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密谈（一）

寇斯马思回到了营帐，本想考虑考虑明天的战事，结果却发现，营帐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

“您是？”寇斯马思很疑惑，不仅仅是疑惑他的身份，更多的是怎么没有人来告诉他有人找他。

那个人戴着银丝边的头冠，上面有一个大大的银制十字架，看来这是一位神父。

“吾名为乔治，是一名随军神父，奉大主教之命前来与您会谈。”神父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寇斯马思。

“那个……我觉得您走错地方了，我们团长的营帐在那边。”

“没有错，寇斯马思先生，我找的就是您。”乔治坐在了凳子上，同时用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邀请寇斯马思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被教会的人称作先生，并且如此有礼貌地相待，寇斯马思有些高兴，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您找我有什么贵干？”寇斯马思坐在了凳子上。

“请您先让您亲爱的护卫离开吧，这件事不是他可以听的。”

这时，寇斯马思才透过帐篷里的烛光发现了帐篷外面的人影。

“艾丹，你先回避一下吧，没事的。”

“那您保重，长官。”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么……您有何贵干呢？如果是战事的建议的话，我不过是这佣兵团的副团长，做不了什么决策。”

“嗯……可以说是战事，但也可以说是您的私事。”

“我的私事？我有什么私事！我可一向遵纪守法，从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您误会了，先生，我要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什么那天晚上，我哪知道哪天晚上，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明天还得上前线呢。”寇斯马思起身想要请神父离开。

“……我的同事罗伊发现，那只吸血鬼，缺了一颗牙。”

听到这，寇斯马思愣在了那。

“你说那件事啊，那是我打掉的，战斗中打掉一颗牙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是打掉的，那他应该还会长出来才对，况且现场也没有那颗牙。”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被哪个教士拣去留念了吧？”

“不要再装傻了，先生，”神父脸色一变，口气也严厉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杀死吸血鬼的方法，大主教也不会因为在意这个而派我前来与你谈话，我就直说了，先生。”

“你现在已经是吸血鬼了对吧？”

寇斯马思心里一颤，感到有一股血流直冲脑袋。犹如罪行被揭发一般，他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结果没几天又活蹦乱跳跟着部队上了前线，联系上吸血鬼缺失的牙齿，我们推定你接受了他的牙齿，将它**了自己的胸口，成为了吸血鬼，没错吧？”

“你说的没错，”寇斯马思冷静了下来，“但我从未伤及无辜，为了抑制这该死的欲望，前几天晚上我还去抓鱼来吸血。那血又腥又臭，可我不这么做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好像一具死尸。”

“不必惊慌，我不是来审判你的，不然来的可不止我一个。那个吸血鬼名为谢尔盖对吗？”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你在成为吸血鬼之后，去找神父忏悔了吧？虽然用词很隐晦，比如‘犯罪’，‘堕落’之类的。忏悔的内容自然不能作为证据，但没说不能成为情报啊，教会可是这艾尔德兰最大的情报网啊！”

“你能再讲讲谢尔盖吗？你忏悔的时候，只是说他是一名强盗。”

“谢尔盖……原本是一名吸血鬼，后来被萨克夏人改造成了类似于复生者的存在。让他的外貌如同干尸一般，除非吸到血，希望通过这种行为，让他对鲜血保持永久的渴望。但萨克夏人失败了，他们最失败的一点就是他们无法奴役谢尔盖那通过吸血日益强大的灵魂，所以他出逃了，而萨克夏人也没有再管他，毕竟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跑了就跑了。”

“后来他就跟其他的吸血鬼一样，表面上过着正常的生活，背地里去吸血。当然，其他的吸血鬼为了防止败露，一般只会瞄准一些家畜之类的，然后把现场伪造成野狼所为。但是他不一样，他十分饥渴，于是不久后就成为了通缉犯，逃离了萨克夏。后来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直到有一天，他”

“很熟悉的故事不是吗？嗜血的通缉犯，你的剑术老师米歇尔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寇斯马思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乔治竟然连这都查到了，但随后便坦然面对了这个几乎无所不知的男人。

