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锁妖塔里当真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就在我和其他大妖们热情洋溢地大吹牛皮的时候,忽然,锁妖塔里一阵震荡。
狐狸精:“哟,怎么回事?白招拒终于要死了?”
狐狸道友挣了挣身上的锁链。
我正要问一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忽然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锁链一松,在大家诧异与羡慕的眼神中,我嗖嗖飞出锁妖塔,落在了地面上。
白帝坐在石块上,溪水潺潺,他朝我招招手。
我没搭理他。
对着漫天的星子,我掐算了一会儿,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当下沉沉一叹,
白夭夭:果然是‘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啊!
白帝又朝我招了招手,我这才决定赏他个脸,一转脸,就看见他的面前摆着几个差一点点就再也看不出原形的死鱼。
看了看死鱼旁边带血的一把刀,我好生疑惑,
白夭夭:白帝这是要做什么?
白夭夭:他一个不论是走到哪里都能被好生招待的昆仑山大能,忽然跑到野外剁鱼吃?
白夭夭:这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所以来搞点野味?
白帝许是见我许久没动身,终于叹一叹气,起身过来拉我,又分外认真道:
白帝:“白夭夭,你肯定会做饭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道:
白夭夭:“你这牛鼻子老道,把我拎出锁妖塔,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做饭?”
白帝语气甚是大义凛然,道:
白帝:“我看你这小妖也未曾害过什么人,关进锁妖塔的惩罚实在是有些重了,于是刻意放你出来,然而重罚可免,轻罚难逃,如今你就来给我做个十几天的饭,权当是接受惩罚了。”
我不甚相信地看向他。
指了指地上的剁鱼,他道:
白帝:“你还看我做甚?还不快去。”
白夭夭:“给你做饭?呵呵,你想得美,告诉你,我偏不,你自己动手吧。”
我摊了摊手,
白夭夭:白帝这厮未修行前是个皇子,锦衣玉食,入昆仑拜师修行后,又因为是个中天才,一入门便是掌门真传,这辈子只怕从来没有近过庖厨,我便要看看他这回不得不自己做饭的蠢样儿。
白帝闻言,冷哼,道:
白帝:“你这小妖,难不成还在锁妖塔里呆上瘾了不成,不听话的话,我这便送你回去,把你给再关个几百年。”
我嘿然一笑,绕着白帝走了两圈,道:
白夭夭:“你现下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丝法力,还想打开锁妖塔,再把我塞进去?嘿嘿,把我从锁妖塔里面拎出来的时候,想必耗的就是你那最后一丝法力吧?”
白帝脸一僵,继续冷冷道:
白帝:“你胡说什么。”
我指了指他身上甚是朴素的短打装束,道:
白夭夭:“你是惹到了什么仇家呀,这是在逃亡?”
他脸色青了一青,半晌之后,他喟然长叹,嘟囔道:
白帝:“那些妖兽甚是厉害,约莫已经到了飞升的境界,如此高的修为,按说应该早有姓名,我和他们交战几次,却发现他们的身手甚是诡异,且身上总有一股极腥极臭的血气,这种妖兽我从来不曾听过,也未曾见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我又何时见过他们,竟然叫他们着意要置我于死地。”
白夭夭:“妖兽?”
我扬起眉毛,告诉他,
白夭夭:定是他歧视我们妖精的话传了出去,所以那些妖兽听了之后生气了,故而才来找他算账。
闻听我言,白帝拧眉道:
白帝:“你这小妖,还真是孩子气,休说我并未歧视妖精,便是我当真歧视了,也该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妖修来找我做过一场,如今这般万里追杀,又是个什么情况?”
他又是一叹,道:
白帝:“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居然要将我的神魂也要磨灭,连个转世轮回的机会也不给我。”
白夭夭:神魂也要磨灭?这般十恶不赦!
