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璇有学武的基础,饮和第一次碰面就知道了,而且应该学得还不错。昨天泙桥也说,她舞剑耍拳唱大戏什么的。
听说圣蕾那样的国度,尚武到人人可军的程度,看起来不是夸张。
“嗳,去哪儿啊?”饮和趴在窗台上,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温璇。
烈日灼人的盛夏。
温璇微微抬起宽帽檐,凝望饮和,眼神无比羡慕。他能够没有过去只看现在,轻松活着。
她束着扎实的单马尾,穿着透明质感青绿色防晒外套,内里是窄肩白色短袖,下身是质地轻盈的白裙,一双鞋底厚实的跑步鞋。
温璇冲饮和招手。
“你果然在家,要一起来吗?”
“等我!”
他换了套灰白的朴素服饰,跟下楼来。
“去哪儿?”
“去活动活动,芯片怎么样了?”
“还有五天左右,再快挺困难的。”
“嗯,没有关系。”温璇温柔说道。
两人沿街前行,饮和不清楚温璇说的活动活动,不过并不在意。他很在意那泙桥的事情,想问问她们之间的故事,可话到嘴边很难开口。
那日他说的,晚上来陪我,是他理解的“陪我”的意思吗?
温璇带给他的印象,即便是那种“陪我”,也绝不有损温璇形象,反倒更让人怜惜。
走了一刻钟,饮和艰难地挑起话题。
“圣蕾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你应该听说过,高度军事化的国家,遍地是炫耀武力的标志。你听说过,有野炊去战壕里,体验啃黑面包大蒜的活动吗。反正,我觉得挺好玩的,只不过战争在大部分人眼中,成了娱乐项目。
那里的风景很糟糕,因为人太多啦,还没有莱尔塔好呢。有事没事就会举办阅军,兵器展览活动,生活在那里的人都会觉得很安全吧。”温璇说着说着眼神便失焦,神情呆滞陷入回忆。
饮和吐槽道:“莱尔塔,哪有什么风景,遍地垃圾。”
“莱尔塔有座山呐,很大的山。”温璇伸出食指,指向南边。
“那喀斯勒山脉,已经延伸到莱尔塔境外了,算不上莱尔塔的地盘。”
温璇说告诉饮和,她每天都会做适量的运动,来保持肌肉活跃。昨天摄入了太多的碳水脂肪,强度要稍微提高一些。
比起运动健身,她更希望能找人切磋切磋,在各类格斗武术面前,温璇最为得心应手的是剑术。
道示广,术示专。
剑道是修身养性所习,而剑术则是有志精研所修。
前者是健体强身,后者是实战技巧。
温璇领饮和来到名叫“ 六方剑”的剑道馆。
外邦人所设的剑道馆,可以尽情吹嘘历史背景,反正也不会有闲人考证,所以个个宗门高人林立。
“你会使剑?”
“嗯?来试试吗!”温璇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一柄厚约三公分,长十三公分的木剑,挥使得当也有断经折骨的力道。
温璇的个头娇小,身材却很紧绷。
小时候别的姑娘学跳舞,她就开始学习各种格斗术。父亲总是满脸疲惫,因为战斗落下了可怕的病根,让她从小萌生一种替父从军的想法,可惜没等到那一天。
剑道馆甚是热闹,墙壁上悬挂数幅仙风道骨的老剑客。木色的地板上满是练剑者,挥剑的吼声不断。
温璇又想起过去父亲教她的。
在庄园喷泉池旁。
“小璇啊,你挥剑总是叽哩哇啦得乱叫干什么?”温殷用竹剑轻轻地敲打温璇的头盔指导道。
“气势,教练告诉我们使剑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制对手,这样才能占上分。”
“那你看爸爸在台上大吼大叫了吗?”
“没有——吗?”
温殷尴尬地挠了挠头,兴奋得喊叫出来常有的事儿。
“那不一样。其实啊,人的气势跟嗓门无关,而跟你的表情,眼神,心态有关系。像你那样哇啦哇啦地待会儿喊缺氧,大脑没法儿正常思考,瞎折腾。这气势首先心放平,不慌,不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其次,眼神专注,表情放松。太随便显得不尊重别人,倘若输了下不来台,太郑重又怪跌份儿的。所以既要表现出胸有成竹,又不能太轻浮。心静眼明,是澄心流剑术的核心要领。”
“那你看人家电视里头,出招都先喊麽。”
“两种情况,我们会喊出来。一种,电视里头,喊给观众听的。还有一种,当你占据极大优势的时候,要全力以赴打得对手耳鸣目眩的时候,先声夺人是绝杀时才去做的。”
“是这样啊。”
“那可不,要不你大吼一声,上去挨两拳倒了,把人逗乐了都。”
从前父亲是她的木人桩,手把手教她出拳,陪她跑步跳高,而剑道馆里的陪练可不会如此贴心。
竹剑击打生猛有力,招数迅猛多变,对剑时亦被震得手痛麻木。父亲离开后的训练她吃了无数苦头,温璇的手指变得十分有力,白茧厚厚一层。
而今的温璇竹剑换成了木剑,舞剑变成一件乐事。
饮和从未接触过,当作尝鲜来试试。只觉得手中木剑的实心木煞是笨重,难以挥舞发挥出力量。
温璇贴心地给他换上竹剑,至少重量轻了不至于躲避不及。
换上黑色的剑道服,绑好护具之后,两人准备等场地空出来再做练习。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墙壁往场中走去。
温璇转身问:“你周末没有事情做的吗?”
