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像是要垮下来似的,黑压压盘踞在欢乐谷市的上空。
罗曼把口袋里最后一根烟给了那个伤员,自己则嚼着黏在包装纸上的口香糖。
四分钟前,叶苇航和他的患难女友从后门离开了这栋楼,说是要去加油站路口查看情况。
街道的两边相距不到二十米,无论是哪边,枪声都没有再响过。
罗曼蹲着挪动到最右边的窗子边,露出半个头,用手指轻轻掀开一点窗帘。
对面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用木条封了起来,虽然没有窗帘但是也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也许里面正有根枪管指着这边。
「他们把窗子封上了。」罗曼放下窗帘,坐到地上,结果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慌忙跳了起来。
「该死的!」他一脚踢飞了硌着他的那颗玻璃球。弹子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发出「啪」的一声。
第二梯队在另一个房间,第三梯队趴在山丘边。
罗曼有些不知所措。当时一起逃走的士兵中,有一个是班里的狙击手。虽然罗曼没有怎么跟这个人接触过,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的恐怖之处。别说二十米,就算是两百米,给他一支调好密位的射手步枪,即使只是全威力步枪弹他也能打出不俗的成绩。
但是,二十米,对于绝大部分略懂射击的人来说都是很轻松就能击中人体目标的距离。
罗曼不知道他会从哪扇窗子瞄准,所以也不敢贸然让队友冲上去。
现在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机会出现,就像纸牌游戏,他需要再摸一张牌,才有可能组成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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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在做梦,但是我做梦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所以,我现在没有做梦。
什么狗屁逻辑……
「……」月兔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没事的。」我揽住她的腰。
——
「……原来是你们……」
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的,年龄也和我差不多的男子,站在路口的公车候车亭旁边。
月兔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但是我的手朝着腰间摸去。
「咔嗒」击锤向后扳开。
——
「叶,你干嘛?」月兔惊呼道。
那个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我的手枪对准了他。
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差不多两分钟。最后男子开口了:
「叶,对于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你没有必要——」
「咯嚓」击锤打了下去。
男子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的1911没子弹,连弹匣都没装。从医院回来那天起它就没再用过了。
一阵阴风从楼房中间刮过。
「傻子,空的。」我说完,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礼貌性的假笑。
那个叫洛里的男子撇了撇嘴角。「别拿枪指着我,你还是记不住。」
「我记住了,所以我故意的。」我转了转枪,放回枪套里。
误会有时候凭借一个玩笑,很容易就能解开。看似是这样。
但其实是因为人应该爱憎分明,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迁怒于所有人。我清楚谁是错的,而谁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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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近一个月,我再次见到了薄雾峰水库营地的人们。
克莱格的胡子变长了,他以前是剃了胡子的,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了,也许是刀片钝了吧。
卡罗琳没有变……奇怪,明明只是一个月,却像过了十年一样漫长,我生命的一半那么长……
我几乎有一百种对话开始的方式。最后,我选择了最现实的一种——
「刚才那一枪是朝着你们开的吗?」
克莱格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才说道:「可能你听到反而会高兴。」
「为什么?」
「刚才那一枪,打死了你最想让他死的人。」
「……」
「你高兴吗?那家伙死了,很讽刺地死了。子弹从斜上方射入,从他背后穿出来一个洞,当场没了气。刚刚我们才把他埋了。」
「呵,呵……」我冷笑了两声。
