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混账（4）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奥德里奇和克莱儿都住在了阿尔杰文的家中，当然这个住字用的不是很准确，炎魔一族的小屋子空间不够，也不适合作为异族的他们居住，所以两人只是白天在屋子里走动，夜晚则住在克莱儿空间戒指中携带的旅行小屋当中。

所谓的旅行小屋一种以特殊材料打造的房屋，铭刻着的特殊铭文赋予了房屋奇异的特性，只需要灌注一点点魔力就可以让手中方块大小的模型变成足以容纳数十人居住的完美豪宅。

在这两日的时间少年的生活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帮着打打下手，随手修炼修炼魔力，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完美的计划，突破到八级仍然显得遥遥无期。一旁的克莱儿倒是没有这样的烦恼，每天拉着艾谱莉的手在村子里疯玩，让人忍不住吐槽您才不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基层体验生活，你这直接一土生土长的基层群众啊喂！

第三天的上午，红月一如既往的散发着妖冶的光辉，这个位于炎魔一族西北角落的小村庄仍然是显得那么偏远而又宁静，但是少年还是从炎魔们紧皱的眉头上看出了些许不对，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散发着紧张的气息。人们少见的没有出去干活，反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奥德里奇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阿尔杰文，这个男人不时的望向远方的天空，心事写满了面庞。

“今天是布莱恩家族收税的日子。”

阿尔杰文言简意赅。虽然他的话语当中没有掺杂多大的感情，但是结合这几天的经历还是让奥德里奇轻而易举的理解了现状。

这个穷苦的村子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又哪里有多余的钱来应对横征暴敛呢？

“要我出手吗？”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看好孩子们。”

说到这阿尔杰农看了一眼里面的房间，在那个房间里克莱儿正在和艾谱莉愉快的玩耍，不过真当阿尔杰农扭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两人正站在门口露出半个身子望着他，娇小的女孩双手握在胸前，眼里满是担忧。

“爸爸又要去跟那些坏人谈判吗？”

“放心吧，爸爸这次有很多帮手，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

“快到时间了，爸爸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也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儿那双担忧的双瞳吧，阿尔杰文随口编了个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的谎言离开了这间屋子，艾谱莉倒是也没有胡闹，只不过那双原本宛如星辰要灵动的眼睛黯淡的像是蒙上了灰尘，低着头的女孩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悲伤。

“放心吧，你爸爸会没事的。”

少年揉着女孩的头发安慰道，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动作会被厌烦，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却没有反抗，女孩像一只自暴自弃般的猫咪般担忧的看着远方，以低沉的声音悲伤的说到。

“那群人很坏的，虽然他们都自称自己是贵族，但他们都很坏，一点也不讲道理，爸爸他，一定会受伤的。”

“他们还会动手打人吗？”

“嗯，虽然爸爸他每次都说自己没事，但每一次他都会受伤。”

“.....”

沉默了一秒后，奥德里奇和克莱儿对视一眼。女孩轻而易举的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出去看看，你看好她！

像其他村民打听关于刚才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任务。这两天少年以无偿劳动在诸多村民的心中树立了一个踏实能干的勤奋少年形象，所以村民们也很乐意这个勤奋的后辈关心这种村中大事并且亲切的提醒他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冲动。

根据情报阿尔杰文会和村子里的村长还有其他的一些长辈在村子中的广场迎接布莱恩家族的使者，少年便迈起步伐朝着村中的广场前进。

不多时后他已然来到了广场的外围，这是一片很符合人类眼中恶魔特色的地区，大约数平方千米的圆心空地四周立着数十座黑色的小型祭坛，紫色的妖冶火焰正熊熊燃烧，以祭坛为中心大地蔓延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从天空看上去像是魔法阵的魔法回路。

这座广场平时担当着村子中老年活动中心的角色，偶尔还会充当充当祭坛的任务，不过此刻流淌在广场之上的满是严肃的气息，平时闲聊的人们被赶走，死寂且压抑。

放眼望去，点满了火炬的广场站着数十个炎魔，一副在等待着什么的样子。其中就有阿尔杰文的身影。

“看，那就是你爸爸。”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多想，身后便突然响起了少女的声音，扭过头去，克莱儿正带着艾谱莉躲在旁边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悄悄地指着前方。

什么鬼！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好她吗？！”

少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立马痛心疾首的斥责了起来。

“你只是让我看好她，可我也没答应啊！.....”

