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VS《爱丽丝》——被学生追杀老师只好垂死挣扎

「雪梦同学。」

明海不禁抖擞起精神，全神贯注瞪视着眼前看似纤弱的少女——虽然他可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廷仁他应该做好措施的——怎么会在这里！杨雪梦！」

「不要这样叫我！」

雪梦忽然猛喝，淡金的发丝似被猛风硬生扯起。

「那个姓氏跟我毫无关系——我只是『雪梦』而已，并不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她轻抚着急剧起伏的胸口，长叹了一声。

「至于刚刚那个问题——禁书的意识世界，应该算是『梦境』的一种吧？即使是范廷仁，也没有办法阻止我在梦境之中往来——还是说回正题吧。」

白晢的幼手拨开浏海，清澈得透明般的黑眸霎时燃起大火，焚烧着眼前无物的虚空。

「所以你们又打算找新的被害者了？不过也不意外就是了，禁书本来就是这回事——啊，老师请你先闭嘴，待会我再处理你的问题。」

正想张口的明海立刻把话反射性给吞回去。

娇小的个子使雪梦看上去并不吓人，生物的本能却响起了警钟——为安全着想，他最好乖乖照做。

「被害者吗，这称呼某程度是挺贴切的。」「三」无奈苦笑了一声：「别的禁书，例如那边的小红，说不准真的抱着这种想法；不过至少我是有我自己的底线。再进一步说，现在你们人类不是非借助我们的力量不可？导致这局面的不也是你们自己？而且——」

「三」刻意停顿了一会，眼前星光霎闪，犹如目光狠狠瞪视在雪梦身上。

「妳不也一样在借助我们的力量？」

「没错，所以我才清楚，任何的奇迹，都是有偿的——还是别浪费时间废话了。」

雪梦打开了怀中的书本，让数十张书页旋舞空中。

「先解决掉——不，还是一并处理好了。」

褪落雪样纸屑的书页闪出银白的剑锋，看似数十道弯月悬挂在星空之上。

随着玉手挥下，月牙勾出皓白的半圆，划破长空天际。

「五十二——不可能！之前不是证实了她只能用红心A到K十三张牌？」

「那是在现实世界里！这里是梦境，《爱丽丝》的主场！」

禁书的喝骂乱飞，却被虎虎破风声掩盖。

雪梦摆动指头，银刃到处乱舞，仿似把如玻璃般脆弱的世界砍碎，虚空零落满片片雪花。

明海和雪梦之间卷起三道漩涡，伴随凄厉的惨叫，仿佛有数道无形的巨大能量给卷进漩涡中心，受千万吨重力从四方挤压，如同动物的残骸经过上千世纪的高压加温成煤炭，三块结晶在他俩之间成形了。

「这是——」明海不禁睁大眼睛。

三本古旧的厚皮书。

跟放在书架上的旧书形态相似，明海却从本能理解到，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不是书本，而是有著书本外壳的深渊。

无底，深邃，如黑洞一般根本窥不见尽头，会将探望者的意志吸进无垠的深海中，以迫近地球本身的重力将其辗碎，丝毫不剩。

「这就是禁书——雪梦同学和范同学竟然在跟这种怪物打交道！」

窥视深渊者，同样正被深渊窥视着——他脑海立刻闪过这句子。

雪梦白晢得几近透明的脸庞渗出汗珠，樱唇呼出虚弱的喘声，她却边喘气，嘴角边勾起胜利的微笑。

「得手了——虽然在这里让禁书变成实体很有难度没错——这个形态比较容易摧毁。」

她边说着，边高举银色的长剑，剑锋对准了眼前的禁书，挥刀而下——

却挥空了。

「——老师。」

雪梦狠狠一瞪——明海正扑倒在一旁，怀里抱紧那三本禁书——趁雪梦还未反应过来，拔脚就逃。

「等等，不要跑！」

明海自然没笨得去听从意欲杀死自己的人的指示——不如说，他在理解状况之前，身体已先擅自动起来。

虽然理解过后他也会选择同样的行动——解决禁书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是这一回事了。

「喂，小子。」

跑了一阵子后，一把低沉沙哑的声线开口了。

「你这样逃跑也不是办法啊——逃不掉的，这里是《爱丽丝》的主场。」

「我也知道，但没办法吧——只能拖延到范同学发现这边的异状出手了——能联络上他吗？」

「我已试过啦，不行呢。」小红无奈地叹息，尽管声线无比哀怨，那极具诱惑力的甜美嗓子仍令明海不禁心头一跳：「大概是那女孩的杰作吧，将这里和你们的世界隔离开。」

「所以首先就是要让雪梦同学的封锁无效化吗？」明海边跑边说：「你们有办法吗？」

「没有。」王子干脆地否定：「本来在这里我们是可以发挥一定力量，不过已经不行了，因为已被爱丽丝封进实体里。再说，我们本来就需要跟人类合作才能发挥出最大实力，半吊子的力量赢不了她的。」