说起事情,大夏天饮和不想出去溜达,所以采购一事放在晚上。晚上他会去小垃圾站去逛逛,淘淘坏物件回来翻整翻整。
“没什么要紧的事。”
“那个——”
温璇转过身来,她的身高只比饮和矮半个脑袋,身材比例匀称 看起来高挑。
她刚想说话又低下头来,带上面罩,然后才说道:“你不是要约我吗,今晚我有时间。”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尼诺那厮的豪迈声线。
“约出来吃饭啊,光想有屁用,能在这儿给你遇到,也不会是啥人上人,放心约。下三滥点儿,也成。”
尼诺的话虽然平实粗糙,却给人一种切实可行的感觉。
“有地方了,快来吧。”没等饮和回答,温璇快步跑进场。
饮和带上面罩,学温璇的样子端起剑来。
仅仅一瞬间,木剑击打竹剑,饮和立刻感到虎口撕裂般地痛感,竹剑脱手,手掌通红。
“啊,额——”他低低地喊出声来。
温璇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仍旧摆出端庄的竞技姿态。
饮和赶忙把剑拾起来,敲了敲手掌,缓解尴尬地说道:“已经入门了,再来。”
说来可笑,就蛮力来说,他不敌温璇。但豪夺不成,可以巧取。
温璇再度力劈之时,他斜过剑以刃卸力,用剑柄撞上温璇面门。
温璇何曾见过这样的招数,此时抽剑不及,侧闪无力。只能下腰躲避,顺势抬腿踢他上身。
饮和背部挨了狠狠一脚,连跑数步才稳住身形,扶着背转过身来。
“你学得很快嘛。不过,攻击之后疏于防御,就太天真啦。进攻后不要忘‘残心’,记要考量防御招式,把这种反应认知形成本能。”温璇得意地说道。
“是是,你踢我后面,这我哪反应的过来。不过,我已经看透你的招数了,再来。”
犯过一次错,饮和不会再重蹈覆辙。
近身战,温璇身体柔软灵巧,他根本忙不迭反应,所以要拉开距离。方才以剑柄攻击,导致过于近身。真正的战斗中,如果温璇踢的是脑袋,那战斗已经结束了。
温璇恢复到开始姿态,这一次她改变劈剑的起手攻势,近身刺剑,更出乎意料。饮和早有防范,起步便后退举剑。
因为并没有教授饮和基础知识,所以两人完全按照实战去做。温璇知道饮和有极佳的反应力,却没料到他有如此明锐的洞察力。
不过因为场地有限,后退几招便到墙边,所以温璇继续步足进攻。
期间进攻以劈,崩,带剑为主。
饮和以身高优势剑刺上盘,温璇以栖身撩剑以守为攻。
此刻饮和正到墙边,猛踩墙壁,以浑身的力道劈向温璇的抬剑。
这一跃,饮和又犯了错。他没考虑该怎么防御,也没想过要怎么落地,只觉得这一剑就该结束了。
温璇的以腕力对臂力,打飞了剑,却打不飞饮和的人,被饮和重重的压在身下。
她一只手,死死地托着饮和的脑袋,避免二人陷入尴尬的体位。
饮和重重地摔下来,脸被温璇掐在手心,脖子头快被推断了。一通乱摸着找支点起身,温璇脸和上半身被摸了个遍,最后终于饮和终于按着肩膀站了起来。
温璇俏脸绯红,娇喘连连。
饮和也觉得脸上发烧,方才的手感让他意识到什么。
“那——那个是我赢了吗,你先双肩着地了。”饮和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什么嘛,又不是摔跤。你剑先脱手了,当然是我赢。”温璇解释道。
“哦,对对对,还要继续吗?”
“你去休息一下吧。”
“好,我去给你倒杯水。”
剑道馆的教员罗威长得高大壮硕,厚重木剑在他手里像根小棍。这等体型,不消精通剑术,把剑当棍使也该有不凡的威力。
他观察温璇良久,两人一直在玩闹,少女功底深厚,并没有动真格。
见饮和离开,他携剑来向温璇打招呼。
能跟青涩的美少女谈吐一番,展示自身的强大,享受对方爱慕的神情,乃人生妙事!
