里碰碰运气。

“您知道神性的诅咒吗？”

“当然，”艾瑞克点了点头，他这几天可不是一直在与格兰普神性内的怪物斗来斗去，如果没有潘大师的救助，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在您之前，哈德伯的长老团已有议论黑鲸族长格拉迪乌斯是否难敌诅咒，而您击败了格拉迪乌斯……恐怕您也是近年来唯一见过他真容的人了。他是否真的……”

“我接触格拉迪乌斯的时候，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没想到……诶……”亚莉克希斯叹了口气。

越强的神性，其诅咒也越强烈，因此，不能说获得神性的人就能成为半神，假使他们无法驾驭神性，便会立刻堕入地狱。

就像格拉迪乌斯那副模样，艾瑞克绝不会允许自己落到和他一样的结局。

“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艾瑞克大人，这是只有您这样的半神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您愿意协助我们，想必族长也会乐意在即将到来的裁决会议上赞成您领导黑鲸家族吧。”

裁决会议，这是用来解决十世族之间重大纠纷的办法，由守墓人主持，十世族的代表参加并表决。在艾瑞克夺取黑鲸领地之后，十世族是否要合力围剿替原黑鲸家族报仇，抑或是承认艾瑞克作为新的族长，会在明年四月的裁决会议上揭晓。作为当事者的黑鲸家族没有投票权，因此表决会变成九个世族投票，如果赞成出兵的世族多于反对的，那么恐怕自己就要面对九个世族的联军了。

东海的三大异种家族，遵循古老的传统，恐怕不会认同自己的行为，因此他必须要保证剩下的六个家族中尽可能多的族长向自己倾斜。协助哈德伯家族并取得他们的信任，现在看来将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不过，谈及具体事宜，请您驾临哈德伯神座，届时会由长老们亲自向您说明。”

“噢？你不知道具体情况吗？”

“我只知道长老们曾经向许多世族发出协助的请求。长老团的机密，我无从得知，不然也不会让您亲自前往神座了。”

“我很乐意，亚莉克希斯，我会去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占领格兰普神座的时候，尚有一只庞大得运奴队来往于神座与塔塔利亚之间，而他们的领导者是旧黑鲸世族的另一名半神。听闻了本土沦陷的消息，他们现在恐怕蛰伏在大陆的某处，摩拳擦掌准备回来为老族长复仇。在解决他们之前，我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请代我向尊敬的哈德伯格族长与长老团问好，告诉他们我不日就会动身前往哈德伯沙漠。”

……

不久后，一名卫兵护送亚莉克希斯来到了中央大厅外，早已等待许久的四人组立刻拥了上去。

“放心吧，我已经向艾瑞克大人说明了你们的来意，他要我来请你们进去说话。”亚莉克希斯向他们笑着，随后她向身后的卫兵指了指四人。

卫兵微微颔首，作出请的手势：“尊贵的客人，从这里到中央大厅是单行道。”

为首的大姐，葛罗瑞娅向亚莉克希斯表达了谢意，随后带着三人走向了中央大厅。

走在最后身材高大的哈弗莱特，回头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卫兵，推了推圆边眼镜。

“哈弗莱特，快走了，你在看什么？”吉克转头催促道。

“我只是在想，这格兰普神座内部，也太简陋了，和城堡外的繁华比起来，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指着四周的钢铁墙壁，“看上去都有些生锈了。”

“这可是一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城堡，倒不如说它没有倒塌就已经是奇迹了”魔术师兰迪不禁皱眉，没有用任何魔术就能防止建筑的自然腐坏倒塌，这倒让她开了眼界。

说话间，四人就来到了中央大厅，可奇怪的是，这大厅之内，只有一个空的钢铁王座，就连一个卫兵的影子都见不到。

……

大厅外，年轻的卫兵摘下了头盔，艾瑞克嘀咕着：“这头盔的气味也太重了。”

那名年轻的女性蛮族族长已经站在艾瑞克的面前，在她的姐姐死于月牙湾的战役之后，她作为新的族长效忠于艾瑞克，只是她对重建月牙湾或是在她们的大陆上新建一座城市都提不起兴趣。

“艾瑞克大人，您找我有事？”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你有在沙漠生活的经历吗？”

对方疑惑地摇了摇头，“我的氏族为了躲避捕奴队，常年生活在贫瘠的山区里，依靠山里的泉水生活，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沙漠呢。”

“好吧，那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就有些艰难了。”

“我来到您身边就是为了报答您对我族的恩情，无论什么任务都请交给我。”

“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路易拿出了一份地图，这是保存在格兰普神座的哈德伯大沙漠地图，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黑鲸家族不知为何，向来与哈德伯格家族势同水火，也曾经派出不少密探潜入沙漠去探查哈德伯家族的情况，如果不是二者之间夹了一个金狮家族，恐怕裁决会议都拦不住他们之间大打出手，“这是哈德伯沙漠的地图，我需要你带着这份地图，去寻找太阳湖畔的哈德伯家族，作为一个旅行者，尽可能地打探消息，最重要的是了解哈德伯格族长和长老团的近况。”

“明白了。”她接过地图。

“事不宜迟，你今天就出发，过一阵子我就会来哈德伯沙漠找你……哦对了，我知道你们的名字不能轻易告诉他人，但是为了方便我必须找一个方式称呼你们，既然你第一次任务是去哈德伯沙漠，我们接头的时候，我就叫你斑蝶了。”

“斑蝶……吗？听起来不错。”面具之下发出轻笑。

送别了斑蝶之后，艾瑞克回头，“是时候去看看那几位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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