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朋友

“少爷，您的那位朋友，就是您所选择的投资对象吗？”年迈的馆长看着眼前的布兰杰家的公子哥。

“嗯，是的。”

“请恕我直言，您在学校的所作所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传给老爷，我也有所耳闻。依我看来……”

“他不是个合适的投资对象，您也这么觉得，是吧？”基德笑笑。

这位馆长接近六十岁了，花白的卷发梳理得格外考究，衣衫也搭理得一丝不苟。

看起来他只是负责这间图书馆，然而基德知道，家族最重要的商业情报全都由他经手搜集、归纳、分析。

他的父亲，作为家主也格外信任眼前这位的老人。

“是的。您也知道，这位卡德尔·卡塔罗尼亚·李，只是个边境伯爵家的养子，而且没有继承权……据我所知，在第三骑士学院里，有许多有影响力的贵族，甚至第四皇子也在那里。少爷，您应该选择去接近他们，而不是整天和卡斯德尼家那举止荒唐的野丫头，还有这位家境很普通，前途也有限的人在一起。”

第四皇子？

基德忽然想起来，他还曾经带人堵自己的路，要暴揍他一顿。

“这是您的看法，还是老爹要你来对我说的？”

“这……是我自己的看法。”

基德讪笑着拍了拍老馆长的肩膀：“可是我老爹从来就不拦着我，对吧？”

这无视双方身份和年龄的套近乎的举动，却没有让对方意外。

基德的轻佻和胡来，眼前的老馆长早就习惯了。

“……老爷他念您年轻，不愿意和您计较。”

“是啊，我的老爹觉得，他只要我去帮他承接一桩婚事，娶个他选定的姑娘，帮家族缔结联姻，之后再生孩子就好——他对我这个儿子的期待没比一只种猪要强多少，对吗？”基德懒洋洋地说出了刻薄之语，让老馆长不禁皱起眉头。

“啊，请放心，我很尊敬我的父亲。而且，我也觉得他给我安排的婚事不错。”

“但愿如此。老爷很爱您。”

基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书架上，摆摆手：

“我是说，他并没有阻拦我，我选择卡德尔作为投资对象，他并未说什么，对吧？”

“您既然已经配合了老爷对您婚事的安排，其他事情您愿意如何玩，他也无所谓。”老馆长

“您觉得我只是在浪费时间和钱。可是，如果我告诉您，我是玩真的呢？”

“哦？”老馆长眉头一挑。

基德收敛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懒惰表情，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布兰杰家族现在的商业扩张已经到了顶峰，但在政治上却只能躲在他人不可靠的庇护之下……这些年对于艾斯塔尼亚公爵的支持，虽然获得了回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的帝国时局并不稳定，这您也很清楚吧。”基德的音量不高，却带着铿锵的意味。

“真让我惊喜，少爷你终于开始考虑这些事了。”

基德轻笑一声：“现在的布兰杰家就像一只缺乏爪牙和肌肉的肥猪，一身肉早就被人盯上了吧。要是以前，还可以像狡猾的老鼠躲进洞里，但现在，布兰杰家已经树大招风，想要躲是不可能的了。必须找一个依靠！”

“这也是为什么老爷才把你送到骑士学院去，可是你……”

“您真的以为，我在那里结交几个悠闲懒散的贵族少爷做酒肉朋友，就能为家族提供什么帮助吗？”基德的语气急促起来，字句仿佛刀剑一般锋利，“这根本不够，我父亲他很清楚，我也清楚。想在现在的帝国找到立足之地，除了艾斯塔尼亚公爵这样的人物，像四皇子那样懒散又傲慢的公子哥根本毫无用处！”

基德沉默了一会，继续说：“如今的局势却是四十年前的战争奠定的。几十年来皇帝以血腥手段弹压诸侯，又扶起了一大批骑士和军官作为新贵族，可是他的根基远不稳固，现在的几大公爵家都在各怀鬼胎，除了史顿家族以外，艾斯塔尼亚公爵和他不睦早就是朝野皆知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皇帝再铁腕，他也六十岁了，能活得的时间有限……我们布兰杰家必须早做准备，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却可能一朝之间天翻地覆！”

老馆长的脸色凝重起来。

基德所言不虚。

四十年来，帝国看起来稳固，皇帝用夜宵铁卫监视着整个帝国，强力镇压所有胆敢反抗他的敌人，又依托着高超的手段驾驭着桀骜不驯的诸侯们，培植以骑士和军官为主的皇权派。

但大贵族们的势力毕竟庞大，在战争中支持过他的几大家族根深蒂固，哪怕他已经铲除了塔隆家族这样历史悠久的贵族，又在和卡斯德尼家族做着政治交易，但大贵族们心中的不满从未消散，反而因为皇帝的强势而越发累积起来。