在少年那痛心疾首痛彻心扉的目光下女孩很快便败下阵来，少女不耐烦了挥了挥手。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错了，她吵着非要来，我有什么办法？放心吧，她保证过她会乖乖的！”

“嗯嗯，我保证！”

克莱儿怀中的小女孩立马小鸡啄米般点头。

“？？？”

连个幼女都看管不来我要你何用啊！！！你这种人要是在魔界监狱上班怕是三天不到就得被扫地出门！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

奥德里奇还没来得及咆哮，克莱儿便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前方：“先别生气了，有人来了。”

这下少年也顾不得吐槽了，他急忙望向前方，广场上凭空的出现一团巨大的黑影，像是有一片乌云突兀的悬挂在了上空，奥德里奇扭头望去，那并非是乌云，而是漂浮于天空之上的飞空艇，金色的骨架让这座飞空艇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飞舞着的巨龙，上方铭刻着血色的家徽。

毫无疑问，布莱恩家族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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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空艇在飞行了半饷之后停留在了数十米的低空中，下降之时狂乱的气流吹得人的衣衫乱舞。越看那金色的飞空艇下方的村民眼中就越发的震撼，那庞大的飞空艇代表的是炎魔一族的天，在这样超然的力量面前，他们是如此的弱小。

降落到地面之后飞空艇的门被打开，一道火焰阶梯自门口从空中落下，飞空艇内部的人还没有出来，但是如此大的阵势已然显露出了对方的尊贵。

“仗势真大啊，没想到你们恶魔对于交税纳税这种事情竟然能够认真到这种态度，作为信奉文明的人类我真感到羞愧。”

在这力求完善每一丝细节，尽显对纳税人的尊重的工匠精神面前，克莱儿肃然起敬。

“一边玩去。”

奥德里奇皱眉，虽说没交过几次税，但是在漫长的生涯当中少年还是看到过不少交税的光景，这种小村子的税务一般都是魔王手下负责税务的官员的手下的手下的手下去收的，在手下了N次之后这群恶魔虽然顶着魔王士兵的名号但实际上菜的抠脚，通常都是大腹便便坐久了办公室得志小人形象，不管是实力还是气质都是杂兵等级，属于就算放在路边勇者大人也会觉得杀死这种恶魔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宝剑那种。

这种等级的杂兵自然是不可能用得起飞空艇的，尤其是这种金色的飞空艇，在布莱恩家族当中，金色是最高等级的颜色，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用这种珍贵的飞空艇来收一个小村长的税，简直就是上厕所用禁咒魔法擦屁股。

底下的人同样很懵逼，年迈的村长和四周的中年人迷茫的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怀疑为什么只是收个税要弄得跟帝国远征一样，就算布莱恩家族打算杀鸡儆猴，也没必要开着强袭自由高达欺负一个废物死宅吧！！根本起不了震慑作用啊！

就在奥德里奇与克莱儿交谈之时，飞空艇上又有了新的动作，一群身穿华服的炎魔从飞空艇中飞出，这群炎魔大约有十三人，皆是男性，年纪的话并不大，以人类的标准来看的话可能连十八岁都不到，从穿着打扮与年纪来看倒是很符合贵族子弟的感觉，在飞到地面后这群人并没有立刻展露威严，而是在火焰阶梯的两侧列队，下一刻，一位浑身燃烧着沸腾火焰的炎魔出现了。

正主来了。

不用任何人提醒，在场的人立马便明白了对方的地位，从炎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七级巅峰的强大气息，这个年纪就能成为七级巅峰的强者，标志着对方绝对是布莱恩家族的核心人物。

年轻的炎魔沿着阶梯一路向下，步伐矫健间散发着宛如狮子般的威严，面对底下人的谄媚他毫无表情，毫无疑问他是个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家伙，见惯了这幅场面。

看到这幅景象后年迈的老村长立马带着身侧的阿尔杰农上前，他并没有直接去找地位最高的炎魔，而是在列队的侍者面前停留。

“落火村村长哈立德，欢迎布莱恩家族的大人大驾光临！”

“落火村吗？不错的名字。”

年轻的炎魔略微沉思了一下后点头，察觉到村长眼中的犹豫后，他缓缓开口：“盖文·布莱恩。你可以叫我盖文。”

“布莱恩大人好。”

看着身后侍卫那一双双冰冷的瞳孔，村长深知他没有套近乎的资格，行了一礼后他让开道路。“大人应该是为了税务的事情而来的吧，关于这点让我们去议事厅商谈.....”

村长伸出的想要带路的手被按住了，年轻的炎魔以平淡的眼神瞄了一眼村长，幽幽开口。

“不急，我想先逛一逛这个村子。”

“好的，我这就带路！”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炎魔是何意思，但这个时候村长也只能带路，一行人迈着悠闲的步伐朝着村子中前进，打量着两侧的风景，年轻人缓缓开口。

“很复古的村子呢。”

“因为我们平时和外界没有太多的接触。”

“挺好的，清幽也是一种美。”

“多谢您的夸奖，村子外边的西南侧有片美丽的火花林，如果您有兴趣的话让我带您去看看如何？”

“好！”

年迈的老人与年轻的炎魔立马调转步伐，与此同时街道的阴暗角落当中，克莱儿饶有兴趣的发表了自己的结论。

“这贵族人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诶。”

她捏了捏艾谱莉的脸。

“嘿嘿，看吧，我就说你的爸爸不会有事情的吧。”

“可是.....”

