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边陲小镇（3）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这是石怀作为《破碎时空》新手玩家的时期，常对自己提起的问题，是和大多数新手玩家一样对这个身临其境却又被信息量淹没的虚拟世界，感到的一时无所适从。

而现在这个问题再次被提起，但其中详细的缘由却截然不同。

如果要问这个红发少年、这个“单身狗时空”的核心玩家，为何现在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那么回答也是非常简单。

便是现在石怀所处的状况，单单是衣着就让这名红发美少年困惑不已——

身着橙色带紫花斑的精致纯棉衬衫，偏短的袖长令内衣抹胸虽双臂自然摆动隐约可见，如此女装设计无疑是先王时代的思想残留。

而下衣则是亚麻色的短裙，腿部则是纯黑的过膝固定带长筒袜，与随着步伐自然摇曳的裙摆和没有完全覆盖的部分露出白嫩肌肤，如此构筑绝对领域的做法，则是近年琉璃王国少女们开始流行的范式。

如此衣着打扮，因此困惑之事也就成了显而易见的事。

那便是石怀无数次向姬骑士露比娅，以及服装店的侍妮，向她们强调着他是有九个老婆的男人。并且是在对方嫣笑着点头承认的情况下，双方消除一切误会，理应在服装挑选上没有任何误解的地方才对。

然而就算如此，她们却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娃娃脸真可爱”、“皮肤真好啊”以及“要想把黑纹全部遮住最好用同色抹胸呢”之类的话语。

当然石怀不否定这里面正确性，毕竟相比于明明没有受伤却用绷带把后背包扎，显然是穿着那些符合当地民俗风情的衣物款式才是更为自然的做法。

至少一路上没有遭到怀疑，因此石怀也就认为如此着装没有问题。

况且还能牵着露比娅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姬骑士正面的强韧坚实与背面的细腻温软，长期握剑令关节比例恰到好处，皮肤、肌肉以及皮下脂肪的绝妙比例，是让石怀称赞美妙的体验，足以从困惑导致的紧绷中解放心情，心旷神怡。

然而这般绝妙的体验却遭到破坏。

那是随着微风捕捉听到路人窃窃私语的评价，都尽是些“好漂亮的孩子啊”、“哪来的大小姐”以及“感情好的像姐妹一样呢”——这些在石怀看来既不正确也不正当的评价。

但只要在日后的“工作环境”不断地声明事实并阐述目的的话，应该就能把这些误会解除吧。

而至于刚才考虑到的工作环境，现在也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即是距离骑士团驻屯地不过一街之隔的教堂，说是孤儿院的地方。

牵着手从露比娅的身后探出头的石怀，看到的是一间朴素却又修缮到位的教堂。但看到原本摆放神像的地方都被桌椅和各式教具取代，似乎是课间到处都有孩子在跑动，以及像是护工的院姑在训斥那些像是闯了祸的孩子。

要说闯了什么祸，便是几名捣蛋犀利的个体，在教场广场玩起了像是在打仗的游戏。

规矩是一帮孩子组成互为敌对的不同军势，约定摔倒、被水袋弄湿等等为阵亡的判定，10分钟内人数多并且指挥官存活的一方为胜利方。

低年级的孩子会玩简单的种类，即是完全照搬规则，最简单的“两军交火”。

高年级的、观摩过大剑骑士团训练的孩子，则会进行“多方冲突”，更深入一些的还有“同盟&内奸”以及“公主保卫战”等等较为复杂的玩法。

——便是这些因边境冲突战火蔓延而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彼此间相当流行的战争游戏了。

至少现在是好一副热闹与小镇不安隔绝的欢乐模样，因此从功能和呈现出来的景象判断，石怀认为是相比于孤儿院这样被认为是收容所的地方，应该把这座露比娅·艾德华尔麾下的旧教堂认为是学校之类的全日制保育机构才比较合适。

当然这是夸赞，毕竟无论以哪个方面来评价，都会给出及格线以上的评价，便是如此这般，完全一副踏入了社会的成功人士的思考模式，对石怀来说也是了无可奈何的事。

至少，无论脑海里到底在想着什么，要是不向他人述说或是在神情上有所表现的话，那么也就不会被看穿心思。

然而这种常人极难做到却对石怀来说则如同呼吸一般自然的技巧，却在此时此刻起到了不太良好的效果。

便是脑海中各种“评价”、“分析”和“对策”之类的思考令脑神经信息流如潮水般涌动，缜密心思的样子他人无从得知，只是因院长露比娅归来而聚集过来的孩子、院姑们眼中的——

一位打扮得相当漂亮，却如雏鸟般露出怕生眼神，一旦来到陌生的场所就紧张得只敢躲在保护者的身后的楚楚红发贵族少女。

孩子们无论男女，只是因纯粹的审美目光，而惊叹于其样貌绮丽，一时忘记了他们本来的游戏和对姬骑士凯旋的祝贺。

而那些已察世事苦的院姑，她们皆因边境战火和边境伯恶政而失去了原本工作的，投身于此负责教养各式各样的孩子。因此颇有见识，于是在她们眼中，这个红发贵族少女一定是历经了一段惨烈的家破人亡，稚嫩却受伤深刻的心灵不再相信陌生人才会如此怕生的吧。

——当然这些全部都是误会，却又恐怖那般的深在，仅仅是初见一眼便起因、经过和结果全部勾勒，如同成见般难以解开。

但若问为何会有如此程度的误会，那便是在于石怀此时此刻，尽管都是些在本人看来不以为然的事物——样貌、衣着和气质，这些或是外貌或是内在的若隐若现难以捉摸的事物，仿佛正全力向一切旁观者述说一个无比凄美的故事。