「那么……」

双脚规律地啪嗒啪嗒拍打地面。

「就是需要我成为禁书使，的意思？」

本来是为了这样才来到这里的。

此刻明海却不由得踌躇。

「这样吧。」

沉默了许久，「三」再开口了。

「我们以只限短期合作为前题，短暂建立契约，渡过危机后就尽快解除——虽然还是有一些影响，但未至于很严重。」

「这种事也能做到吗？」

「其实有很大困难，不过方法还是有，首先要双方同意——像小红那样绝不肯放禁书使走的，就不要想短暂合作了。」

「毕竟我不喜欢花心的男孩嘛。」小红轻笑一声：「一旦选了我，就要从一而终哦。」

「这样说……就是三或者王子了吗？」

「别找我。」王子冷淡说道：「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对付《爱丽丝》。」

「我是可以应付，」三低沉唔了一声：「不过效果怎样还是要看小子你。」

「我明白了。」

深深呼吸了一声，让起伏激烈的胸口平伏下，明海像死心似垂下了手。

「我应该要怎样做？」

雪梦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让喘息逐渐平伏下来。

禁书本质上是「想像」，故而无形，只不过需要介入现实世界才以书本为形体，在只存在意识的梦境，就纯粹是无形的力量。

雪梦却干涉梦境，将其囚禁于实体之中。

「嘎……这比想像中更费气力。」

她沉吟了一声，抹去额角的汗珠，就翻开书页，派遣出扑克牌刺探周围。

「已浪费不少时间了……拜托，一定要……」

这刻，她微微仰首，朦胧的双眸宛若泛起迷雾的晨空——像在向伟大存在祈祷的无力少女。

这虚弱却一闪而逝，下一秒，冷冽的寒光已撕开薄雾。雪梦再次驱使身旁的书页阵，将自己的身影埋没在其中。

「那就完成了。」

明海把手从书面挪开，却感到无穷的知识惊涛骇浪似涌来，如巨浪冲刷小树苗似，一下子把他的意识洗刷进**里，无根浮沉。

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压逼感。

灵魂像被扔进加压器里，被全方位挤压得不成原形。

——三。

他以本能地理解了，这别号的意义。

——三个故事，三个问题，三个形态。

那不是一本童话书，而是由各个「三」的概念形成的合集。

「啊。」

压力倏然消失，回神了过来，明海惊得几乎往后仆倒，头发乱得似鸟巢般，像才刚刚被狂风掠过。

「怎样了小子，明白了要怎做了吗？」

「大……大概吧……」

明海禁不住颤抖——尽管被称作「老师」，他实际年龄却只是高中生而已。

「先把我们放下来吧。」王子说：「拿着多余的东西只会影响行动——你以后要注意一下。」

「我可不想以后还发生同样的事啦。」明海苦笑，只留下「三」在手上，他才刚刚打开书页，眼前立刻爆出太阳花状的金光，一头熣灿不弱光芒的金发随风飘扬。

「……雪梦同梦。」

捧着厚皮书的女孩凝望着他的脸庞，缓缓把视线移向他的手上。

「是吗……原来如此喔。」

比羽毛更轻的呢喃雪花似落下，轻得明海怀疑自己听错了。

寒光一闪，雪梦身旁展开了飘浮的剑阵。

「那就没办法了……——全都要杀。」

排山倒海似的严寒急涌而来，像数千柄利刀直插骨髓，从里往外刨出血肉脏髓——

第一次，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杀意，相比起来上一次雪梦对他下的杀手反而像孩子间的儿戏了，虽说格林童话有则名为《孩子们的屠杀游戏》的天真故事。

「妳本来就想杀了我了，不是吗？」

强忍着颤抖，明海如此搭话。

先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直接打起来不用十秒他便会被剁成肉碎。

意料不到，雪梦竟微微仰后，双眼竟闪过一丝迟疑——看准这瞬间，明海立即拔脚奔跑。

两柄长剑倏然飞出——已预测好奔跑的轨道，精确对准了脚踝的一击——首先要剥夺对手的机动力。

却出乎意料，在要命中的刹那，明海的身影却模糊起来，转眼间消失不见——躲开了。

雪梦也没有回头，长剑往她背后横向一断——却只削去衣袖。

「好快……」

她暗暗咋舌——已经确定了，那是禁书的力量。

「连肉眼都看不见的超高速吗？不过只是这程度的话——」

绝对赢不了《爱丽丝》。

她如此确信，实际上，只要在身旁布下剑阵，敌方已经无法接近了。

她这样想着，在这看不见自己以外的虚空，却从四方传来唱歌一般的吟唱。

「《爱丽丝梦游仙境》，是英国的数学家路易斯‧卡罗在1865年出版的儿童文学作品，而第二卷《爱丽丝镜中奇遇》则是在1871年出版，这两本书都是讲述少女爱丽丝在梦中到了怪诞的国度。」

