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午后

走在林梦梦的旁边，成天笑忍不住偷偷瞄了她几眼，与辛洁相比，林梦梦似乎更容易接近一些，而且很合得来，这样的想法几乎让成天笑一瞬间把辛洁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说课间同学们的声音像是开闸泄洪，那么此时此刻，在刚刚放学的楼道里，那就是真正的洪水了，同学们如同百川入海一般朝着停放自行车的车棚涌去，那些不打算回家或者有其他事情的同学只好停在教室门口等待，人潮，如此恐怖的力量。

“诶，你怎么想起让我送你回家了？”成天笑弯下身子把车锁打开，红色橡胶皮包裹在铜锁上，从他略显吃力的动作上就能看出这把车锁分量不轻，果然，随着成天笑把车锁扔进车筐，整个车身都为之一振。

“我害你站了一节课，所以让你十分荣幸地能够送我回家。”林梦梦得意地笑着，在漆黑的短发的映衬下，她的面庞更显洁白了。

“老实说，到底啥事？”成天笑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抬下巴颏，示意林梦梦站到一边去。

林梦梦没有回答他，骄横地把脸扭开，然后两条腿一点点蹭着躲到一边，而尽管她已经躲开足够远，成天笑还是小心翼翼生怕撞到她。

刚推出车棚，成天笑就觉得车子忽然沉了一下，回头一看，林梦梦已经懒懒地坐了上去。

“快走！快走！”林梦梦见他停了下来，便催促起来。

“真横。”成天笑摇摇头，拉着林梦梦往校门口走去。

看起来林梦梦似乎对校规校纪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走到老师们的办公楼附近时候，她还是触电般跳起来装作完全不认识成天笑的样子，直到二人走出了校园，甚至离开了门卫的视野，才重新坐回去。

“扶稳了哦。”成天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打定了歪主意，所谓扶稳了，估计真正意思是最好别扶着。说时迟那时快，林梦梦还没找到车座把手的位置，成天笑就已经拧动车把，车子噌地向前蹿了一步，吓得林梦梦慌忙抓住成天笑的衣服，而成天笑又迅速捏紧车闸，由于惯性，林梦梦猛地向前抱住了成天笑。

“要死啊你！”林梦梦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我就是试探一下，看你抓稳没。”成天笑万分得意地笑了起来。

…………

在这条“中心线”上不知骑了多久，空气中便开始有些大海的气息了，时不时地还会有一阵浓烈的海腥味，又过了不知多久，一排排淡黄色的住宅楼出现在成天笑的视野里。

“前面应该是了吧？”他腾出一只手来指着那些淡黄色的建筑。

林梦梦从他胳膊底下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对！”

在林梦梦拙劣的指挥下，成天笑终于抵达了她家楼下，烈日炎炎、蝉鸣阵阵、海风习习，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这酷热。不得不说，船厂镇的船厂小区的地理环境非常适合避暑。

“那我回去了啊。”成天笑试探着说道。

“嗯……”林梦梦点了点头，但是明显在犹豫，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但是既然没有直说，成天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扭过车把调头回去。“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告诉我的吧。”他这样想着，但是尽量把动作放慢，万一在这几秒钟之内她会说出来呢。

可是林梦梦仍然沉默着，成天笑也同样沉默地调过头来，只要一拧车把，今天林梦梦所要说的话就算结束了，他仍然犹豫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拜拜？”

“拜拜。”林梦梦又点了点头，还是那般犹豫的表情。

无奈，成天笑也放弃继续等她说什么了，将力量集中到右臂上，准备转动车把。

“我妈的确姓朱，她叫朱晓云。”

就在成天笑即将用力转动的时候，身后的林梦梦开口了。

“你说什么？”成天笑又惊又喜，直接下来把车子支在一旁迎上前来。

“你之前说的没错，我妈的确姓朱，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成天笑刚想说出来，但是犹豫了，他朝四下里望了望，提防着师父所说的恶魔，“这样，等下午的时候再说，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得清的，而且这里隔墙有耳，还是少说为妙。”

“噢，好吧。”林梦梦点点头，“那我上去了噢。”

“嗯，快上去吧。”成天笑也点点头，看着林梦梦消失在视野，然后骑上电动车回了家。

直到进门之前，成天笑都还在回味这些事情，随口说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毫无防备地，成天笑被这劈头盖脸的两句话质问地有些莫名。