本来我早就没再想过这件事了的。我原以为就此可以与水库的人一彻底一刀两断,可谁能料到这个虚拟的世界所编写好了的程序又让我见到了他们。
这是种很复杂的心情。我并没有觉得高兴,好像是一场打了很久的官司,我坐在原告席上,看着想要惩治的罪犯最终被判死刑,却一点喜悦感都没有。也许因为深恶痛绝也会被时间冲淡。
「还是说,你其实更希望自己能够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克莱格把那支雷明顿700步枪枪托朝下立在地上,抓着枪管。
「不……不,我没想过这件事情,」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腰间的对讲机响了。
「叶,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汇报?」罗曼在那头气乎乎地数落道。
「没有情况。我碰到了一群老朋友。」
「……是水坝的人吗?」罗曼小声问。
我瞟了他们一眼,克莱格的表情,像是那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的监护人一样。
「……是。」
罗曼又放开音量叫道:「赶紧回来,第三梯队刚才跟斯卡尔报告,『大娘』的人和他们碰面了。她的手下有配备瞄准镜的猎枪,能够精确打击楼里面的逃兵。」
「哦,我知道了。」
我放下对讲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们的人应该没有跟你们透露过这方面的消息。」
克莱格把枪拿了起来,「这个城市比你想象的要小,想藏住什么秘密是不太容易的。更何况,还有许多到处买卖你的秘密的人。」
百分之百是「大娘」手底下那些人干的。但是我也没有事先说好要保密,也没有给过封口费。「大娘」是个从来不会吃亏的人。
「我们要回去了。战斗马上就会开始。如果你们是为了分一杯羹而来的话——」
「那就最好干点像样的事。」
话音刚落,我便拉着月兔往回走。
「等一下。」克莱格叫住了我。「叶,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我原地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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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有祸了,他必遭灾难。因为要照自己手所行的受报应。」——《圣经·以赛亚书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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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梯队怎么说?」
「『大娘』的人从南边来,已经和他们见面了。现在的问题在于,警察局那么多窗户,根本没办法确定对方会从哪个窗口进行射击。说不定每个窗口都有人。」
「放心,我们这么多人,他们肯定比我们还慌。大家都先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赢得胜利的。」
斯卡尔一拳头锤在墙上,「啧,要是有燃烧瓶,看我不把这群畜生烧成灰。」
「但是我们现在连接近到楼底下的机会都还没有呢。」我说道。
「那么小姐,你有什么想法?」
「啊,我……」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每次你什么都不说,这样子可不好。」叶苇航说。
我们现在可以从三个方向发起进攻。但是就如他们所说,任何人都不希望为了这些逃兵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些逃兵如果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果能够让一些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就有机会缩短和他们的距离。当然在没有爆炸物的条件下,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一层楼一层楼地清。」
「同时让三个方向的射手随时注意观察每个窗口的动静,只要有异常就马上射击。我们现在要靠火力压制来争取时间。」
眼镜男发出了疑问:「哪来的三个方向?」
「南边的山丘,我们这边的楼,还有——」
「还有?」
「还有一群我们的老朋友。」叶苇航替我把话说完了。
眼镜男还想问什么,罗曼拍了他一下。「别问了,说来话长。」
「第三个方向,需要到广场南边的那栋楼上。那个方向瞄着警察局北边。」我在地上画着。我在月面防卫部队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参与过攻坚战斗的练习,只学过一些理论。
「如果可行的话,我和叶苇航就想办法过去。当然通过这个路口还是需要你们掩护。等到了那边,我们就开始行动,对讲机随时联系。」我指着广场方向。
「……行吧。」斯卡尔点了点头。
「喂,等等,你们两个又独自行动?」罗曼拦在我们面前。
叶苇航笑了笑,「罗曼,这一次你需要和他们留在一起,为了每个人都能平安,拜托了。」
罗曼无可奈何地把路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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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吗?」叶苇航贴在墙边。
