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乱起下

　　纵马行军三千里，风采依旧照关隘。

　　一个半小时，三十里路，对于一支队伍来说，或许不算大事。然而若是放在一年前宁德校尉营的士兵那可谓是上天入地，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此时，你看看那一个个面不红，气不喘的两百战士，这就是蜕变，这就张巡给他们带来的蜕变。

　　涧西县外，很是巧合，此刻张巡停军的地点与之前孙程等人休息的地方完全一样，都是那个矮得可怜的小山坡。

　　张巡身着灰黑麟甲，手持一银色方戟，腰间还配挂着一把小匕首，双脚胯坐在一黑色骏马上。只见他表情严肃，双眼直视前方，而身后的士兵个个如嗷嗷的猛虎。

　　“将军，前面就是涧西县城了！”马下，张巡亲兵营队正张彪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沉声道。

　　“嗯，看到副将军了吗？”张巡依然直视着前方，也不知道他能在夜色里看到什么。只不过他脸上还是平静如水，似乎并不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感到担忧。

　　“还没！”张彪依然跪着。

　　“派出几个人，方圆三里警戒！”扫了一下四周，张巡做出了部署，他接下的所有行动都必须要等孙程回来，因为那是他这支队伍的眼睛。

　　“是！”张彪起身抱拳应允，然后转身而去。

　　“报！”就在张彪转身而去几分钟后，又见他匆忙而返。

　　“讲！”

　　“副将军回来了！”张彪回答得很干脆。

　　“哦？”张巡显然一愣，差一刻就酉时，也就是说孙程完成了他的命令，而且还是很完美的完成，孙程不会对他的命令敷衍了事，他对手下绝对信任。“马上叫他来见我！”

　　张巡话音刚落，夜色中，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然而却又动作矫捷的男子出现在了张巡眼前，只见他单膝下跪，昂首挺胸，抱拳对张巡道：　“属下参见将军！”

　　“孙将军快快请起！打探得如何？”看到孙程的动作，张巡眼里闪过一阵满意，只见他跨马而已，急步上前扶起孙程，语气真诚，让孙程一阵感动。

　　“回将军，县城已于下午完全被占领，县令及所有衙役都被杀害！据属下打探得知，此次民乱乃有人蓄意而为，此带头人是涧西龙虎镖行的总镖头徐虎，以及他二弟徐豹，三弟徐鹿，还有镖行内的三十一镖师！他们以‘放粮救民，惩治贪官’为由，于前日上午冲击县衙，现在其领下人员已有一千有余！而且他那三十一镖师个个身怀绝技，听说可以一当五！”孙程如实的说出了他所打探到的一切。

　　“哦？一当五？那如果对你们斥候营呢！”张巡眼皮跳了跳，一当五这话能从孙程口中说出却是让张巡有些吃惊，只见他转头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哦了一句，有些玩味的反问道。

　　“哼！就他们那些三角猫功夫，我们十个人就能收拾他们三十一个！”这会孙程就没有之前对那三十一镖师的恭维了，反而是一脸鄙视，在他心里，他手下的斥候营是无敌的。

　　“那就对了，敌人强，我们就要比他们更强！徐虎？这人什么来头？”对于手中的这位猛将，张巡很是满意！重重的拍了拍孙程的肩膀，张巡很郑重的说道。正所谓御敌之道，己所之势必驾于敌之上，这有这样才能敌强我更强。

　　“回大人，此人曾在安西到过兵！”

　　“哦？还是边军！”张巡又一次吃惊，这边军和府军差别太大了，简单的说边军就是整天和人血的狼，而府军则是吃主人剩饭的狗，只会对弱者汪汪叫。而且能从边军服役五年回来的人，定然有常人所不能及之处。这点最让张巡吃惊。

　　“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已！”孙程显然对徐虎边军的身份不屑一顾，所以对张巡吃惊的表现觉得有些大惊小怪，刚想再说，又闻张巡道：　“他们的部署呢？”

