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说这离安会派军队来给我们运粮不”
“大将军不都说了上书给离安了嘛,咱们这儿可是漠丘!重城漠丘!咱们要是没守住,那些个晋狗可不就能顺势南下了嘛!后面可都是平原!肯定得派军队咱们运粮!没饭吃,这仗还咋打”
“老五分析的对,肯定得运呐!他娘的,天天啃这干饼,还他娘的吃不饱,等粮来了,我他娘的非得把肚子给吃炸咯!”
“吃…吃…吃…你的…的…饼…少…少说点…点话…省着…着点…气…气…力…多…多宰…宰…几条…条…晋狗!”
“得得得,老三你别说了,啃饼啃饼!听你说话,结巴!我他娘能被你给急死咯!”
天已渐黑,一个个火堆之上,跳动着橘红色的火光,漠丘城与大多城池的布局并不相同,这座城的建立之初,便是一个纯粹的军城,只供军队驻扎,其内的一切屋舍,皆为军用,而此刻,在城中的一块极大的空地之上,数以万计的军士,正以伍为单位,便就坐在地上,围着地上的火堆,啃食着手中的干饼,聊这些有的没的,食物匮乏,且正是战备之时,演武等一系列的平日训练,皆已停止,城中所有的军士平日,不过是几件事——轮班巡游,放哨,待命,还有城墙之上的警戒
除却了大军压城的不安,粮食匮乏的恐慌,对晋军的恨意,剩下的,便是闲,没错,就是闲,这几日以来,军士们大多的时间,皆在待命,仿佛等死,城中的商贩在凉城暴乱之时,由于断货,又或是忧虑,已走了差不多了,剩下的,在晋军压城之时,也已离开,铺中剩余的货物,也皆被余胜所购,用以备不时之需,所有的娱乐活动,皆已停止,城中的酒水,也已无半滴,军士们休息之时,便只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可聊来聊去,却也总是话题,离安的粮,晋军的谋划,若是守住,该当如何,若是身亡城破,马革裹尸,又该当如何,可过了两日,渐渐的,渐渐的,说话的人,却也少了
压抑,便是此刻漠丘城中的气氛,身处城中,便能感受到这份压抑,仿佛是空气,都有着重量
秋夜有些冷,空地之上,零零星星的传来些交谈之声,却又如那丢于水中的石子一般,片刻后,便又没了踪迹,城墙之上,余胜默默的看着城中,从这个位置,正好便能看见军士们所在的那块空地,点点火光,远远看去,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余胜愣愣看了许久,在那些火光渐渐熄灭之时,方才收回视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咬了口手中的干饼,转身,看向城外,之前站于城前的晋军,已是退回了,同样是点点火光,但此刻余胜站于城头之上,却可以清晰的听见,从那些营帐之中传来的
“将军”
耳旁传来李闯的声音,余胜扭头看了眼站于自己身后的李闯
“但说无妨”
李闯沉默片刻后,郑重的对着余胜点了点头
“即便是现在这般,日食一个干饼,余粮也只够一日半,若是加强将军你从城中商贩那儿收购而得的酒肉,分于全军,怕是最多也只能多撑半日”
“那便是两日吗…”
余胜倒也是并无什么神情变化,感慨一声后,便又转头,看向晋军的营帐,李闯似是欲言又止,但终究是问出了口
“将军,那离安的粮…”
“……”
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李闯有些忐忑的看着面前余胜的背影,他来漠丘的时候,余胜便为漠丘城的守将,听曾经的老卒说,他们来漠丘之时,守将亦是余胜,人总是要有些盼头,从军,亦是如此,便如同为了家中的妻子孩子,又或是为了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老父老娘,至少他李闯是这般认为的,可偏偏眼前的余胜,便就如同是住在这漠丘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离开过漠丘,李闯很敬佩他,因为曾经的老卒和李闯说过,余胜曾经说过的话,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李闯的思绪,李闯一愣,随后快步上前
“将军,夜里凉,便回帐中歇息吧”
“咳咳…咳咳…无妨…无妨”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这名漠丘守将的身影有些佝偻,李闯默默的看着余胜的背影,沉默不语,别人不知,他却知道,将军今日的干饼,已是皆数给了白日时的那警戒的军士,李闯犹豫片刻,小心的问道
“将军,我给你拿着吃食吧”
“……”
又是一阵沉默,秋夜确实有些冷,便是李闯这般二十八岁的壮硕男子,亦是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李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余胜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
“粮,离安的粮,李闯啊,晋军来城前已有五日,他们有十数万之巨的大军,却迟迟不攻城,你可有想过,这是为何?”
“属下愚钝”
“呼……”
李闯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却又听得前方传来一身长长的呼气之声
“许多事,人人都想得到,却又不敢想,不肯想,你李闯有多少斤两,我清楚得很”
余胜缓缓转身,看着面前的李闯
“想不到?”
李闯沉默,抬头之时,眼中却已是多了分苦涩之意
“漠丘断粮,围而不攻,不费一兵一卒,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大胜,若是有粮,如此之大的兵力差距,自可强攻,一网打尽”
“嗯…不错”
余胜点了点头,而后又是看着城外,不再言语
“将军…那如今…”
“熬”
“熬到何时,方是终”
“晋军攻城之时,无粮可食之时”
“又或是……”
余胜目光忽然越过了晋军如同鱼鳞一般密集的军帐,看向远方
“鱼死网破,马革裹尸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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