「嗯。」我说道。
「记得上一次我们穿过公路往超市跑吗?」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其实没多久,一个半月,对吧?那次是我先过去的,你在后面。所以这次你先过去,我在后面。」叶苇航说着和我换了一下位置。
「不行——」
「别讨价还价了,就这么决定。下一次我再先走。」
叶苇航说完开始倒数。
三,二,一——
我咬紧牙关,冲了出去。
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我没有余地去注意背后,眼中只有公路对面的广场。
我几乎是扑向广场上那个石雕的。也正在这时,警察局那边传来一声枪响。
我双手推着石雕,以缓冲自己奔跑过去的速度。我转过身,叶苇航扶着路灯。
「你没事吧?」我赶紧问。
「没有。那家伙也没有吹的那么厉害嘛。」叶苇航看了警察局那边一眼,走到了广场上。
正在这时,对讲机又响了。「叶,你们怎么样了?」
「安全。」
「那就好。继续行动。」
我们在广场后面找到了克莱格他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是『过来』,不是『回来』。」叶苇航纠正道。「现在正好有需要你们做的事情。从这栋楼上去,应该可以看到警察局的北面。我需要你们掩护我们两个。我们要一口气冲到警局楼下。」
「具体要做些什么?」洛里问。
「很简单,火力压制他们。我们人多,从三个方向同时朝窗口开火,然后我们借机推进。」
「我们尽力做到。」克莱格点头答应了。
叶苇航这时突然回头看着克莱格。
「为什么这么爽快地帮我们?」他问。
克莱格微微笑了笑,「我帮的不是你们,我帮的是这座城市的所有需要得到救助的人。」
「……」
「我们行动吧。有什么话,等结束了再说也不迟。」克莱格给猎枪装上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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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第一二梯队和海明威站营地成员所在的二楼,第三梯队和达特茅斯营地成员所在的南部山丘,以及克莱格等人所在的北部广场同时探出头来朝着警察局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打在墙体上迸裂出石灰和碎砖片,击碎玻璃,这栋加上地下一层一共有三层的建筑被打得沙石飞溅。
我们没命地往警局跑去。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
突然,警察局里面响起更加急促连续的枪声。比起它周围那些单发的枪响,这些声音显得更加连贯。
「他妈的,是机枪!」对讲机那边骂声传来。
三个方向的火力瞬间被反压了回去,每一扇窗户的玻璃都被扫射得粉碎,落到楼下,一楼商铺的招牌也被打得塌了下来,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小心!」叶苇航猛地把我推向一边。
一串子弹打在我们刚刚站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埃。
「怎么回事?」我紧靠着墙,把枪取了下来。
「我们失算了。」叶苇航的语气显得有些恼怒。「这群畜生人是不多,但是枪多,妈的三挺轻机枪给反打回来了。」
「那怎么办?」
「这里有个通道,我们先进去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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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情况不太好。」对讲机那边,斯卡尔语气消沉地说。「我们这边又伤了三个,第三梯队那边,有个耳朵被打掉了。因为窗户都被木板封上的,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打中人。」
叶苇航捏紧了对讲机。
「我没有别的意思,叶,我只是向你通报一下伤亡情况。如果还需要支援的话我们随时待命。」
「……埃洛希姆呢?」
「他,他没事,但是艾可死了。」斯卡尔沉痛地说。我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又是一条人命……」叶苇航一拳打在墙壁上。「我们不能再牺牲更多人了。」
「等等,你是不是又要干傻事了?喂!」我话音未落,叶苇航拔腿往通道尽头跑去。
「等一下,叶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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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巷子离我们前几天来这里找那个飞行员时躲藏的办公楼很近,但是因为周围的房子都很矮,警察局的楼顶上是可以看到巷子的一侧的。现在只乞求没有逃兵在楼顶上。
几经波折,我们才绕到了办公楼旁边的另一条小巷。「这里我记得。上一次我吸引那个逃兵的时候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叶苇航说着,又看了看警察局。楼顶上没有人。只要绕到警局背后,就没有窗户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我们能抵达警察局楼下,又能做什么呢?
「——叶,注意,楼顶的门刚才开了。」斯卡尔说道。