“师傅他是后来成为吸血鬼的，他的嗜血……或许是他的本性，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只会这么做，并且回不了头了。现在想想，或许我也会走上他的老路吧？”寇斯马思有些失落，甚至是自暴自弃。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乔治笑了，“我们教会可不是什么看见什么东西都要肃清的。你接受了谢尔盖的牙，证明你想要活下去，不愿意抛弃未来的无限可能，哪怕以后会以这样的生活方式活下去，对吗？”

“没错……我做不到舍生取义……”寇斯马思低下头去。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寇斯马思，如果你死了，你会成为一名英雄，与吸血鬼恶斗的事迹会刻在这座城市的记忆里。但是，又能持续多久呢？我问你，你可知道活的最久的人年龄有多大吗？”

“据我所知，是圣人——埃赫西，两百多岁。”

“两百六十二岁，他是神之子，也是人类先知，在他的两百二十岁的寿诞上，他于众人前完成了升格，成为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运用他所创立的规则的技术，便是我们教会的圣术。”

“这是你们的专业领域，”寇斯马思说，“如果您是来传教的话，我觉得您最好做好心里准备，因为我迟早会麻木，不论是宗教或是情感。”

“传教可不会让我来，”乔治笑着说，但随后换了一张脸：“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这不仅仅是战事或是你的私事的问题，事关人类的幸福。”

寇斯马思看着乔治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就这么回去，于是又坐回了凳子。

“你知道天使吗？”乔治问。

“知道，但不了解。”

“神派来的使者，世界规律的使用者，能够直接现界于人间，或是委身于肉身，施神恩于人，降神威于人，这就是天使的简单定义。祂们现界于人间时，祂们的存在肉眼无法看见，但祂们运用规律造成的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诸如久旱之后的甘霖，万物的生长，生物的繁衍等，这些皆是神意。”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

“别着急，我的孩子，”乔治拿出了教堂里的风范，“我会长话短说，并且让你听懂的。我们所处的世界称为‘人间’，是所有物质所在的世界。与此同时，还存在着‘魂世’，此为所有灵魂所在，也是现在人类勉强能够达到的世界，萨克夏人的死灵术，便是将‘魂世’的灵魂重新降临在‘人间’的肉体上并加以奴役的技术，实在是肮脏的技术，充满了对神律的亵渎。”乔治有些气愤。

“……言归正传，刚才我提到的神律，也是一个世界，即‘律界’，所有规律所在。诸如水往低处流，火会发热等，规律皆存于其中，而天使便是这一世界的使用者，但祂们只是使用，诸如让庄稼连年丰收等是可以做到的，但他们做不到颠倒规律，诸如让火焰发冷。创造众界的，即为神，所处为‘神域’，此地不可知晓，亦不可探求，人只可知其存在，不可对其理解，确切地说，我们所有对神和‘神域’的定义，对其来说都是狭隘的……这就是我们所处世界的全貌。”

寇斯马思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频频点头，毕竟乔治所说的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对他来说，这些教士念些经文就能发光反倒是给他带来的震撼更大。

“知道了这些之后，我就可以对你说我的目的了。”乔治咽了口唾沫，说：“自正教诞生以来，能触及‘律界’的，仅正教创始人，圣者先知埃赫西一人，而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在追随他的步伐。当然，能升格为‘律界’众律之一，超越了天使，也并非我们的追求。我们只求能‘触及’罢了，哪怕只是能跻身于其中一隅。当然，以人类之躯是无法做到的。”

“那么吸血鬼可以？”

“当然不行，吸血鬼也是‘人间’众生。但是吸血鬼相对于人类来说，更加‘纯粹’一些。我刚才提到了，天使是会委身于肉身的对吧？”

“好像是。”

“祂们也并非无条件委身，受礼者须为纯粹之人，切舍弃‘人间’所赋予你的一切。‘纯粹’即为字面意思，心中所想无杂念，贯彻自己的想法或是信念者即为纯粹之人，无论善恶，因为善恶皆为‘人间’定义。”

“那‘一切’，指的是什么呢？”

“听好了，寇斯马思，这正是我想要求你做的事。”乔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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