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法与流法,必然是有区别的。
可视的,不可视的。
直观的,非直观的。
当然,也有“强弱”之分。
世上不存在公平一说。
强大就是强大,弱小就是弱小,既然已经成了事实,那便不可更改。
强大的流法甚至足以移平山岳,亦或是可以窥视未来。
而弱小的流法...
仅仅是愚弄对手的戏法罢了。
这无关于个人的努力。
只是最为单纯的“天赋”使然。
晾衣杆逼得对手节节败退。
如果只是最基础的东国剑术,当然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流法.缩地。
那仿佛是暗藏在腰间的一把利刃,夹杂在平凡无奇的剑术中,露着獠牙,威胁着,不知何时便会呼啸着拔出,取敌枭首。
拉花娜不敢大意。
她只能后退。
布满“蛛网”的居酒屋,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束缚“蜘蛛”的牢笼。
“啧。”
拉花娜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有些小看他了...
东国武士,意外的棘手。
不过,并无大碍。
她猛地斜过身体,险而又险地躲过一道斩击。
她能感觉出来:武士的动作,变慢了。
那是自然的。
按理说,他的血,早已流尽,也早该灯尽油枯了。
他还能动,都是极为怪异的,而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地砍人,更是天方夜谭!
三分钟。
最多三分钟!
只要在这潮水下的攻击撑过三分钟。
敌人,不攻自...
拉花娜愕然。
晾衣杆,穿透了肚腹。
“你分神了。”千纸明泷斋淡淡说道。
“还有...”
“流法.缩地。”
第四次了。
拉花娜眼皮直跳。
“不要给我得意忘形啊臭小鬼!!!”
手掌毫不犹豫地扣在晾衣杆的刀刃上。
刀刃,镶到了肉里。
她猛地将晾衣杆从肚腹上抽出。
血线,在手心绽放。
血如泉涌。
千纸明泷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是个疯子。他确定。
只存在于战斗中的疯子。
但是,就算如此...
! ! !
他赫然惊觉。
晾衣杆,挥不动了。
一根根带着血的发丝,从四面八方,牢牢地缠绕在刀刃上。
该死!什么时候!?
“人,总是会大意的。”拉花娜说道。
大意!?
千纸明泷斋咽了口唾沫。
要说大意的话,只有那一瞬间...
那刀刃刺入对方肚腹的一瞬间,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
原来如此...
源自那一瞬间的布局吗。
怪物。
“我在想...”
她佝偻着腰,蹒跚着走来。
“如果把左手再切去,武士,会用什么握剑呢?”
那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千纸明泷斋动弹不得。
无数根发丝,连着居酒屋的各个角落,一丝不苟地缠绕在晾衣杆的刀身上。
想要解除束缚,只有一个办法——
用蛮力,将这酒屋摧毁。
可是,那这又哪里是人力能做得到的呢?
“你完了,臭小鬼。”拉花娜说。
左手握剑的五指,渐渐勒紧。
不起眼的发丝,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刃,慢慢划进了皮肉了。
鲜血,从指节处流出。
千纸明泷斋忽然笑了起来。
“你是个天才,拉花娜。”他说。
“无论是战斗的意识,还是对局势的掌握。”
“但是...”
他咆哮,宛若怒目金刚。
“不要给我小瞧晾衣杆啊!!!”
拉花娜勃然色变。
银白的流光,仿佛天边的流星,划过这太刀白润的身躯。
晾衣杆.传奇。
三派一宗,太和一流历代传承的名刀,又哪里会是凡品呢?
在拉花娜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晾衣杆“滑”出了发丝束缚。
是的,滑。
宛若灵蛇。
“不可能!!!”
拉花娜目瞪口呆。
因为普天之下,如此奇异的金属只有一种。
只存在于天界的宝物。
“...山铜。”她咬牙切齿。
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可能!!?
东国这种穷乡僻壤,哪来的山铜!?明明只有上位骑士才能...
“现在,是你分神了,拉花娜。”千纸明泷斋说道。
拉花娜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来不及了...
因为,那是超神速。
流法.缩地。
第五次。
极限的流法,最终的流法。
也是决定胜负的流法。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化作了血雾,弥漫在这狭小的酒屋。
拉花娜怔怔地看着插在胸口的太刀。
晾衣杆刺穿了心脏。
她轰然而倒。
仿佛是坍塌的高山,整个居酒屋,都跟着震颤了几番。
“....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武士踉跄几步,双眼一黑,险些晕厥。
他瞥了一眼自己破烂不堪的右手,苦笑不已。
也许,再也拿不起剑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吗?