我一听此言,当下大惊,急忙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帝如是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阵。
原来他半月之前逃躲的途中,曾经偶然听见某个妖兽与同伴提及,等到抓了白帝之后,便要用一种独特的手法将他杀死,如是才能让他彻彻底底的身死魂灭,不会再有什么来世。
虽说白帝这厮,我甚是恼他,然而毕竟他如今乃是我们修行之士当中的五帝之一。
白夭夭:五帝,五帝。
想到其他四帝,我心里又是一跳,道:
白夭夭:“他们会不会是冲着五帝来的?还是仅仅只打算杀你一个?”
白帝摇了摇头,道:
白帝:“未曾听见他们谈论此事。”
我半是忐忑半是玩笑道:
白夭夭:“若是他们只要杀你一个,那你不如就去找他们自首吧,也免得你如今担惊受怕了不是?”
只见他一脸严肃,看向我道:
白帝:“我若是死了,锁妖塔里的千妖齐出,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么?”
白帝一露出这般严肃正气的表情,我便想到他把我晒在太阳底下三个时辰的事儿,还有一回他关我小黑屋的仇,我当下气得牙根痒痒,咬了咬牙,道:
白夭夭:“呸,我打算去修妖道了,将来可是要杀尽天下的,你这话吓不住我。”
只见这道貌岸然的家伙两眉一拧:
白帝:“你。”
我横眉冷对,毫不害怕,
白夭夭:左右这厮都已经成了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就算他生气,又能拿我怎么办?
白夭夭:我现下可比他厉害得多。
他瞪了我一会儿,忽又叹气:
白帝:“不过是让你帮我做个饭,你不乐意,自己离开便是。”
见他这般快就服了软,我怔了一怔,摇了摇头,啧啧两声揶揄道:
白夭夭:“你先前可不是这么个意思哦,你先前可是高傲的很呢,还威胁我说要把我关回锁妖塔里去,怎么,被我一双慧眼发现了你如今修为尽散,关不了我了,就开始服软了呀?”
白帝咳嗽了一声,道:
白帝:“那我还能怎么样,能屈能伸又不是个坏词。”
白夭夭:“能屈能伸是吧?”
我乐滋滋抱着手臂,笑眯眯道:
白夭夭:“那感情好啊,想要我给你做饭?那你要帮我暖被窝的哟。”
白帝脸霎时一僵,他瞪我一眼,道:
白帝:“换个条件。”
我笑嘻嘻,猛地凑近他,欣赏着他脸上渐渐沁出的红晕,得意道:
白夭夭:“不成,明明是你现在有求于我,居然还要讨价还价啊?”
白帝后退一步,又一步,只见他以袖盖脸,不过两息,又放下袖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唏嘘道:
白帝:“我都这么老了,看看这眼尾的皱纹,看看我这头白发,小妖你没长眼啊?”
白夭夭:“我眼睛不是在这呢么,而且还亮堂着呢,看见没,看见没,”
我使劲儿眨眼,道,
白夭夭:“你当我不读书呢,你老?呸,咱俩是一样大的,都是一千来岁,你别想糊弄我。”
白帝扶额,道:
白帝:“我是人,你是妖,人和妖的岁数,能等同么。”
我伸出指头想戳他,却被他躲了开去:
白夭夭:“你别把话扯远了,总之,你愿不愿意给我暖被窝,不愿意你就继续吃血食吧。”
白帝他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子,深深呼吸几下,他便铁青着脸点头同意了,我当下甚是开怀,好生帮他整饬了一石瓯的鱼汤。
鱼汤喝了两顿,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俩在一座荒山里面寻到了一间废弃的小屋,里面的锅碗被铺齐全,只是被铺霉变甚重,当下缠了条绳索在两棵树间,将那被铺等物晒了起来。
作为一条蛇精,我虽喜欢吃肉,如今却吃多少吐多少,本打算继续炖锅鱼汤,然而白帝这厮不事生产,要求却多,见我脾气好,就开始泄露本性,嚷嚷着他实在不爱吃鱼,看着汤中死鱼就觉得头疼尾巴疼浑身哪哪儿都疼,是以晚饭一点肉沫都没有。
我咬牙切齿腹诽,
白夭夭:一个人类还说自己尾巴疼,真是荒唐。
只有用山里的野果松子蘑菇等物香香的烤了一盆的素烤串,又引山泉,将那鸟蛋打了几个,拌上花瓣,蒸出一碗嫩滑的蛋羹来。
太阳西斜的时候白帝收了被子,又向我声明,明日中午,他不想如今日一般吃全素。
我道:
白夭夭:“哪里是全素了?不还有一道蒸鸟蛋么?”