对男学员,他尽心尽责;对女学员,他热爱有佳。
或者说,正因为学剑的有这些美少女,听他们叱喝,舞动身段,才剑术教员工作变得有意义。
枯燥的人生,仿佛除了饮酒,女性以外,再无趣味。
温璇正准备去找陪练,见对方皮糙肉实,心中大悦。
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找个能抗揍的也不错。
“教练您好?”
“需要要我来陪练吗?”罗威像个厚重的黑熊站在她面前。
“非常感谢。”
罗威慈蔼笑道:“不客气,我当了七年教员,最明白你们现在很想精进。但是要记住基本功扎实,后面的自然水到渠成,不要着急忙慌地去学招式......”
温璇面带可人的微笑,深深鞠上一躬,抬头时目光变得如朔漠般冷峻。
本来还想再聒噪几句的罗威,不再自讨没趣,他要展露教员的功力,让新来的女学员学会敬畏。
体型悬殊较大,温璇舍弃磐石般稳固的剑术姿态,将对练当成实战。
巧妙地躲避罗威的重击,刺、劈他的腿弯、臂弯等软弱部位。
几回合下来,罗威再绷紧肌肉疼得也吃不消。
他连连叫停,握着剑说道:“你哪是剑道,分明在耍滑头,这样是进步不了的。我的学员要是这样,我肯定要说他们。要规规矩矩地打,步子扎稳......”
温璇鞠躬致歉,坏坏地一笑,打断道:“那再来过吧。”
罗威隐隐觉得不妙,海口夸下,不得不铁头上阵。
“咿!嗨!”罗威先声夺人。
温璇则是吸了一口气,以力胜力,双刃相对,罗威竟然落了下风。
道馆众人被温璇的剑术吸引,皆驻足欣赏。
一砍一击倾全身之力,一点一劈直入要害。那架势不像是在切磋较量,而是要以血祭剑般的杀人艺术。
罗威被一套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打得有点懵。
收招是为了更好的出招,滑步后撤是等待蓄力劈砍,横剑接招是顺势破招刺剑。所有的招数都是为了击中对方,了结对手。
老练的罗威,自认为修炼多年,早已有了自成一脉的战斗技巧。可少女的凌厉剑术,根本不像是那娇小的身躯该有的力量。
在过来之前,罗威正喝着茶水,聊着闲事,多么惬意。
这会儿,满头大汗,肌肉酸软。昨夜房事过甚,身寒体虚,还来逞能,何苦来哉。
罗威快招架不住了,他躺下歇歇老骨头。
可攻势迅疾的温璇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柔弱的身段释放出锋利的威势,对方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只剩本能的发出挨打时哼哼声。
旁观者不以为然,体会不了专心对阵的心理感受,以为放下手中的剑,切磋就不就束了?
可对阵者深感威压之重,心底不禁产生一种放下剑等同失去生命的错觉,温璇的也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很快防御出现疏漏,从肘部被击开始,竹剑便不能精准地防御。擦着碰着,罗威立马感觉到皮开肉绽般的炽热之痛。
洪亮的喝叱声,变成嗷嗷喊痛声。
多年对阵,对要害头颈的防御依然滴水不漏。宁愿手上多挨几下,也要保护好关键部位。
罗威意识到再后退就到墙边,被压在角落可不雅观。
还手不成,求饶不成,他也顾不得形象了,索性往地上一赖,滚开一招便伸手摘面罩。
温璇战意正盛,意识迷离。眼前的罗威渐变得细长,面孔变得狰狞,浑身青灰色,触手在身后鬼气森森地摇晃。
蜂刺!
即便罗威坐地下,摘下头盔,温璇动作仍未停下。起势一出,再难收手。只见她一跃而起,翻身斜劈似有万钧之力的一剑。
罗威盘腿而坐,摘下头盔,故作不疾不徐模样,没料到温璇根本不理会,还要补刀。
凶势之下,罗威双手抱头,吓得咩出了声。
“啪”得一声,木剑抽打在罗威的嘴上,脸被打得迈过去又弹回来,登时鲜血迸出。
温璇如梦初醒。
片刻后,温璇换回常服,拿来冰袋。
“真的非常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小姑娘下手倒挺狠呢。”罗威发自内心地觉得无所谓,刀剑无眼,切磋场上技不如人,受点儿伤得些儿教训,挺好。
“我刚才走神了,真实不好意思。”
“哈哈,我也是分心了,没好好打。”
“那您还好吧。”
“小伤啊,不碍事儿。”罗威强作笑容,牙根吃痛嘴角还抽了抽。
饮和端茶站在看台上,一边吹凉茶水,一边欣赏温璇的剑艺。
这番才醒悟到原来她对自己留手了,否则根本没机会碰到她,就要被打得满地找牙。
温璇由认真对阵,渐入佳境,再到最后抽了罗威一巴掌。那般状态饮和感觉到很可怕,少女为何会有如此凛然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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