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主干道上逃——当然是不可能的,萝妮是被合法卖掉的奴隶,届时只要追捕的人一声大吼,她就会被热心居民像抓小偷一样按倒在地。
因此还是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娼馆后的小巷四通八达,在三楼窗台时就已经看到,跑进这里面躲避应该是最佳选择。
但萝妮并不认路,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尽可能向深处跑,时不时拐两个弯,即便如此还是甩不掉多年居住于此,对路况无比熟悉的本地人。
保安人员——实际上只是他们花钱雇的混混罢了,花柳之地难免有人生事,准备一些打手总能起到未雨绸缪的的作用。
萝妮尽自己所能奔跑着,她从未觉得迈动双腿是这样痛苦心酸的事。
心脏像陈旧的老式发动机一样轰鸣不已,肺已竭尽全力舒张,冰凉的空气刺的胸口疼痛,但获取的氧气仍不足以支持高强度的运动,抬起双手也觉得痛苦不已,想将它们放下,那样又会失去平衡,不得已地端着,脖颈也失去支撑的力气,头颅随着步态略微左右摇晃。
因氧气都被供应到了双腿,头脑晕乎乎,甚至不能好好将注意力集中到视力与听觉上。
更要命的是在这即将入冬的天气,她那身从房间里穿出来的衣服根本起不到任何驱寒作用,多余的布料反而碍手碍脚,妨害运动。
“哐当、”
月黑风高,视物不清,一脚踢在了路边的坛子上,小脚趾扭挫,钻心的痛。
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脚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换做从前的她,只要开启了夜视力就绝不会犯这愚蠢的错误。
身后追捕的人挥舞着火把叫唤,引得巷子里的居民纷纷探出头来瞧个究竟,那声音甚至还越来愈近了。
不禁回头望去,火光也依稀可辨。
怎么办,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捉住。
然而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萝妮竟然隐约听到了前面巷子的拐角处同样传来了人声。
“在哪儿?”
“说在这里等,堵上小路…”
都是男人的声音,嘈杂错乱,但能勉强听出似乎是来找某个人的。
显然,是自己。
前后夹击,无路可退。
她只能停下,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缺氧的鱼一样大张着口呼吸。
“哈……”
“哈……”
额头温热的汗水刚刚汇成一滴,便被冰凉的空气同化为夺走体温的冷雾。
微风袭来,周身被汗液浸透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抱紧胳膊,该如何是好?
眼下已然是穷途末路,只能束手就擒了吗。
萝妮不甘心地紧咬下唇。
“吱嘎——”
就在此刻,身旁的门被打开了。
探出个女人的脑袋,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体型干瘦,眼窝深陷。
“小姑娘…”
她一边叫着萝妮,一边上下打量。
“这是怎么回事?”
萝妮这上气不接下气,还穿着一身古怪衣服的状态很不正常,谁都看得出来。
“拜、拜托了大婶,求求您让我进去躲一下!”
萝妮像抓住救命稻草,眼下这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这位大婶家里有后门或许就能侥幸逃走。
对方再度对萝妮琢磨片刻,此时巷子前方的拐角处已有火光浮现,交谈的人声也愈发接近。
对方左右张望片刻,将门敞开。
“进来吧,孩子。”
萝妮赶忙顺着人家的腋下钻进去,慌不择路地找个角落蹲下。
“您家有后门吗,请让我出去。”
“后门是没有的,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能把他们打发了。”
女人如是回应。
萝妮只能屏住呼吸,在不安与焦虑中静待事态的发展。
“咚、咚、咚”
果然,把人跟丢了,所以从最可能的地方开始盘查吗?
女人稍等片刻,打开了门。
从萝妮的角度只能依稀瞧见火把中映出了几张男性面孔,为首的是个壮汉,他负责盘问。
“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姑娘从这儿跑过去?”
“小姑娘?我这儿怎么可能有小姑娘。”
女人敷衍着。
“在我这里出入的都是什么人,老爷您是知道的吧。”
“别装蒜,那是伯纳德老爷花大价钱买来的雏儿,找不到他不会甘心的。”
看他们的对话,两人莫非是相识?
萝妮起了一丝警觉,侧耳倾听。
可那个男人只是继续盘问确认几句就率人离开了,没透露什么有用的讯息。
不对。
萝妮立即察觉到那有些不正常。
如果是盘查至少也该进屋子里看一眼,三言两语就轻信了女人的话,双方的关系难道真的不一般吗?