「我知道了。」我说完伸出头往上看了一眼。
警察局和那两座并排的办公楼之间有着一片十分开阔的停车场。而停车场的边缘,和警察局之间又有一道两米多高的围墙,墙根摆着两个垃圾箱,青苔在墙角疯狂蔓延。
「楼顶上有人。」我告诉月兔。
「啊?」她一下子举枪瞄准上面。「在哪?」
「没事,那位置是看不到我们的。」我走到垃圾箱旁边。这堵墙和超市外围的墙差不多高,但是墙顶上被铁丝倒刺封住了。这样一来,我们只能从正门走进警察局的大院。
「第三梯队,帮我注意一下警局内部的动静,我们马上就会绕到南边围墙,你们能够看到我们了。」我对着对讲机说道。
「明白。」
一直到这里,仍旧是射击盲区,甚至几乎是视野盲区,越高的位置越难看到我们。
「兔子,你以前参与过这样的攻楼作战吗?」我靠在墙边,发现已经有几滴雨落在了周围的大地上。
她极其郑重地回答道:「从来没有过。」
「那你害怕吗?害怕会……」「不许说这些。」她用手捂住我的嘴,「什么都不会。我们会平平安安地回去的。」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靠着这两条枪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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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水泥墙上镶着青铜色的文字,写着「欢乐镇警察局」,还挂着一枚铁制的警徽。
我们蹲在墙边,像鸭子一样一扭一扭地往门口挪动。
水泥墙到警局门口有四五米距离,至少也要两秒钟跑过去。我们需要再进行一次火力支援,加上赌上性命的一搏才有可能抵达目标点。
「……」她心里肯定也明白这个事实。
「兔子,我们还要拜托一次他们。」
她露出悲伤的神情。
「为什么……这太过分了……」
我再一次拿起对讲机。
「罗曼,我们……还需要一次火力支援。只要五秒钟,五秒钟就好。」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与其说是火力支援,不如说是火力吸引,让对方的机枪没有机会把从正门突破的我们两个射成筛子。而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好像两队兵马短兵相接,每一次交错之后地面上都会多出几具尸体。我现在极其后悔没有从军营里带些手雷回来给自己的营地用。
对讲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坚定地答复道:「明白了。我们等你的指令。」
欢乐镇南部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只有逐渐变大的雨声在强调自己的存在。天空变成死灰色,像是用取色棒在死人的脸上取色再填充给天空一般。
只要能跑到楼下,逃兵们就不得不分神来对付我们。这样就能有更多人可以趁虚而入。
「这次是你先了,叶苇航。」月兔敲了敲我的后脑勺。
「真拿你没办法……」我把枪的保险关上。「罗曼,我们要上了。预备——」
我眼前似乎出现了数个投影画面,那些同样以自己生命为赌注的人,靠在窗台下面,不断地在胸口画着十字,乞求上帝保佑。可是上帝或许太忙了,有些祷告他没有及时听到……
忽然,天空被什么给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的建筑略微地将光芒漫反射到了我眼中。
「轰隆!!」随后一声惊雷在我头上炸响。「开火!」我朝着对讲机吼道。
枪声再次响起。前一次是独奏,这一次则是加入雨声雷声的交响。
我率先冲向警局门口。月兔则是往另一个方向跑。逃兵们反应很快,调转枪口立马对着楼下猛烈射击。但是同时三个方向的子弹也毫不留情地朝他们飞来。
我不能停下来,就算已经挨了枪,只要没打穿我的头或是内脏,我都还必须前进……
射击距离太短,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听见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它们就已经擦着我的身体钻进了地里。
我踩着已经湿透的地面,抱头往前一个翻滚,脸撞到了墙壁上。
五秒钟一到,三个方向的枪声戛然而止,但是还是和逃兵发生了数秒的交火。现在我们都在警局楼下,我在门左边,月兔在门右边。她看样子还好,没有什么事。我也检查了一下身体,还好还好,没有多个窟窿出来。
「现在做什么?」月兔的肩膀一上一下,肯定也是激动不已。
我抬头望了一下,楼上那些封窗户的木板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有的甚至断裂开了。
一楼没有人,这是已经确定的了。
「叶苇航,我在想啊,」月兔在另一边说道,「如果我们把这些逃兵都消灭掉了,是不是他们的武器都归我们了?」
如果能够得到逃兵们的武器,我们无疑将成为这座城市最强大的营地。
只是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营地不营地,组织不组织的概念了。我们都是同等的,在这个世界上寻求生存与逃脱的某个可怜的灵魂。
「全部毁掉。」我直截了当地命令道。
她一脸惊谔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全部毁掉。多一支枪,就多一份争端,多一个流血的可能。」我说着,伸出手,用枪托缓慢地、用力地推开了玻璃大门。
「不知道罗曼他们怎么样了……」我说着摸向腰包——
对讲机不见了。
我赶紧四处观望,发现它掉在了入口。另一个意思就是,回去拿等于送死。