“咋的了？”他愣愣地站在门口。

“把门关上！”妈妈捏着扫帚从厨房走了出去，短短三步的距离在成天笑的眼里似乎是沙场上敌方骑着快马的战将，提着大刀长矛冲杀过来。

“你干嘛去了？咋才回来？”妈妈摆好了战斗姿态，捏着扫帚的手已经攥足了力气。

“我……”成天笑刚要解释，扫帚把便已经重重地削了下来，正好打在左前臂上，顷刻间便肿起紫青的一块。

“你咋才回来？你咋才回来？你咋才回来……”妈妈说一句抽一下，说一句抽一下，“你还知道这是你家不？你还知道不？还知道不？说！你干嘛去了！”

成天笑紧咬牙关，身上被打的地方泛起灼热的疼痛，他甚至感觉半个身子都布满了“虎纹”。

“今天我和同学一起回来，唠嗑挺开心的，就多说了会话。”他怯生生地说。

“天天送同学，天天送同学，你咋那爱犯贱呢？”一句话又抽了三下。

“我没有，就今天刚开学，跟一个同学聊的挺好的。”成天笑说这话的时候顿时有了勇气，原本预科班的时候就是住校，现在才开学第一天，哪来的天天送同学？再加上身上的疼痛，让成天笑肚子里顿时涌上一股怒火，他强压着，两只拳头攥得红白分明，根根指甲在手心刻出鲜红的印记。

妈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而且也注意到儿子胳膊上明显的淤青，有些懊恼了，但是碍于面子，也不好说什么。

“吃饭！”妈妈把扫帚摔在地上，转身回到里屋，大概是去午睡了吧。

成天笑已经完全没有吃下哪怕一粒米饭的胃口了，但是迫于压力，只好硬生生把一碗白米干饭塞完，而且是快速塞完，不然慢了恐怕又是自寻死路。

…………

童羽趴在桌子上，尽管林梦梦的话在耳畔萦绕依然，困意还是占了上风，祸不单行地，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该死！”童羽看了眼手表，马上到十二点半了，学校有规定，十二点一刻以后不许有学生在校园里出现，无奈，她只好听着肚子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硬着头皮睡。

就在这时，一阵稀里哗啦的塑料袋声打破了蝉鸣的寂静，童羽抬起头来，只见刚才那丰腴的狐狸精已经提着两大塑料袋的“美食”回来了。

“饿了吧？我带了点东西回来。”说话间，“狐狸精”已经坐到了童羽左边的座位上。

“你坐我这吧。”童羽说着，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坐到成天笑的座位上。而这“狐狸精”也毫不客气地坐到童羽的位置上。

“呐，这有薯片、虾条、锅巴……”她一边数着一边把吃的一袋袋拿出来，见童羽没动静，索性直接把一袋薯条塞到童羽的手里，“别客气，吃吧，肯定饿坏了。”

“谢谢。”童羽接过来，肚子已经不争气地要闹翻了，极其不好意思地把袋子撕开，一股浓烈的番茄味扑上鼻尖，这一次，她的肚子叫出了声，“不要笑。”

童羽在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肚子叫之后，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哈哈哈哈……”她捂着嘴笑了起来，“难得有跟我一起不回家的，不然我会无聊死的。”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童羽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喀哧喀哧地嚼了起来。

“我叫文晶晶，你可以叫我璃璃，我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她朝着窗户那边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

“哦，我叫童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哪能，刚开学，能有什么心事。”童羽苦笑了一下，又把一片塞到嘴里。

“都是女生，我怎么看不出来。”文晶晶挑了一下眉毛，“不说算了，可能我也帮不到什么。”

她伏在桌子上，看了童羽一眼。而童羽似乎有些尴尬了，噘着嘴正过身子，轻轻捻起一片薯片，不知是机器还是手工，如此精雕细琢，将这薯片切得如蝉翼般轻薄透亮。

“喀哧……喀哧……喀哧……”一点慢节奏的喧嚣，像摇篮曲，催着文晶晶沉入梦乡，渐渐地，童羽能听出她的呼吸加重了，应该是已经熟睡了吧，她轻轻地把吃完的包装袋放到一旁，也趴在桌子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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