帝国的再统一，不过是四十年前的事。

而贵族们的势力早已在这片大陆上盘踞了几百年。

更重要的是……皇帝再英武神勇，能带领着他的骑士和军团力敌整个大陆，但他毕竟也六十岁了。

一旦他死去，这个国家恐怕……

“少爷，老爷对你的看重果然……可是，这和那个同学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值得为他提供家族搜集的珍贵商业情报？”

“当然。他可是我观察了很久才选择的投资对象，首先他和我们队伍里那两位公爵小姐关系亲密，如果和他建立密切联系，就相当于同时拿下了两个家族。再者……在我所见的同辈学生中，他的强大已经难以用一般标准来度量，以他那样的实力，必定会出人头地。”

“哦？可是我们在第三骑士学院的消息，他在骑士战斗序列中排位不过中上，也从未见过他有什么过人的表现。”

基德对于卡德尔未来作为小白脸的奇思妙想，老馆长甚至懒得理会。

“你不认为，这更说明了他的强大和心机吗？他不仅个人实力强大，指挥得力，心思也十分细密。我们获得皇家花剑勋章的消息，您也听说了吧？”

“是的，可是你们能够击败强敌，难道是因为他……不是有那两位公爵小姐助阵吗？就算他一时表现出色，救了您和其他人，那也不代表……”

基德打断说：“您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他的话语和眼神中带着十二分的自信。

“……就算少爷说的全是真的，他未来能出人头地，能和史顿家族和卡斯德尼家族建立关系，也仅仅代表了一种可能而已。我老了，不太习惯赌博这样的事，更希望看到实在的东西。”

“所以，下注这样的事，就交给我吧。您是对的，我这笔赌注大概会打水漂。您就当做……这是我在玩游戏好了。”基德这样说着，可他的表情却毫无一丝动摇。

对于这位朋友的潜力，对这笔投资可能的回报，他无比确信。

很快卡德尔检阅完了资料，过来找基德。

“你刚才在跟馆长大人交谈吗？”

“是，他很好奇你。于是，你想好要怎么帮副会长大人了？”

“多谢你了，没有你帮助，我根本没办法获得这么多信息。”卡德尔感激地说，“不过，办法暂时没想到……艾伦菲儿家的事很复杂。”

“是吗。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和会长大人她们汇合吧，今晚是魔法烟火表演——直接向特丽斯她逼问怎么样？”基德瞥了一眼好友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地回应：“啊，真是好主意。”

每次卡德尔决定好了某件要紧的事，他就会露出这幅样子。

并不是基德提供给他主意，只是预感到了这个朋友可能的想法。

“哼，你这小白脸终于打算出手了吗？刚才我还在和馆长聊天，我笃信你一定能成为名扬帝国的小白脸之王，他不信，我还和他打赌。”

“说什么胡话呢，我可不是什么小白脸，完全不是，”卡德尔矢口否认，“话说回来，一名骑士应该拥有担当的勇气，不管前路的理想，这是菲雅莉女皇的名言。我总算领会了。”

“啊？领会到什么？”基德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身边同行的好友。

卡德尔抬起头，目光灼热，带着强烈的意志和决心。

“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小白脸’‘人渣’的不实指控和诽谤，不会因为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就动摇我的决心！基德，你不能，谁也不能！”卡德尔按住自己的胸口，像骑士立下庄重誓言一般地说着。

可内容却的确是厚颜无耻。

他大概正盘算着强迫漂亮的学姐顺从自己，甚至去她的婚礼上抢婚大闹一场之类的事。

违法乱纪，肆意妄为，恐怕还带着播撒恶意的**……

金发少年失笑起来：“哎，这才对嘛。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会给你加油的，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我可是你的朋友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卡德尔琢磨着这句话中的意义，也笑了。

无论什么时候……

基德这句话可大有深意。

尤其在他准备撕掉道貌岸然的面具，大干一场的时候，他竟然拿出了家族搜集的秘密情报，分享给自己。

这关系并非队长与队员，并非骑士伙伴，甚至也超过了一般的好友。

卡德尔脸上的笑意散去：“特丽斯的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从她那里获得更多情报。不论如何，我都会让她亲口说出来！就在今晚。”

“哦？听上去，你打算用什么肮脏的手段……喂，你难道打算灌禁药么，那种女孩子一喝下去就会服服帖帖，任你摆弄的神奇炼金药品，对副会长大人那样漂亮的女孩子？！”

卡德尔翻白眼，看着满嘴蠢话的朋友：“这么没品的办法我怎么会用。”

可是这个无良商人家的公子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

“啊，其实不瞒你说，那些禁药市场上买不到，不过布兰杰家有自己的渠道，偶尔也会进一点，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完全不需要。”

两人正要去和其他人汇合，可刚走出图书馆，就看到了夜空中爆炸的光芒——魔法烟火表演已经开始了……

玫瑰色和湖蓝色的花火一朵朵尖啸着升起，瞬间爆发出刺眼绚烂的闪光，点亮了艾斯塔尼亚的漆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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