但无论如何这一波危机算是躲过了,尽快离开为妙。
“抱歉,大婶……给您添麻烦了。”
萝妮因剧烈运动儿急促的喘息这会儿才趋于平静。
“我要赶快逃走。”
“你能去哪儿,到处都是找你的人,就先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此刻,萝妮才能静下心借屋内昏暗的灯火瞧清这位妇人的样貌细节。
总地来说只是个消瘦的中年女人罢了,但有一处不容忽视。
她的脖颈和裸露的手腕处隐约有一些玫瑰红色的斑疹,多为圆形,有的则呈椭圆形和不规则形。
造成这种疹子的可能性很多,但最常见的则是——
梅毒。
萝妮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多谢您的好意,我还是给不您添麻烦了。”
说罢她不顾对方的阻拦,执意要往外跑,可刚跑出去没两步,后脑处便传来了一股阻力。
头发被抓住了,萝妮第一次吃到长发带来的苦头。
之后那女人便像提小鸡仔一样把萝妮拖倒在地,即便是个受病痛折磨的消瘦女人好歹也是成年人,现在的萝妮无论如何是拗不过的。
两人撕扯片刻,萝妮奋力挣扎,但最终还是以她被俯身按倒,双手制住结束。
那个女人扯过一段绳子,将萝妮的手绑了起来。
“小丫头还挺机灵,你怎么看出来的。”
刚出虎穴,又入狼口,此刻的她哪有心情接话,只觉得如坠冰窟,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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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女人扭送到伯纳德处,萝妮从他们的对话中才明白,这一片巷子都是伯纳德在管理和维持治安,他不仅经营娼馆,更是这处阴暗城区的恶霸,所有人都要定期给他缴纳一定数额的钱财才被允许居住,居民们也大多是落魄妓'女、小偷、无赖和其它不正当行业的从事者。
而那个女人则是个年老色衰的娼'妇,她的生意日渐萧条,正愁没有钱花,捉到了伯纳德大人四处寻找的人物,独占这份功劳,岂不是能得到些赏钱吗?
“那、您看……”
她欠身赔笑着,伯纳德也的确从口袋里摸出几法辛丢给了她。
“多谢、多谢老爷…”
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搓着手离开了这间房屋。
“——您也知道了。”
等女人离开,在一旁等候已久的治安官走上前开口。
“罗塞尔老爷受了伤,不仅要求退款、索赔,这女孩也要以十丹尼尔的低价卖给他。”
“什么?”
伯纳德瞪大了眼珠。
“开什么玩笑,我买她的时候花了四十五丹,如今一分钱没赚,还要赔款?!”
“如果您不同意,那就按法律的程序来,这女孩是您买来的奴隶,奴隶轻度伤人要受两年牢狱之灾或主人花钱抵消,而且您仍旧得赔罗塞尔老爷一笔损失费。”
“让我等两年?何况监狱是什么地方,两年之后出来,她还能值钱吗?”
依正规程序向罗塞尔赔款倒是花不了多少,但花钱赎人的价格还是远高于十丹尼尔。
“这就不是在下负责的范畴了。”
“……”
伯纳德老爷被气的来回转圈,忿忿咒骂着,口中不断传出细碎的污言秽语。
“他妈的,他妈的……”
走到萝妮面前,越看她越来气,更要命的是萝妮还不服气地昂首盯着对方,始终不肯移开视线。
“啪—!”
伯纳德猛地抽出右手,给了萝妮狠狠一耳光,纤弱的身躯哪经得住成年男人的力气,踉跄两步,几乎栽倒在地。
但萝妮很快又爬了起来,捂着红肿的脸颊挺直腰板,抿起嘴唇,继续毫不示弱地盯向对方。
事到如今已经破罐子破摔,她打算不再显露怯意,硬扛到底。
“哼……”
伯纳德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扭头走到治安官面前。
“罗塞尔给了你多少钱?”
压低声音问到。
“什么?”
“别装蒜了,能做出如此不公的裁决,罗塞尔究竟给了你多少钱?”
“……”
“莫要犹豫,我的出价一定比他高。”
迟疑片刻,治安官伸出三个手指。
“三丹?”
对方点了点头。
“我给五丹尼尔,现在就付。”
说罢,他命是侍从赶快去取钱,交到了治安官手中。
“你从没看到过这女孩,她从来没被抓住过,明白吗?”
“……”
治安官点了点手中的钱,沉默着点头肯定。
“你过来。”
伯纳德叫来刚刚去取钱的心腹。
“你连夜带她去霍夫曼的黑市那卖了,年轻漂亮的奴隶只要犯了法的在他那儿都卖二十五金,切记不要讲价,讲了他也不会答应,卖的时候什么都别说,他自然会判断,拿到钱就离开,用面罩遮着脸,免得留下把柄。”
就算要和他做买卖也最好不要留下证据。
显然,伯纳德老爷对那个人很是了解。
治安官所提的两种选择都会让伯纳德赔的血本无归,但干这行多年的他又怎会没有后备手段呢。
犯了事的奴隶是卖不出去的,但总有些人敢为财犯险,甚至还有人专门以此谋生,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奴隶贩子霍夫曼就是其中之一。
霍夫曼低价收购来路不明或有不良记录的奴隶,然后转手高价售出,他倒是不会对奴隶们做什么,但黑市不好找买家,通常也要被关在他那里六七个月才能转手卖掉。
伯纳德想着,将萝妮卖掉,然后依正规途径走,虽然依旧要给罗塞尔赔款,但这已经是能将自己损失降到最低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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