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那女子衣带飘风,一条影子瘦瘦长长,手里攥着个三叉戟向虚素光直取而来。
虚素光冷极一笑:
虚素光:“该是你受死才对。”
一个掌中火,一个手上戟,一场架打得随风满地石乱走。
趁着他们两个打架,无暇顾及别处,陆雪琪望了望四周,凝神催动咒诀,将那柄被虚素光丢在地上的佩剑御起,嗖嗖两声割断了捆在身上的绳索。
张小凡口鼻流血,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他的狂吼,此刻已经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一想到他竟是天音寺弟子,陆雪琪当即好生生气,愤愤然起身,她猛地踹了他一脚。
林惊羽:“小凡,”
林惊羽低低呼唤一声,又道,
林惊羽:“师姐为什么要踹小凡?若他哪里惹到了师姐,惊羽替——”
陆雪琪翻个白眼,握住在身边滴溜溜直转的长剑剑柄,上前割断他身上的绳索,打断了他的话,道:
陆雪琪:“他是天音寺的人,你知道么?”
林惊羽一怔,一叹。
陆雪琪:“呵,原来你是知道的,那你为何知情不报?”
陆雪琪:“我们青云门七脉会武的第一名,竟然是个天音寺弟子,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天下人该怎么看待我们青云?”
陆雪琪:“也不知他有没有将我们青云的修炼法门给泄露出去,哼,若他真的做了那细作,林师弟,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惊羽道:
林惊羽:“师姐,小凡他修炼大梵般若,本来也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他,他,”
他噎了一噎,忽又弃了话头,转而道,
林惊羽:“小凡是心向青云的,也从未和天音寺有过什么暗地里的联系,更没有泄露些什么,我以性命担保,小凡绝非师姐以为的那样。”
淡淡一扫林惊羽誓立的三指,她回身自张小凡怀里摸出珏佩,丢到他手里,讽道:
陆雪琪:“你有向我发誓的功夫,倒不如加把劲儿,早些让他爱上你,再为你生生死死,为你放弃天音寺。”
林惊羽陡闻此话,起身一个趔趄,闭眼吸了半晌的气,他开口道:
林惊羽:“师姐,我,我和小凡并非你想的这种关系,小凡他有喜欢的女孩,我也,”
他面瘫的脸上细细腾上羞涩,声音极轻,道是,
林惊羽:“我喜欢的是师姐你啊。”
轻啧一声,陆雪琪道:
陆雪琪:“喜欢我?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哦?青云门上下,又有几个男人不喜欢我呢?”
林惊羽道:
林惊羽:“师姐,你当真误会我了,我——”
曾书书赫然睁了眼,一咕噜爬起,拉过陆雪琪的手,道:
曾书书:“亲亲雪琪,我们别理这两个断袖了,快点离开这里吧。”
陆雪琪:“你什么时候醒的?头上的伤不疼了?”
她一惊,竭力抽出被握住的手,皱眉道。
曾书书目光如炬:
曾书书:“伤疼归疼,不过却没有我的心疼,雪琪,其实,自被那鬼火精一瓢水浇醒之后,我就没昏过。”
陆雪琪:“那你伤得想必不重。”
她点了点头,见曾书书看她的目光大是异样,不由又道:
陆雪琪:“你还想说些什么?”
曾书书:“雪琪不问问,我的心为什么疼?”
她闻言一怔,曾书书一叹,又道:
曾书书:“雪琪,我是该将你看作一个负心人,还是将你当作一个无知的孩童?”
陆雪琪:“什么负心,无知孩童的?”
陆雪琪:“你好歹说个明白些。”
陆雪琪:“虚素光那厮同那女人打得热火朝天,正是我们脱身的时候,你若说不明白,就搭把手,把张师弟扶起来,我们一起御剑离开此地。”
曾书书一把拉过张小凡,那近乎粗鲁的举止,倒把侧扶着张小凡、转头寻摸烧火棍的林惊羽吓了一跳。
架着张小凡,曾书书带着他一步步跟着陆雪琪寻路,语气冲动,道:
曾书书:“你让我怎么说明白?”
曾书书:“好,我就说个明白!”