　　这才是重点，孙程也不敢再纠缠，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

　　“回将军，涧西东西两城楼各一百余人，南门禁闭，城楼上约有三百人，由徐豹坐镇，此人力大无比，但是有勇无谋，好大喜功！”

　　“北门是开放的，但是出入查得很紧，楼下约有三百人，楼上也差不多下百人，由徐鹿坐镇。属下打探得知此人智勇多谋，被龙虎镖行的人称为诸葛鹿！其他人散在县城各地！”

　　见张巡并未询问其他，孙程就一口气把他们四个方向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哦！徐鹿……”张巡依然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暗暗记下徐鹿这个名字，然后再问道：“其他情况呢？”他相信，孙程觉得不止做了这些。

　　“还有县衙已经完全被破坏了，但是仓库还在，徐虎只派三个人守，而且其中一个还被属下当作舌头抓了回来！”

　　“你派谁当卧底去了！”张巡想都没想，就脱口问道。

　　“大人，这……您是怎么知道的啊？”孙程万万没有想到，张巡会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张巡派人监视他。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一瞬间而已，因为跟他去的所有人都在县城里侯着，不可能有机会回来汇报，而且张巡也不可能派人跟踪他，因为所有的精英他都带走了。所以他只能很惊讶，很疑惑的看着张巡，瞪大的眼睛都快塞得下拳头了。

　　“我猜的”张巡表现出了少有的幽默，戏虐的看了一眼孙程，口里吐出了差点让孙程晕倒的三个字。

　　孙程很郁闷，很疑惑，他很不理解自己巧妙的布置怎么会让张巡猜到，他之前并没有给张巡任何提示。不过困惑归困惑，但是这并不影响张巡才智给他带来的震撼，不知不觉看向张巡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有如此表现，一年前，也是张巡，征服了他自大的心，从此他对张巡忠心耿耿。

　　“大人英明，属下派胡归去了！并没有引起怀疑。”

　　“嗯！做的好！此次你们斥候营当居首功！”有勇有谋，这是张巡对孙程的评价，这一刻，他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

　　“属下不敢！”面对张巡的表扬，孙程倒谦虚起来了，右手挠了挠头，表情及其害羞，可心里去十分得意。　“大人，我们该如何攻打县城！属下认为应该从南门下手最好！”

　　“不！咱们不打县城！”张巡否定了孙程的建议，然而却没有了下文。

　　“啊？不打，那……”孙程显然没有想到张巡竟不打县城，在他看来不打县城那他们来这干嘛。又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张巡，这回他必须要答案了。

　　“放心，县城是必救的，要不然咱们脑袋就要搬家！但是这县城我们打不起，我们不能拿弟兄的命去拼！”

　　“那……大人该如何拿下县城啊？”孙程一下没转过神来。

　　“智取！”

　　“智取？”又是一阵疑惑，孙程今天彻底被张巡搞晕了，只能像机械一样跟着张巡的思路走。

　　轻轻蹲了下来，张巡拿过一个士兵的包袱，看了下里面的东西，只见布袋包里装有　横刀、砺石、大觿、毡帽、毡装、行藤各一，火钻、胸马绳、首羁、足拌等，包裹一角还放有麦和米各两升。

　　“具体方法我还没想好，不过有一个人会给我们一些灵感！”

　　“谁？”

　　“你带回来的人！”张巡把那个士兵包裹里的东西又放了回去，面对孙程的问题，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说完并没有理会孙程，又继续说道：　“把那人带上来”

　　不一会，只见孙程前面走着一满脸伤痕的男子，那伤痕印记很清，相互交错，明眼一看就知道就是新伤。

　　“你叫什么名字？”张巡并不对徐良脸上让人有些恐惧的疤痕感到一丝害怕，反而紧紧地盯着徐良，那凌人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回大人，小人徐良”徐良不知道张巡的身份，但是就张巡身上的甲胄就让徐良吓得跪在地上直发抖，孙程的手段已经让他从心里上畏惧不已了。

