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槻田蹲伏着身子,瑟缩在墙角。
他整个人都蜷缩在破烂的棉衣里,时不时打个寒颤。
夕阳的余晖并不是如何的温暖——只是淡淡的一层薄幕,盖在身上。
天边沉浮的火烧云,似是被墨水泼洒过,变得沉淀,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天黑了。
小槻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太冷了...”他想。
香工的活计...早已不可能再做了。
仅仅是觉得主人家古怪就一声不吭地跑了...想来,他必然已经被解雇了。
香工,总是信些神鬼之说的。
砍伐香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怒江犯汛闹灾,再是褪去,周而复始,如此百年,才得以养出“香木”。
湍急的江流卷去了肥沃的农田,却孕育出了奇异的全新的地貌——
沼泽。
是啊,也只有沼泽这般的沃土,方可孕育出这般名木。
同时,香工想要开伐,也无异于一场炼狱。
噬人的泥潭,吸血的蚂蟥,还有嘶嘶作祟的皮蟞。
世人谈及香木,总是醉心于其中的高贵,又有谁会在意那埋藏在沼泽中的枯骨呢?
有勇气做香工的,均是些居无定所的秽多之流。
时节到了,谈妥了雇主,再向神佛祭拜一番,便闷头往香木林赶去。
小槻田,便是其中的一员。
与茫茫众人不同的是,他这一行,做的极为长久。
沼泽本是聚阴之地,寻常香工即便侥幸性命无忧,最多三四个年头下来,也受不住沼泽的阴冷潮湿。
若是不想患些风湿骨痛之类的恶疾,也只得放下这行。
而小槻田,已经做了七年了。
并不是因为习得了什么奇门异术,而是极为直观的原因——经验。
他懂得哪里的木头松软哪里的木头硬实,哪里的沼泽深哪里的潜,哪里的河滩里藏着现成的沉木,哪里砍伐会犯了忌讳,哪里方便偷懒耍滑。
只需费个七分的力气,便能超额完成雇主的作业...小槻田,俨然成了业内炙手可热的明星。
但这一次....
寒风扫过,嘴角边的八字小胡不禁抖了抖。
本以为是捡了便宜,找了一块风化断裂,落进水里的沉木,又哪里能想到,会是那种东西!
河边湿鞋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懂的,可当真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又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伽蓝...”他喃喃自语。
自从白天在街上撞到那个奇怪的女人开始,所有混沌的记忆,都逐渐清晰起来。
他依稀可以感觉到,当这“东西”现于人世的时候,他,小槻田,以及所有在场的香工,都被打上了某种烙印。
仿佛有一只嗜血的怨灵,黏在他的背后,伸出猩红的长舌,舔舐着他冰冷的后颈。
冥冥中的牵线,像是一根无形的蛛丝,把他这个小小的香工,和某种可憎的存在,黏在了一起。
他甩不掉,也斩不断,更逃不掉。
于是,他又回来了——不明所以,就像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睁眼那样理所当然。
他不禁觉得这有些好笑,便使劲笑了笑。
只是这笑声,在这森冷的月色中,却显得各位悲怆了些。
小槻田收住了笑声。
“秽多...香工。生来,大概便是如此。”他想。
他阴沉着脸,穿过了庭院的小径,轻车熟路地走过了迷宫似的回廊。
近了,很近了,愈来愈近了。
越是往里走,意思,也越是朦胧起来。
但他不排斥这种感觉——又有谁,会厌恶安详的梦境呢?
烛火的辉光,像是迷雾中的灯塔,从屋内透出,映出了他发乌的唇瓣。
小槻田木讷地抬头,悠悠停下了脚步。
“啊,是这里了。”
蜡烛的火光,在屋中,依稀摇曳。
祂带来了些许光亮,却又引来了更多的阴影。
小槻田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紧紧扣住了门把。
他犹豫了。
不想...
不要.......
为什么,要进去....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该犹豫,“犹豫”简直太不像话,太不和常理了!
但是...
但是......
“我不想进去。”他悄悄地对自己说。
死寂眼眸中,迸发出一缕赤色的星火。
那是最为耀眼的流星,飞跃夜空,却转瞬即逝。
小槻田茫然伸出了手,呀呀叫唤着,似乎拼命想要握住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握住。
渺小的星火,终究被那漫天的黑暗所吞噬。
小槻田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喊出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出。
“进去...似乎,没什么不对的。”他想。
他终于无谓地笑了笑,轻轻推开了正厅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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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真是奇怪,故事里一天发生的事,现实里居然过了一个多月?唔,这大概就是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吧。(机智)
PS:为日更找回状态,又双叒叕次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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