明明看见了如此和睦的景象，在她怀中的幼女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克莱儿想不通小女孩在害怕什么，但是当她扭过头去想要让奥德里奇帮忙安慰的时候，发现少年的表情中同样没有一丝轻松。

在那共同所看到的景色当中，少年到底看到了怎样不同的风景呢？

就在她思考之时，女孩听到了少年那无比严肃的声音。

“麻烦你保护好她，这是命令。”

阿尔杰文被拉住了。

原本他打算为那名自称盖文的炎魔引路，但是他还没走出几步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扭过头去，发现拉住他的正是盖文所带来的侍卫，一共十三位，从外表上看上去像是十三个稚嫩的孩子。

不过单纯的用孩子这个词来形容也不准确，孩子大多都是温和且柔弱，青涩且纯真，对方给他的感觉更接近于....没错，就像是叛逆的地痞流氓。

“我们来谈一谈税务的事情吧。”

“诶，那位大人不是说之后再谈吗？”

阿尔杰农一愣。

“你们也配和盖文大人谈论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心情不好想要散心的话，以盖文大人那种身份怎么可能会接下这种任务，盖文大人是来这里散心的，税务的事情则由我们负责。”

“这....”

这个说法倒是也无懈可击，能够用得起飞空艇出行的人物怎么也不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不管是出于自发还是默认，让手下解决这种小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最终他点了点头。

“明白了，请跟我来。”

阿尔杰文带着几人来到了一栋仓库之中，推开门后迎面看见的是上万个被摆放整齐的醉心果，阿尔杰文以不舍的眼神望了一眼醉心果，然后扭过头去。

“大人，这里的醉心果一共有一万零二百五十五个，还请您检查一遍。”

“这么垃圾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就不能换成钱吗？”

听到这讥讽的语气阿尔杰文的脸上闪过一抹心酸，他没有说话。看到他没有说话年轻的侍卫，不对，在上级不在后这群人得用贵族这种尊贵的身份来称呼，年轻的贵族一边皱眉一边清点了一边数量，确认无误后开始将醉心果收入空间道具中。

看着将物品收入空间道具中的炎魔们，阿尔杰文一咬牙。

“大人，我能不能祈求您一件事情？”

“嗯？”

“能不能麻烦您分....借给我们一些食物？.....当然我绝不是在拒绝交税，大人您也看到了，这些都是醉心果一类的食物，为了凑齐这些东西我们各家各户都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如果没有这些食物的话我们接下来的三个月会没有任何粮食，而接下来的两个月熔岩河会进入冰霜期，到时候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任何食物......”

阿尔杰农恳求的望向这些贵族。

如果要用几个字来描述他的心情的那话，那就是愤怒与委屈。这些在贵族们眼中破旧不堪的醉心果是村里几十口人劳动的成果，是他们度过这个寒冬的保证，这是本来就属于他们的宝物，但是却在此刻被人毫不留情的抢走了。

但他没有抱怨对方的横征暴敛，因为这没有意义，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村民，而对方则是大家族的子弟，一旦跟对方争斗起来，无论他们是否正确，吃亏的都只能是他们。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就算再反抗再无意义阿尔杰农也会举起自己手中的刀，但是他的身后有着妻儿有着子女有着朋友有着同伴有着需要这些果子生存的村民，所以哪怕再不甘再委屈愤怒他也只能祈求对方，他必须为了身后的村民们妥协。

面前的贵族突然笑了。他们察觉到了这个中年男人的恳求，察觉到了这个背负着责任的男人的低声下气，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他们彼此笑了。

“所以呢？”

“所以没有食物的话会有大麻烦，我们这些中年人还好，还能靠着体内火焰勉强为生，小孩子和老人一定会饿死的！”

“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麻烦您我们留上一些？又或者说先借给我们一些事物？扣留的部分等到明年开春了我们一定会双倍返还！”

虽然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一直所以所以，但阿尔杰农还是立马开口说道。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低头，便看见面前的男孩挥了挥指头。

“不不不，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唔，该怎么说呢，就算你再无知，也应该知道当时星之魔王发动了末世黄昏吧。”

“当，当然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阿尔杰文不解其意。

“末世黄昏是一场很惨烈很惨烈的战争，所以在这漫长的战争当中自然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和恶魔，这些人与恶魔当中有很多的人该死，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死去的人和恶魔当中同样有很多无辜的。发动战争的星之魔王必然是知晓这些事情的，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发动了战争。为什么？”

看着对方那张逐渐狂热起来的面庞，阿尔杰文突兀的感到了一丝的寒意，他并非没有听懂对方的话，与此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听懂了对方的话，他才如此的恐惧。

“因为高贵的贵族无须在意下人们的死活啊！”年轻的炎魔终于卸下了那虚伪的伪装，露出了面具下的正是面容，在阿尔杰文看来，那是掺杂着扭曲，贪婪，自私，宛如恶鬼般恐怖的面容。

“魔王不会在乎在战争中到底死了多少人，勇者翻箱倒柜的时候也不会在乎破坏了多少别人家的财产，当我们决定完成这个收税的小任务之时，这个任务就注定要被完成。麻烦你们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们拿走这些果子你们就会饿死？所以呢？”

“你们这种下等人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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