「干……」顾不得积水的地面,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喂?叶,你听到了吗?你们到楼下没有?」罗曼甩着手里的对讲机,像甩一支不出水的钢笔。
对讲机那头保持着沉默。
「叶苇航!你他妈听见没有?你聋了!?」罗曼叫道。
仍旧没有回应。
「老子要——」
这时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
罗曼转过头,是斯卡尔。
「咳,别激动……」他捂着脖子说道。
「你更别激动了,别说话!」罗曼把他推了回去。「那一枪是不是没打穿你气管所以你倒有点侥幸了?」
「你咒我死啊?没门。」斯卡尔坐回椅子上,右手撑着桌子。「我现在每说一个字就像有人拿铁夹子夹一下我脖子的肉一样。」
「那就闭嘴!你死了我可没办法跟你那混蛋领导交差!」罗曼把对讲机扔到桌上。
「他的确是个混蛋。」斯卡尔喃喃道。「嘶——好他妈痛。」
罗曼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把对讲机拿了回去。
「——第三梯队,这里是第一梯队!你们有没有看到叶苇航和他马子!?」
「报告,现在没有,刚才那一阵他们跑到警局大院里面去了,这边被墙挡住了看不见。」
罗曼刚想骂出「废物」这个词,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他们的错,于是忍着吞了回去。
「——打扰一下,谁是第一梯队队长?」这时,一个人突然跑进了房间。
「干什么的!」三个武装部队成员把他拦住。
「我就是。你是谁?」罗曼望向他。
「我是『大娘』朗达的手下,来自达特茅斯营地。你是不是当过兵?『大娘』希望我把这支枪给你,她说它更需要你来使用。」陌生人把一支长长的,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了出来。
一名营地成员把它打开,是一支装上瞄准镜的闩动步枪。
「我们已经观察到,警察局的楼顶上是有一名狙击手的,虽然离得很近,但是楼顶上有很多排风口,正好被他当作了掩体。」
「既然你们都看那么仔细了,为什么不打?」罗曼不耐烦地问。
陌生人摇着头,「我们山丘那边太远了,要想命中躲在这些排风口缝隙间的那个狙击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们的队员告诉我说你枪法很好,『大娘』才把她自己的枪给了你。」
罗曼接过枪,打量了一下。「3.5倍放大的吧这是……好的我知道了。你是怎么过来的?一路上没被看到吗?」
陌生人回答道:「没有,也许是他们没空管我了。我从东南边的菜地钻到仓库然后再到你们这边的。」
欢乐镇南入口进去,左边是山丘,右边是菜地。菜地往东北方向有条上坡路通往高地的教堂。那里还有一些别墅。跨过菜地是两排巨大的仓库,然后才是商业区的各种建筑物。
「这里有五发子弹,她说就剩这五发了。」陌生人从裤袋里摸出五发子弹。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罗曼拉开枪栓,把子弹装填进去。弹仓只能容纳四发。
陌生人走之后,罗曼看了看四周,「有了。」他看着上面说。
「有什么了?」众人纷纷问道。
「这里。」罗曼说着指着天花板下方的挂式空调,「看到了吗,这儿有个洞。」他说着把空调机旁边的排水管从外面抽了进来。「把桌子挪过来,我要站在上面。」
几个人小心地把桌子推到墙边。罗曼踩了上去,高度刚好合适。「很好,从这个洞能很清楚看到对面,洞的大小也合适,太小了射击角度和视野都受限,太大了会被注意到。」他把多出来的一颗子弹含在嘴里,端起枪。
他把枪口转向一楼,「叶苇航,这个混账东西,我还以为他死了。」
眼镜男急忙问:「他人呢?」
「在楼底下那个台阶旁边呢,像只落汤鸡一样。」
现在等待的,就是那一个又一个排风口之间,露出一颗脑袋。
正在这时,罗曼突然看见窗户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了出来。「啥玩意儿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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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上发出了什么实心的东西落地上的声音。
我定睛一看,差点魂都被吓飞了。
是一颗手雷,从楼上扔下来的。月兔此时却还没有察觉。
「小心!!」我叫着扑向那颗手雷。月兔一扭头,发出一声惊呼。
引信的时间应该还有一点点,我抓起手雷从大门扔到了一楼的大厅里面,手雷骨碌碌滚到了深处。
我正想松一口气,第二颗手雷接踵而至,直接落到了院子里。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把它捡回来扔到别处了。我顾不得多想,抢在她前面冲上去就是一脚。
至少不能让她再为我受伤了吧,不然做个男人挺悲哀的。
火光与热量在那一瞬间同时袭来,我一时间竟分不清来源倒底是背后的大楼里那一颗,还是前面踢出去的这一颗。它们似乎是同时爆炸的。
我感觉自己好像特技电影里面一样,被火焰包围。那一刹那,思维和意识也随着热能的逼近飞出了我的身体。
我想回头确认一下她的安全,但是我没来得及做到……
一切一切都被吞噬,包括我眼中的世界,也包括世界眼中的我。
黑夜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不近人情,如此霸道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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