　　“徐良？你和徐虎什么关系？”徐良的表现自然逃不出张巡的眼睛，这是他正需要看到的。从名字中，张巡隐隐觉得这两者有关系，所以就出言问道。

　　“小人是徐家下人”徐良哪敢隐瞒，连想都不想就如实说了，说完眼里还是惊恐的瞄了一眼张巡，生怕张巡吃了他似的。

　　“哦？那徐家对你定然很好了。”谁也不明白张巡为何要说这句话。但是这话明显刺激到了徐良的痛处，只见他眼里顿起恨意，脸上更加狰狞起来。只听他重重地哼了声，然后直视着张巡问道：“大人为何这么说？”

　　徐良的种种表现都是张巡所希望看到的，

　　“据我所知，那徐虎可是派你去守仓库的，那守仓库又轻松又没危险，岂不是一块乐地！”

　　“哼！乐地？”徐良哼声越来越大，不知不觉中已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像是跟谁有深仇大恨一样。忽然，他咆哮似的笑了起来。“哈哈，以前小人或许会这么想，可是，哼！”

　　“你脸上的伤痕是打县衙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吧！你家主人对你可真好啊！知道你立功受伤，特地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工作！”张巡就是要抓着这点，他要利用徐良心中那颗早已萌芽的仇恨种子。

　　“狗屁！都他妈狗屁！我徐良以前瞎了狗眼，跟了这狼心狗肺的家伙，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但没有任何奖励，反而把我丢到那暗无天日的仓库里去！”

　　“哦？”

　　“大人，您别说了，你们没杀我反而千方百计的把我带出来，我对你们来说肯定有用！”

　　“额？”张巡被徐良这一问，显然一愣，他确实没想到徐家一个下人竟也如此机智，他不得不对接下来的战争感到担忧。

　　“大人，您要我做什么就说吧！我徐良保证，要让他徐虎付出代价！”明知道张巡是在利用他，徐良依然往里面钻，因为他恨徐虎。

　　“哈哈！好，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这徐虎叛乱，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徐良，只要你能为本将军办好一件事，本将军不但不计较你造反之罪，反而报你一个队正之职或者给你一千两白银。但是，如果你办砸了或者出卖本将军，我敢保证，你全家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萝卜加大棒，张巡相信徐良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大人！小人保证完成任务！其他的小人也不多说了！”徐良现在只有恨，哪还在乎其他。

　　“你就去告诉徐虎仓库被劫，要是他问你几个人，你就说二十个！”不管信不信，张巡现在只能依靠徐良这个点了，看到徐良血红的双眼，张巡毫不犹豫的说道，这点信任让徐良不禁一阵感动。

　　“就这？”

　　“嗯，记得，半个时辰后你再回去！具体怎么说才能让徐虎相信，这是你的事！”

　　“这……好！小人定不辱使命！”

　　没人阻挡，徐良就这样轻松的离开了，众人心里不禁捏了把汗，只要徐良出卖他们，他们就会陷入被动，毕竟扰民足足有千余人之多。然而，宁德校尉张巡却目光坚毅的看着夜色中渐逝的背影。

　　“将军，您就这么信任他？”孙程疑惑的看着张巡，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我对他一点都不信任！”

　　“那大人为何还要派他去传递假情报？”

　　“这回你错了，这不是假情报，是真的。我就是要去劫他们仓库，而且人数也一样！”

　　“啊？大人，这……”

　　“咱们要给徐虎演一场戏，而且是真戏，只是演员是我们全体校尉营。来，按照我说的去做！”夜色中，张巡在孙程耳边说了一小会，只见孙程听着听着之前的阴霾渐然消逝，双眼折射出无比兴奋的光芒。

　　“好计！将军就是将军，果然不一样！哈哈，那将军，属下去安排去了！”

　　“嗯！去吧！”

　　“是！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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