曾书书:“你看看,我头上现下是不是多出了一顶绿色的帽子?兴许你瞧的仔细点,还能看出来那下面落款,绣着,道玄赠,绣着这三个字。”
陆雪琪:“你头上哪有什么绿——”
瞬息明白过来,面皮一涨,她尴尬道:
陆雪琪:“我从未和你亲近过,也从来没以你情人自居过,你这绿帽子一说,实在是毫无道理。”
曾书书陡然一笑,哑声道:
曾书书:“你就不觉得这话说得诛心?”
曾书书:“你是想说,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曾书书:“三年之前,你时时约我去康师傅茶庄品茶,又时时在颜如玉书馆门口堵我,难道都是我的臆想?”
陆雪琪:“你。”
陆雪琪:“三年前的事,你放到今天来说,这又能为你证明什么?”
陆雪琪:“证明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凑成一对儿的么?”
陆雪琪:“还真是笑话。”
曾书书握紧了拳头,道:
曾书书:“难道不是?”
陆雪琪:“当然不是!”
陆雪琪:“全青云门的人都知道不是!”
闻言,曾书书气急,眉头几乎皱成一团。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大吼些什么,最终,嘴巴来来回回张了几下,却变成了轻声细语。
曾书书:“亲亲雪琪,你能装糊涂,我却不能,”
曾书书的嘴角扯出一个甚是难看的笑来,一指陆雪琪手中剑,道,
曾书书:“那老头儿,他拿一柄旧剑,就能换走你的心?不,我不信!”
陆雪琪:“不是旧剑!”
陆雪琪:“不对,这不是剑的问题。”
陆雪琪:“我喜欢他,爱他,你知道不知道?你不能因为我不爱你,你就诋毁我的心仪之人,他不老!”
曾书书大笑起来,道:
曾书书:“爱?你和他之间能有什么爱情?”
曾书书:“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人们倒还可以说是那牛粪有肥力,可道玄那老头儿他算是牛粪吗?他顶多是个风干的积年橘子皮!”
陆雪琪:“住口!曾书书你是不是找死!”
曾书书:“你当我找死?我的心在听见那鬼火说出你和道玄的事的时候,就已经碎了,你以为我还活着?我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陆雪琪:“你,你。”
陆雪琪:“曾书书,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当初,我当初本不应该对你那样的,你若觉得难过,我向你负荆请罪,你想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受着。”
陆雪琪:“可我对掌门是真心的,你不该诋毁他,也不该鄙夷我和他之间的爱情,我只想告诉你,此后数年,数十年,数百年,我只想和他——”
曾书书:“爱情?你和他的爱情?我拿什么鄙夷?”
陆雪琪:“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该——”
曾书书:“你们之间压根就不可能有爱情!”
曾书书:“他腻歪了你整整三年,但是所有人都被蒙蔽了,包括我,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萧师兄生死不知,这才想要培养你,好让你将来继任他的掌门之位,其实不对,他是一直在用那个理由做幌子!”
曾书书:“一个老男人在用他的情爱经验诱捕你,雪琪,你这么聪明,早该看得明白的,这种事怎能装糊涂?”
陆雪琪:“我心甘情愿被他诱捕,不行么?容得上你来置喙!”
曾书书:“你傻不傻!”
曾书书:“他贪你容色而已,你又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陆雪琪:“除了他本人,我没想过要得到什么,他也不是贪图我的容色,他是真的爱我,你不信,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爱。”
曾书书沉默几息,忽然后退一步,蓦的冷笑一声,道:
曾书书:“没想得到什么?”
曾书书:“好,你这话我信了,我明白了,就如同那时在颜如玉书馆里一样,我不喜欢你,你便处处勾引我,等我喜欢你了,你又一脚要将我踹开,如今你对掌门得手了,我倒要问问你这水性扬花的女人,打算什么时候再将他一脚踹开啊?”
听他如此污蔑,陆雪琪心头火起,冷道:
陆雪琪:“既然你明白了我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以后最好别再来烦我,我不想再敷衍你什么了。”
曾书书面色一沉,咬牙许久,脸色刷的一白,轩辕剑一拔,剑尖正对着她:
曾书书:“你戏辱我这么久,怎么还能有脸说是我在烦你?”
愤然一笑,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被吵醒的张小凡,陆雪琪环视一圈,亦挽个剑花在手,杀心顿起,道:
陆雪琪:“如今的四人团体,一个是天音寺的细作,一个是那细作的朋友,一个是那细作的追求者,很好,只剩下我一个还算忠于青云门了。”
张小凡急切道:
张小凡:“陆师姐,我并非是天音寺的细作!”