雪梦听着这侃侃而谈，心头闪过一阵寒意，立刻挥出迅速的斩击，却都悉数落空。

「感觉……好不妙……」

雪梦忍不住握紧拳头。

「说不准……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最麻烦的类型！」

却没有因为她的低语而中断，流畅的吟诵回响不断，仿佛融入去空间了。

「在镜中奇遇当中，在客厅的爱丽丝穿越了镜子，进入到镜中世界——她的历险遇上各种物事，他们有很多是由客厅中的事物化成的，比如构成世界的黑白格子来源于西洋棋盘，而红皇后则是她的家猫。

即是说，她的梦境其实就是现实世界，只是用镜子——正确来说，是以用镜子这形态显现的『境界』分割开了。 」

雪梦已停止了攻击，像等待神的审判一般，闭起了双眼。

「将梦境和现实分割开的镜子，这就是妳这次使用的能力！」

回响消失了，明海正站在她的前方，言语不由分说挥下裁决的刀刃。

传来了破碎声。无形的束缚碎开了。

两人隔开了十数米，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无言相对。

「厉害喔。」

雪梦的声音气若浮丝。

「将别的禁书使的能力无效化，好强的能力。」

「这样子妳明白了吧？」

明海抽搐着脸孔，像在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一样。

「妳的封锁已破解了，范同学很快会过来，即使是妳，在二对一的情况也占不到便宜吧？」

「嗯，也是呢。」

雪梦松开了紧绷的肩膊，轻叹了一声，薄唇瞬间绽开了樱花般的灿烂笑容，看得明海呆住了。

「真难为你这时间还为我担心喔，老师。」她语带讥讽地说：「算了，这次我先撤退吧，下一次……下一次。」

像寒锋出鞘了，雪梦敛去笑容，凛冽的目光让明海像被斩了一刀。

她又随即低下头来，淡金的浏海无力垂下，阴霾把脸庞彻底遮住了。

「下一次，我一定会得手的。做好准备吧。」

强光一闪，自由穿梭梦境的女孩转瞬消失。待金光消失得一缕不剩，明海顿即双膝一软，瘫倒下来。

「……亏你竟然可以把她吓唬住喔，小子。」

「喔，是喔，还好顺利——」

呼息了一声，他的眼皮便无力垂下。

「还好忍住不让她察觉了……让我睡一睡吧……」

他说完，接着便连在梦境维持意识也做不到。

——下一次。

就只剩这三个字在潜意识里回荡着。

这禁书的能力已暴露了，下一次，再面对她，还可以有什么办法？

「辛苦老师您了——哎抱歉啦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见躺在地上的明海睁大眼睛，范廷仁不禁绽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过程脱轨了，至少结果令人满意。

但接下的展开他却不会怎满意了。

「想不到竟然可以只凭自己一个，在梦境里，把那个雪梦同学逼退——似乎我真的没看错人，嗯，老师非常有作为禁书使的资质。」

明海爬了起身，望了范廷仁一眼，却不好意思似别开视线了。

「抱歉了，但刚刚说好的，这只是的短暂同盟而已。」

范廷仁仍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但表情却就此定格——像被雪藏进冰棺里。

「呃？嗯？……什么！你给我多说一遍！」

已经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你该不会忘了我说过什么吧？」

范廷仁的语气冷得打冰雹雨，甚至都没用敬语了。

「跟我合作，不然的话，就按我们禁书使的方式『处理』——我想老师应该是记得才对。」

明海打了个哆嗦——眼前这小孩，释放出的杀气并不亚于杨雪梦——现在的初中生都是怪物吗？他几乎想这样吐槽了。

「不过，嘛，是不会啦，我也不想做得这样绝情啦。」

说罢，范廷仁松开了肩膊。像倒塞了的呼吸道疏通了，挤逼明海胸腔的压力松开了。

「毕竟是以后的合作对象，我还是想留点情面的。这样子吧，明天放学后——嗯，我带您参观一下我们的工作，那时你再作决定吧。」

他语带温存地笑了笑，却毫不给转圜余地。

「再给一个忠告——难得得到的力量，不要轻易放手喔，从拿起了那本书那刻开始，其实您已回不去了。」

那瞬间，范延仁的笑容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光线阴暗的地牢泛起了谲怪的气息。

用豆藤的牢箱把明海送走后，廷仁走到最深处，以一定的节律抚摸着潮湿的砖块，便见墙壁传来一阵子蠕动，中央的红砖像光碟般旋转，往左右分出一米左右的矮门。

那是窄小的房间，比一般家居浴室大不上多少。狭窄的空间只放了一张小木桌，一个书柜，和一张木椅，柜上放的厚皮书只有寥寥数本，气息却与外面的截然不同。

「没有带他进来这真正的『藏书室』，这真有你的风格喔，廷仁。」

「凡事小心为上嘛，『老师』。」

他弯腰穿过矮门，对端坐在椅上的墨影微微一笑。

「雪梦同学做成的伤势，怎样了？希望恢复得还顺利？」

「还可以，银城私立中学很好的『食物』——不被雪梦同学找到我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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