本人无心毫无自知之明、他人无意却又忍耐不住冲动去猜测，便是如此这般的结果了。

石怀一向喜好于有用或无用来评价那些不情愿的事情，因此若要问这样的结果到底有什么用。

那便是自知可以不用了花大力气解释为何要穿抹胸，便是这种，以不那么妥当却又没有哪里不对的方式，将身上的黑色纹理自然而然地隐藏起来了。

孤儿院门口的热闹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知道不可妨碍姬骑士露比娅·艾德华尔日理万机的孩子们，懂事着模样自我克制着按时回到了教堂内，院姑们也是几番鞠躬敬礼后离去。

于是院子广场总算变得稍许空旷，跟在露比娅·艾德华尔的身后，石怀就此来到了这座旧教堂建筑的二楼，是仅此于一楼同样拥有宽敞空间的地方，目前是作为姬骑士露比娅·艾德华尔的起居所和装备放置处而设置着的。

尽管大剑骑士团的驻屯地与此地仅有一街之隔，那里也并非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但作为少女的露比娅·艾德华尔不可能和男性们住在一起，就算和忠诚的剑骑士们在一起不会出问题，也要在风评上避免被处心积虑的贵族找到可供下手的破绽。

便是这些身为一度遭贬诋的王女又是剑骑士中拥有高级军官身份的地位崇高者，所不得不避免的麻烦事。

因此，如果是那些《大剑》骑士团中同为少女的随从娘，她们跟露比娅同住在孤儿院这座旧教堂建筑的二楼，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就像现在这样——

「姐姐大人~！我想死你了♡~」

有人感知到了上楼者是熟悉的脚步声，便是从房间夺门而出，即是一个飞身猛扑与姬骑士深情相拥……应该说是一厢情愿的才对。

「唉，莉莎，果然又是你啊……」

因为与被称是莉莎的粉色长发贫乳少女那热情的态度不同，露比娅的口吻就像是看着不成气候女儿的老母亲。

只得无奈地任凭这个仅比自己小一岁，却也是孤儿院创立之初收养的第一批孩子中拥有魔法才能的佼佼者，在怀中撒娇。

毕竟因此感到遗憾的理由也是非常简单的。

莉莎·维德，是当时刚成为姬骑士的露比娅第一次施展《剑斗法》才能，并在之后从那个如今已沦为魔物灾害发生地的琉璃王国北境一带边境贸易都市帕瓦救出来的孩子。

要说当时为何能在那个突然间被魔物淹没了的贸易都市中找到莉莎，便是原本索敌用的盖氏计数器探查出了一股惊人的生物磁气反应，正是这个在数年前就已拥有两千磁强的粉色长发少女。

无需“咏唱具”就能使出达到地动级别的大魔法，并且无师自通地使用着帝国魔导士那种连射魔法的战斗方式，为保护市民与大量魔物缠斗的身姿相当耀眼。

因此当时年仅13岁的露比娅·艾德华尔当机立断，在那个贸易都市彻底被魔物压垮之前，将莉莎·维德与她所保护的那一批市民，作为曾经无比繁荣的拥有二十万人口的北境贸易都市的残存幸存者一同拯救了出来。

因此除去粉色长发少女与那批市民在内的不过数百人，其余的二十万人全部遭魔物浪潮吞噬。

尽管造成严重被害，但这股魔物浪潮并非无中生有。

魔物和动物一样，尽管是受到不明生物磁气而诞生的扭曲产物，但也保留了他们动物时的种种习性。

贸易都市帕瓦所处的琉璃王国北境是随季节变化，气温和降水都会有明显变化的地带。

因此为避冬日严寒，就会有大量的魔物南迁，称为魔物潮流。

为避免这股魔物潮流演变为发生为灾害，因此会以特殊生物磁气装置对这些魔物行进的路线进行干涉，以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本已确定当时的魔物潮流不会威胁贸易都市帕瓦，但在之后却突然改变路径，刚好在近处驻扎的《大剑》骑士团不得不前去救援，便是有了莉莎·维德的幸存。

仅仅豆蔻年纪就展现出了两千的磁强，又是魔导士的战斗类型，如果将情况如实上报了的话，一定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被《权杖》骑士团强征夺引吧。

而在那段仍有王女之位的日子，露比娅·艾德华尔早已过无数向莉莎这样颇有天赋的孩子，不堪训练之重负最终倒下了的情况。

因为不认为痛失家人——反对将帕瓦市贸易营业额转换为军事开销的市长，不认为失去了父亲的少女能承受《权杖》重压式训练的露比娅·艾德华尔就此决定隐瞒情况。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将红发少年这样的古代人隐藏起来不是第一次，这个在当时郁郁寡欢但现在却无忧无虑样子的粉色长发贫乳少女，才是姬骑士露比娅“事业”的开端。

莉莎从那以后就是孤儿院的顾问担当，同时也利用那段跟随身为贸易都市市长的父亲涨见闻的日子积累的知识，现在做着会计的工作。

因此莉莎在看到了姬骑士露比娅身后的红发美少年，或说现在是贵族少女的打扮，只探出半个头的石怀。

即是愁眉道：

「喂~！姐姐大人又把不知哪里的野孩子带回来了，不知道孤儿院现在开销已经很紧张了吗？

……而且太狡猾了吧，还是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被“那些人”当成不知哪里乱搞来的私生子该怎么办？！」

即是不顾不情愿，莉莎就此蛮横地将石怀抱起，像对待玩偶那样对着其脸颊一顿乱捏。这对石怀而言，不是愉快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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