瞥了他一眼,假作嘉许地点了点头,她道:
陆雪琪:“你很好啊,都快死了,还要坚守自己的细作岗位,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若是我们青云门每个弟子都如你一般心智坚毅,恐怕早就成为天下第一的大门派了吧。”
林惊羽:“师姐,”
一直沉默的林惊羽忽然开口,道,
林惊羽:“请你相信小凡一回,等到以后,以后,这个中原委,我和小凡都会告诉师姐你的。”
陆雪琪:“这是你的遗言?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若当真如此,那便让开,让我一剑杀了这叛徒,消一消心中火气。”
林惊羽闭了闭眼,伸手抽出斩龙剑,横剑在胸,说道:
林惊羽:“小凡并非天音寺细作,我虽心慕师姐,然而师父仙逝,小凡是我此生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让师姐你杀了小凡的。”
陆雪琪:“我呸!你不提及‘师父’二字,我还想不起苍松师伯和我的仇来!”
当下旧恨如火,只烧得她杀性腾腾。
林惊羽倒是一怔,道:
林惊羽:“什么仇?”
曾书书一声冷笑,道:
曾书书:“她这样的女人,还能结什么仇?恐怕是求取苍松师伯不成的仇吧?”
陆雪琪:“我看你真是找死!”
她大怒,侧头看一眼虚素光,他正和那女子且战且远,各自飞沙走石。
陆雪琪:以他二人的阵仗,这架恐怕要打上个一天一夜,定然无暇顾及我们四个,倒给我留了不少时间,能让我杀掉其余三人,然后慢慢逃走。
陆雪琪:一对三,哼,我虽说可能会落在下风,但若是一味只攻不守,倒也有极大的可能下手成功。
当下手腕一抖,长剑辉光一彻,她直向林惊羽面门而去。
陆雪琪:林惊羽剑术不亚于我,我得首先解决了此人,才好徐徐图之,去杀另外两个。
二人缠斗未久,曾书书亦挺着轩辕剑加入战局,陆雪琪稍落下风,当下挥剑更快,只一味速攻。
张小凡举起他那烧火棍,一个疾行,横棍在三人之间,眸中红光涟滟。
林惊羽:“小凡!”
林惊羽惊呼一声。
张小凡身子一晃,眼中红色顿消,他面无表情看着三人,又向陆雪琪道:
张小凡:“陆师姐,你为何定要如此?”
陆雪琪道:
陆雪琪:“你这话问得倒很好笑,我和你关系很好么?而且,你这天音寺细作,还敢来掺和我们青云门的内务?谁给你的胆子?”
架在三柄剑上的烧火棍颤了一颤,张小凡喃喃道:
张小凡:“你是陆师姐,在我心里,你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陆师姐,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但师姐你不一样,你那天夸了我,你是第一个那样对我的,我永远不会欺骗师姐你的。”
张小凡:“我不是天音寺的细作,我只是,我只是——”
摇了摇头,他轻声道:
张小凡:“个中缘由,我不能说,可师姐,我是真的不会骗你的!”
笑了笑,陆雪琪笑得如沐春风:
陆雪琪:“哦,是么。”
曾书书一脸漠然,道:
曾书书:“随口一夸而已,她只怕对你从未上心过。”
曾书书:“小凡,你怎可以被这个女人给骗了?那鬼火不是个人,倒能一眼看清这女人实则是个什么东西,果然是个淫剑!是个不要脸的欺师灭祖之辈,这女人的心倘若挖出来,必定是又黑又臭的,只是可怜我等被她的些许画皮给蒙蔽了多年。”
陆雪琪:“曾书书,因爱生恨到你这个地步,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她冷冷一笑,眯了眯眼,牙根分外痒痒,当下只觉一股戾气自脑海最深处升腾而起。
‘铮!’
遥遥不知何处,一声剑鸣。
似乎心有所感,她弃了手中旧剑,抬手一招,诛仙剑化作一团流光而来,静静停在她的掌心。
诛仙剑剑气一震,面前三人倒飞出去,吐血晕倒。
虚素光:“诛仙古剑!”
虚素光陡然一声暴喝,
虚素光:“兽王,哈,你失踪九百年,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原来你竟是将自己炼制成了诛仙古剑的剑灵!”
