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特……雅特……”文妮洁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我是……”成天笑想要纠正她的称呼。
“嘘——”文妮洁贴在他的胸膛,抬起食指抵住他的嘴,“我知道,但别说破,六十万年了,我在这世间游荡了六十万年了,终于等到你了,一定是你,没错的,可是为什么你却认不出我?”
“认不出?我……我认出了啊,辛洁……”当成天笑提起辛洁的名字的时候,文妮洁的脸上显现出一抹掠食者的怒意,这让他瞬间就意识到,辛洁似乎不是文妮洁。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找到我?你是命运之神的继承人啊,为什么还要玩弄我们的命运啊!”文妮洁话说一半,声音突然开始颤抖,之前那掠食者的怒意也迅速消散了,她一点点坐在了地上,揉着眼睛啜泣起来。
成天笑想要蹲下来安慰她,可是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空灵,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不断地下沉,沉入了一个空白的领域。
…………
“雅特,兹华特又回来了,众神已往,为了保卫家园,现在,能直面兹华特的,就只有我们了。”文妮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当她定下神来的时候,平日里穿着白袍子闲庭信步的斯图雅特,早已经戎装加身,强大的金魔法光晕在他周身流淌,银色的羽翼迸发出不可阻挡的能量。
“不,妮妮,是我,不是我们。”
“什么?”文妮洁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脸。
“这注定是一场浩劫,每个人都凶多吉少,我不想让你置身其中。”
“傻子。”文妮洁走过来,挽着他的胳膊忍着泪水说,“在这样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你离开我呢?我们不是说好不离不弃么?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的,我还可以保护你……”
“不离不弃,璃璃不离,你要是不叫妮妮叫璃璃的话就押韵了。”斯图雅特开玩笑似的说,并把她搂进怀里,脸颊贴在她那洁白的狐狸耳朵上,“但是妮妮,现在,是我在保护你啊。”
“我……我怎么……我怎么……忍心……”文妮洁说着,一股浓烈的酸楚翻上鼻尖,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
“咳咳!”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二位大可放心。”
斯图雅特和文妮洁朝门外望去,只见熊神贝卡星辛正慢慢悠悠地走进来。
“雅特,文妮洁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啊,你忘了上一次战争了吗?”
“上一次……”斯图雅特刚要陷入回忆,文妮洁就抢上一步打断了他:“就是上一次,上一次你就险些丢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这一次我不要信你的鬼话了!”
斯图雅特沉默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为了妮妮,他毅然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该如何劝说文妮洁好好呆在后方。
“你让她留下,难道是因为你没有能力在战场上保护她?”贝卡星辛问道。
“不……我只是怕……”
“你怕什么?怕自己没能力?”
“我……”
“霍玛立安一直希望你能有足够强大来成为命运之神,成为羊神二世。”
“我……”斯图雅特沉默了一会,忽然把文妮洁抱在了怀里,“妮妮,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不再丢下你了,我要给你一个无微不至的保护,而如果这场战争注定是我们生命的终点,那么,就让我们在终点之前,互相地,多看几眼。”
文妮洁咬着下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真的凶多吉少,来世记得璃璃不离。”
…………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有多少堕神在金枪两月戟之下灰飞烟灭,现在,在兹华特和斯图雅特之间的,就只有这十余步远的空气了。
“你觉得你能杀死神?你的兄弟们都在我的腐蚀下变成了傀儡,他们将永远在轮回中作恶,而我,即使死在此时,也必将在未来重生,那时候的我,又将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兹华特傲慢地说。
“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杀了你并不是我的目的。”斯图雅特抬起金枪两月戟朝向兹华特。
“哼!”兹华特不屑地看了看他,“你还有牵挂,你做不到霍玛利安那样。”
“就是因为有牵挂,所以,我才能做得更好!”
“什么?”兹华特愣了一下:这孩子什么意思?怎么越牵挂还做的更好了呢?
“受死吧!”说时迟那时快,斯图雅特把金枪两月戟扔上天空,另一只手重重砸在地上,大地从他脚下张开一条裂缝,一杆亮白的枪头从地里缓缓地伸了出来。
“那是……那是……霍玛利安的半晶幻光邪风枪!”兹华特瞪大眼睛望着地上的那杆枪的枪头。
“不错。”成天笑将邪风枪端在手上,恶狠狠地瞪着兹华特,“牵挂不是我的阻碍,因为有爱,所以牵挂,因为牵挂,所以,我坚如钢铁!为了我所爱的人,为了妮妮,今天,我将完成羊神都没有完成的事,那就是,永远把你封印在这大地之下!”