他细声咀嚼着自己的话语。
是了,再好不过了。
但是首先,得找个医馆,否则,若是伤口溃烂了,可着实有些麻烦。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窸窣声。
“放弃吧。”
千纸明泷斋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直视那狰狞的女人。
“拉花娜,你已经输了。”
女人置若罔闻。
她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想要拽住武士的衣角。
仿佛是不甘落败,要诉说着什么。
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跋扈,她好像是暴雨中被摧残的花朵,摇摇欲坠。
千纸明泷斋再次叹了口气。
“安息吧。”他说。
他蹲伏下身子,轻轻抚上的敌人的眼皮。
“若有来生,希望你做个好人...唔,最好是个汉子,好与我喝酒!如果能生到东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希望到那个时候,东国,将再无纷争。
拉花娜抿了抿嘴,勉强笑了起来。
“...真...真是..可,.....可惜。”她小声嘀咕。
“是啊,可惜。”千纸明泷斋跟着笑了笑。
“可惜...”
“可惜如果是你善用的右手,绝对能精准地刺穿我的心脏。”
! ! !
千纸明泷斋神色狂变。
他离拉花娜...
太近了。
女人的手指,正指着他的头颅。
鲜红的指甲盖,赫然掀开。
血红的丝线,像一条最为致命的毒蛇。
那不是发丝。
而是血管。
没有丝毫阻碍,刺破了眼球,刺入了眼珠,刺穿了大脑。
脑叶,被瞬间捣毁。
纤细的血管,穿透了头盖骨,从后脑勺钻出。
“缩地吗?”
她舔着干涩的嘴唇,伸展着僵硬的四肢,宛若复苏的魔神。
“如果靠是精神力的话,既然破坏了大脑,就无法使用了吧?”
“还有,谁告诉你,我的流法,仅仅只是操纵发丝?”
她狂笑不已。
“所以我一直说,你还太嫩了,太和一流的小鬼!!!”
千纸明泷斋的大脑,陷入了空白。
大概是猛吸了一鼻子水的感觉吧?
思考的功能,被剥夺了。
但是,生物的本能,告诉了他一点不容逆转的事实。
他,要死了。
涎水,不由自主地从嘴角流下。
不受控制。
他跌倒在地上。
懵懵懂懂的,像是狗一样爬着。
拉花娜静静地坐着,欣赏着武士的丑态。
“.....”
千纸明泷斋茫然地爬着。
但是,有一点,勉强存在的最后的最后的智慧告诉他。
近了。
很近了。
离光亮,只剩最后一步了。
“真是丑陋呢。”拉花娜咂嘴。
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自尊了,他像一条落败的野狗,蹒跚着,像居酒屋的门口爬去。
“快了...”他呢喃着。
居酒屋的门,被推开了。
门外,便是冈绮城了。
大雨已过,清新的空气,顺着爽朗的风,流进了这气闷的酒屋。
天堂的光,照进了地狱。
也许终于是回光返照,千纸明泷斋的大脑,恢复了短暂了清明。
他眷念地深吸人间的空气,抬起了头,感激地看向开门的人。
可开门的人,却扛着大剑。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安格道尔说。
千纸明泷斋眨了眨眼。
然后,放声大笑。
“为什么还笑?”黑骑士不解地问。
千纸明泷斋不答。
他的狂笑,直指苍天。
“老子,可是千纸明泷斋!”他说。
是的。
他是千纸明泷斋。
其次,才是武士。
所以说,如果堂堂太和一流的老大,像寻常武士一样默默归去,也太寒碜点了吧?
视野一片模糊。
他嘿嘿笑着。
他猛吸了一口气。
气沉于丹田。
他的嘶吼,震颤冈绮。
他仿佛是要向东国,宣布太和一流当家陨落的滑稽丑闻!
安格道尔骇然色变。
因为他这样咆哮:
“吾命丧于此也!!!!!”
他猛然回首,双目圆瞪,看向那盘踞在居酒屋内,因为这嗓子而惊怒不已的女人。
他得意极了。
仰天狂笑,放肆桀骜。
一个个人影,在逐渐模糊的脑海里浮现,又隐去。
最终,定格在了一处。
可惜,他已经想不起来那是谁了。
也许是男人,亦或是女人?
思考的能力,彻底脱离了他。
但是,唯独有一点...
唯独是这一点....
接好了。他想说。
这是千纸明泷斋,最后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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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来世,
愿做闲云野鹤,
纵情于山水,
醉酒而当歌...
大剑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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