那女子一声戾喝,飞身上前,一双盈盈泪眼看来,又横眉冷对虚素光,骂道:
鲛女:“狗屁兽王!这分明,分明是,”
她抚了抚陆雪琪的脸,落泪道,
鲛女:“梓儿,原来你竟成了剑灵,怪不得我总也找不着你。”
她吸了吸鼻子,已而冷声道:
鲛女:“你放心,上辈子你既然历劫成为了我西海蛟蛇,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姐妹,哪怕成了剑灵也一样!爹爹曾经想要为你报仇,所以发了三万水兵想要攻打妖界,虽说首战失利,但是后来魔界同我们西海达成了联盟,终于为你的死挣回一点公道了。”
虚素光掌中余火一跳,登时迸出几个火星来,他恻森森道:
虚素光:“哦,原来这就是那个天帝太微和先花神梓芬的女儿,梓儿,梓儿,好!好!我这永无止休的仇恨终于有个确切的复仇对象了!”
看着虚素光眼中彻骨的仇恨,陆雪琪一个激灵,从愤怒中抽回理智来,她抿了抿嘴唇,确信自己就算有了诛仙剑在手,也定然打不过虚素光,当下选择示弱,道:
陆雪琪:“我姓陆,名叫陆雪琪,不是什么梓儿,梓儿何时得罪过你,与我何干?”
虚素光:“梓儿,不就是你的第一世?你虽然忘了,可不代表你不是她啊!”
虚素光眼中冰凉,幽幽道,
虚素光:“其实,你确实不曾得罪过我……”
虚素光:“可是,你的父亲是天帝,代表了天界,而我,和天界有仇!你的母亲是先花神,代表了花界,而我,也和花界有仇!天帝太微不知去了哪里,先花神也死了,我想要报仇,不就只能找你了?”
悄悄后退一步,让那自称来自西海的女子挡在她身前,陆雪琪淡然一叹,劝慰虚素光道:
陆雪琪:“炎帝大人,这,有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虚素光截断话音,冷漠道:
虚素光:“冤?哪里是冤?”
虚素光:“你可知,三万多年以前,也就是天界计时的三千多年以前,花界传令六界四海,命百花敛蕊十年不开,花不开,哪里有果?人哪里能活?我们凡人因此一令饿死八十万整!而我,便是那八十万凡人的怨气所化的鬼火!这算是冤吗?”
陆雪琪一怔,只觉浑身一冷。
虚素光又道:
虚素光:“天界上神廉晁,为了一己之私,一千七百年前,在江南一带降下瘟疫,那时候,又死了多少人呢?”
闻言,她喃喃:
陆雪琪:“初,瘟疫吞江南,死伤万余,药师宫入世救民,天谴之,宫上许宣横死,药方尽焚,无能救,月余,死者遂逾十二万,江南一地尽空城。”
虚素光问道:
虚素光:“小公主,你回答我,这算是冤吗?”
握了握剑,戾气蒸腾,她心头掠过一个无情的念头:
陆雪琪:不过是些凡人草介而已,死便死了,千百年之后,便又如杂草一般疯长。
正要将此话说出,道玄的面容忽然在她面前闪过,心里又瞬间一沉,
陆雪琪:掌门他,他也是个凡人啊,如果他真的是白招拒的轮回转世,那他也是因为那场瘟疫而死的么?
陆雪琪:倘若如今百花再度敛蕊不开,我是诛仙剑灵,自然不会死去,可掌门呢?他虽然已经修炼数百年了,但仍旧还是个要吃饭要喝水的凡人啊。
颤了颤,她看着虚素光,一声未发。
虚素光道:
虚素光:“你记住,我杀你,是在让你为那九十二万凡人的死赎罪。”
西海女子攥住她的胳膊,道:
鲛女:“命令百花敛蕊十年不开的,不是梓儿,为一己之私降下瘟疫杀人的,也不是梓儿,她不过是有了个天帝作爹,先花神做娘,就要为真正的凶手偿命,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虚素光一声冷笑:
虚素光:“冠冕堂皇!”
虚素光:“你追杀我至今的理由,不也是因为在六界四海混战之时,你全家统统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了,你找不到真正杀你全家的仇人,便将新仇旧恨统统盖在我的头上,不是这样吗?”
虚素光:“你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反而要我为你全家偿命,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虚素光掌心火耀光盛,暴喝一声,直向陆雪琪和西海女子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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