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日抬棺，夜析案

第二天一早，宫羽涯就在所有人起来之前来到了停灵之所，虽然身边的仆役们都劝他稍稍歇一歇，劝他今日就先不要抬棺，但宫羽涯却依旧只是淡淡的摇头，等到了时辰到了的时候，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抬起了棺。

而与宫羽涯一样不肯把抬棺的名额让出去的，还有宫羽天正。

于是，从太阳升起开始，一直到夜幕再次占据天空，这一支队伍的其他抬棺人换了又换，而唯有领头的两人，一直不曾休息。

这一夜，他们来到了第二座小院——奈何寺，意味着，黄泉大道已至此，荣华万般没奈何，来了这奈何寺，不管是不舍死者的生者，还是恋着现世的死者，都已经没有奈何了；不管是生时有多少仇怨，死前享何等荣华，到了这里，也是没奈何了。

这一夜，宫羽涯依旧是和昨夜一般，给了守这奈何寺的老仆役们一封源晶，然后径自更衣沐浴去了。

不过，这一夜，不似昨夜，这一夜他是睡不得的，因为传讯玉简那边已经回应他的要求，把目前为止收到的关于宫羽贤、宫羽桂谋害米鸾，以及风行、翎墨一行人谋害自己的两个大案得到的口供给自己发送了过来。

而关于那些与案件有关的人，宫羽涯也是下达了指示——所有的嫌疑人暂且收押，而仅仅是相关人员的人们，则是暂且住在宫羽世家的客房里，反正宫羽世家空房间多得是，便是上万人来访也不过尔尔。

深夜，在所有的房间都已经息了灯的时候，宫羽涯的房间里依旧是亮的，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呵呵，呵呵呵，风行等人的作案动机是见财起意，看到我手上的储物戒指然后断定里面有好东西？可是如果真的是见财起意，那又何必在玥陵和羽陵耗费靠近三个月？最后甚至不惜铺张浪费办什么‘不夜庆’，还请了一些无良镖师，只为了擒我？”

看着手上的关于风行一行人的口供记录，宫羽涯不由得笑出了声：“理由倒是充分，相信我作为九公子，储物戒指里必然有不少好东西，即便是储物戒指本身也必然价值非凡。若是这么说，倒还圆的过来，只是，宫羽世家弃人，按照旧例，在外基本都会在七日到十日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里面就算羽洪、羽又不清楚，风行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他们十日内找不到我，应该就此罢休才对。”

宫羽涯没有继续看下去，大概的来龙去脉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了逻辑性并不差的猜想，只是，他不是很愿意去让这个猜想被印证。

宫羽涯扶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儿，盯着那被罩在灯罩里面的夜光宝珠，沉吟道：“看来，流弟的九公子之位，板上钉钉了，至于澜弟，只能以后让家族里因才施用了，终究还是我的错，没能教得好自己的弟弟。”

随后，宫羽涯的目光还是不可避免的移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的卷宗封面上，那里面，记述着加害自己母亲的人，对自己的母亲的最后时光的描述。对于这份卷宗，他想看，却又不忍去看，但是因为大祭酒的职责和为人子的责任，他又必须看。

“宫羽贤口供：‘当日我和桂姨娘正在桂姨娘屋里做针线活儿，却被夫人传唤，而且还是被传唤到了我的房里，当时的夫人因为宫羽涯被逐出家族有些失心疯了，所以看到我们二人便骂我们是狐媚子，乱了老爷的神智，谋害她儿子，还要杀我们，我与桂姨娘不得不还手，可谁知夫人居然用了我与桂姨娘从未见过的手段献祭自身，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杀我们，我与桂姨娘不得已使用王血激昂，最后若不是夫人力量衰竭，我等性命堪忧......’”

宫羽涯看到这里是真的很难不咬牙了，贤姨娘何许人也，自己的母亲米鸾又是何等性情，宫羽涯如何不知？但是他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他必须客观。

“关于米夫人精神状态不稳定，以至于有失常迹象的证词：短短数日内，多名小厮想出去，不只是被米夫人阻拦，而且还被米夫人出手打伤以至于无法行动......而且还有数量多达数十的小厮愿为之作证......”

宫羽涯沉默了，他静静地浏览着那一条又一条大同小异的所谓“仆役们的证词”，心中有些微寒。

这些都是虚言么？不会的，至少其中必然是存在着真实的，或许真的是有很多的小厮遭到了自己母亲的攻击，可是，向来连小厮都不会去使唤的母亲真的是失心疯了？即便真的疯了，疯的大原因也却实是在自己，宫羽涯也不相信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还是那句话，不要回避用恶意的眼光看待别人，尤其是在这个家里。

这一夜，一直到天微微发亮时，宫羽涯才止住了脑中的思索，躺到床上试图睡上一小会儿，可是无论如何，那一怀乱麻一般的心绪，都让他没有办法舒舒服服的睡下去。

宫羽涯在这一夜得到的休息，仅仅只有梦与现实交织不清的不到半个时辰而已，在这一段的迷蒙过去之后，宫羽涯迎来的，又是崭新的一天......的抬棺。

不过好在，这将是最后一天的抬棺，如果按照之前的速度不变，那么在这一日人的申时便差不多到宗庙了。

一路上，宫羽涯的面色始终保持着如同前两日一般的平淡，即便汗水依旧在顺着脸的轮廓滴落着，而且滴下的汗水明显比前两日要多。

对于宫羽涯这样的融灵境修士而言，虽然精力会比一般人更加的旺盛且持久，但熬夜依旧是大忌，依旧会导致精神上的衰弱与疲惫、身体上的虚浮与乏力。

宫羽天正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无声息的为宫羽涯输送了一丝丝属于自己的灵力，缓慢而有效地滋润着宫羽涯的身体。

就这样，最后一日的抬棺，在夜幕降临的开始之时，宣告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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