白帝振振有辞,道:
白帝:“鸟蛋又不是肉,自然只能算是素的。”
我翻了个白眼,使唤他去削树签搓草绳,道:
白夭夭:“行,等什么时候你把弓和箭都做好,咱们就去猎两斤肉回来。”
我修行八百年,如今山间捕猎的本事倒也没有落下,白帝倒是不行,他约莫是养尊处优惯了,动作虽很是标准,但没了修为,只能说是个空架子,是以回到小屋的时候,他手里提着的猎物全是我打来的,我手里提着的那只死兔子是他‘守株待兔’待来的。
如是又过了两天,白帝的修为回复了些许,已能同我初修炼那时差不多了--换句粗俗的话说就是‘屁用没有,看着乐呵’。
这天傍晚,我们照例带着猎物踏上回程的路,半道上便是轰隆一声雷响,紧跟着就是一场暴雨。
白帝身上被浇了个透,而我,我看了看自己头上的披风,道:
白夭夭:“我是妖啊,不怕雨的,你为什么要给我遮雨?”
他举着披风的那只手僵了僵,道:
白帝:“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了这茬,还请你见谅。”
我笑了笑,点了点他的脸,眉飞色舞道:
白夭夭:“嘴硬,你真是嘴硬,你脸红了,知不知道啊?呀!你喜欢我啊?说呀,你是不是喜欢我?五帝之一的白招拒喜欢我,哼哼,我这真是蛇生巅峰呀!”
白帝脸越来越红,他并不说话,只默默的将举披风的手收回。
我噘嘴,只见他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草,一会儿看远方,一会儿看地上的水洼,就是不看我。
正当我以为他要默默的把这件事略过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
白帝:“我半步筑基已经一百多年了,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以我的资质,定能够在七十年之前飞升的,但是没有,所有人都找不出原因。”
白帝他终于把那双眼睛目光的焦点放在了我的脸上,道:
白帝:“现在我明白了,我修的绝情道,却从来没有对谁动过情,没有的东西,又怎么会被断绝呢?我,我现在对你动情了。”
脸上浮红褪下去,他如释重负地一叹,又道:
白帝:“我离断情飞升必然不远了,等我飞升之后,是不会等你的,到时候,你且莫强求。”
听完他的话,一瞬间我有很多话想要说,比如嘲笑他一下,说他别太自恋了,说他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他,说我绝对不会强求他的,但是这些话最终只全部卡在了嗓子里,让我只能憋出一个“哦”来。
他定定看我,忽然探手摸了摸我的脸。
三刻后,我俩回到小屋,并排挤在炉灶前烧火,他的手握着我的,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晚饭过后,他引气了一个时辰,然后和我一并躺倒在床上,他的手又一次握住了我的。
白帝:“这就是动情么,”
他迟疑地道,
白帝:“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想碰碰你,和你身体接触,你对我也是这样么?”
兴许是修行出了点茬子,自从九百多岁的某一天开始,我就变得分外的爱打瞌睡,基本上一躺到床上我就犯困,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
白夭夭:“我不知道啊。”
白帝的声音变得有些细微,恍如将死的人气若游丝:
白帝:“你怎会不知道,你不是喜欢我么?”
只差一步,我就要跌进梦乡,于是我强打着精神回答他道:
白夭夭:“也许我不喜欢你呢,一开始,我就是觉得你长得不错,正好小青那个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去见法海,呃,就是你徒弟凌楚,我就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就想找个人帮我暖被窝了。”
他握着我的手忽然放开了。
我困得意识如在云端,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飘悠悠的:
白夭夭:“你这是断情了?好快啊。”
他“嗯”了一声,语气疲惫:
白帝:“雨声更大了,我去关窗。”
我道:
白夭夭:“好啊。”
翻了个身,我彻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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