“不!这不可能!”
…………
硝烟散去了,文妮洁知道熊神和斯图雅特前去与兹华特决战了,可是情况如何,她也无法预料,她静静地坐在桌旁祈祷,魔法的光亮照在她的脸颊上,金黄又微紫,这光来自一团饼形的魔法门,那是不久前宫女合力用魔法编制而成的传送门,门的另一端就是兹华特的老巢兹华蒂利亚,许多年前羊神霍玛利安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把堕落的兹华特封印在了西南边的大地里,并且在那里形成了一座直插云霄的活火山,与兹华蒂利亚封印上龙神的地方遥相呼应。而这一次,文妮洁感觉到大地发生了震颤,她知道,即将面对自己的,如果不是蝠神兹华特,那么就只可能是贝卡星辛和斯图雅特之中的一个了。
她抬起头,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突然,传送门发生了躁动,从门的中心开始荡漾了起来,文妮洁见状紧张地站了起来,两只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刻进掌心,汗水瞬间浸透了指缝。
一只白熊的爪子从传送门里伸了出来,重重地踏在这干燥的地板上,灰尘稍稍翻滚了一下,又沉寂在缝隙中了,当文妮洁看到那熟悉的白色长袍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抬起头试着不让泪水涌出来。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我带回了这个……”熊神贝卡星辛将一杆大戟放在桌上,螺旋雕纹盘绕在长杆上,两片月牙上还残存着斯图雅特附着在上面的能量,文妮洁啜泣着,抚摸着这杆金枪两月戟,温热的魔法光辉仿佛是他的体温。
“雅特……你这个骗子……混蛋!我好爱你啊,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你……你说话从来都不算话,呜呜呜呜……”文妮洁说着说着,泪水漫上了眼眶,顷刻决堤,“不是说好了再也不离开我吗!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守护我吗!不是说好了要无微不至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话从来都不算数!呜呜呜呜……”
“亲爱的,约好不离,我定不弃,待轮回,再续前缘……”文妮洁抱着他留下的大戟,哭泣,一直哭泣,直到第二天,天使们再来看她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杆金枪两月戟,浸泡在一泊殷红的血泪之中。
…………
“老树啊老树,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一百年了。”
“才一百年,我都飘了好几百年了。”
“还早还早。”
…………
“老树啊老树,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一千年了。”
“为什么我比你岁数大,却还要听你的?”
“因为在这时光里,我总比你知道的多。”
“为什么你会比我知道的多呢?”
“因为你只能看见这棵树,却看不见树背后的故事。”
“老树啊老树,我何时才能见到他?在这时光里,既然你知道得多,就告诉我吧。”
“还早还早……”
…………
“老树啊老树,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六十万年了,是时候了。”
“什么?”
“文妮洁,投胎去吧,他来了。”
“他来了?他在哪?”
“你只要每天都来我这里就好,他自然会找到你的。”
…………
她出生了,她会走路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要到这老柳树下,还有,她的妈妈总是叫她“璃璃”。
乌黑的树干不知被多少岁月侵蚀,却还是那么坚如钢铁,见到她来了,一只乳白色的蠕虫扭捏着身子钻进了树干的小孔中。
老柳树一天天歪向马路的另一侧,而她还是那么一天天不厌其烦地到树下浇上那么一杯水,从每日一杯到每周一桶。忽然有一天晚上放学,她发现这老柳树更加歪得出奇。
“老柳树啊老柳树,你为什么会歪成这个样子?”她自言自语地问道。
树叶沙沙作响,像是笑笑而不回答的样子。
“文晶晶?”一个声音从背后喊她。
“啊?”她转过脸来。
“真的是你啊,我就觉得好像在这见过你似的。要不是有这课老柳树在,我都不会注意到你呢!”
她回过头来,只见成天笑正笑着看着自己,她——或者说他——成天笑,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自己,脑袋嗡地一下醒了过来。
“文晶晶!我是文晶晶!”成天笑恍然大悟般坐了起来,他紧张地喘着气,“不,不是,文妮洁是文晶晶,妮妮,对,她是妮妮,我刚才是……刚才那是……那是妮妮的回忆,啊不,是文晶晶的回忆,不对不对,总之文晶晶就是妮妮,文妮洁,文晶晶。”
成天笑一遍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数十万年前的回忆一幕幕涌上脑海,沙漠之都的邂逅,白狐神的临终嘱托,以及之后的朝朝暮暮,泪与回忆瞬间交织在一起。
“妮妮,妮妮……”他的声音颤抖着,“六十万年了,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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