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红（中）

左肩上被撕开的疼痛片刻后才开始蔓延。

与她相撞的力道推着我倒飞而去，直到撞在电梯门上才停下。我也看清了她的面容，正是先前遇上的初中同桌。胸口被撞得闷闷的，我拔出她背上的刀，第三颗子弹破空而来，我们不约而同地侧滚进右侧的隔间。

我用力把她推开，各自靠墙坐在地上，我皱着眉按住肩头。

牙齿真尖……她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那种速度是怎么回事？完全反应不过来……又是什么超能力么？

「呼……阿言……」女孩有些无力地说，抬头看向我，亚麻色的眼睛里写着空洞，「终于，见到你了……」

之前刚见过吧？

「你究竟是谁？」我问。

到现在都没死……那颗子弹打中的可是心脏后方。

「我？我啊……是你的骑士呢，阿言殿下……」她说着支起身子，直视着我，头发粘在她的脸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眼神……明明是深沉的亚麻色，我却看见了血红。

突然的，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像是——我。

「所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除了我。」她挺了挺胸，骨头相嵌的声音一枚枚地响起，就像是齿轮的咬合。

很快，子弹落地的叮当声也如约般传来。

我警惕地站起身，反手握住了匕首。

风没来由地吹过这片不通风的隔间，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刀，新鲜的红色滴落。

「还有……两个。」她轻声说，嘴角扭曲地向上弯起。

我压低了身子，刚才她站的地方空了一瞬……我很确信。

也就是说，她已经杀掉一个人了。是加速么？

「三个。」她抬头看向我，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沾了血迹，手上的刀子已经满是缺口。

「呐，阿言，现在没人打搅我们了……」她自顾自地说，慢慢走到隔间开口，挡住光线来的方向，投下长长的影子，影子打在我身后的墙上，如黑色的鬼，「可以请你感受一下吗……我的情意。」

我靠着墙，没有说话。她身上的气势令我有些迷茫，像是杀意又不像，似乎被某种东西扭曲了，或者说是杀意扭曲了某种别的东西。

我握紧了刀，不知何时，已经有新的杀意悄然降临。这股杀意更加纯粹，也更厚重。

「嘛，我真是擅长画蛇添足，阿言肯定会同意的嘛，因为我很……呃！」

「叮——」

金属相击的声音。她向前踉跄了一步，伸手把刀子镶进墙壁，硬生生停了下来。

而她身后，一把骨制长剑从对面的窗户里刺进来，顶在她的后颈。

下一刻，状似翼龙的骨架倒立着从窗顶降下，紫色的火焰在它空洞的漆黑眼窝里燃烧。

我并不打算现在出手，因为来自这骨头架子的杀意不过是一桶水里的一滴，看起来也很脆，她自己能解决。

女孩眼睛里出现明显的愤怒，她左手背身按住骨刺，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右手的刀沿着骨刺甩出，整条骨刺被切成两半，刀锋没入骨翼龙的头颅，它丧失力气一般坠下。

我退了两步，她旋转的时候差点踢到我。

「呐，我们继续吧……」她脸色微红地说。

「还没完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杀掉那三个人的，这么明显的杀意都感觉不到。

天空暗了下来，脚下传来微微的震动。锐物摩擦的声音如交响曲般响起，震动愈加强烈，就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我的鞋尖被什么微小的东西碰了一下。我低头看去，是一只骨头蜥蜴，体型娇小，骨架以一定规律进行着律动。

这是……

传递信息？

我绕开女孩，跑入楼梯。

我离开了大概三十分钟，按照设定的系统，哥哥应该在负一楼……

等我。

——————————————

负一楼是地下室，当我跑出楼梯，昏暗通道里已经塞满了骨架蜥蜴，它们的骨头都仿佛在呼吸，骨片开合的嘶哑声音响彻通道，我感觉脚下不停地反复着从硬梆梆变到碎片的触感，即使隔着鞋底也很明显。

淡淡的杀意如流云在空气里游荡，我一脚一片地踩着跑了过去，留下一地碎渣。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找哥哥是最重要的，我只能赌它们攻击性不强，目前来看也的确如此。

1629、1630……我一扇一扇门地跑过，到了个位为5或0就左转。因为这座楼很高，地下室也复杂得像是迷宫。耳边响起猎猎风声，这说明我接近终点了，那附近有个通向停车场的风洞，靠近就会有风声。

1726……1727，到了！

陡然暴涨的杀意刺激了我所有细胞，右手似乎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地抓住身边的暖气管，将我整个身体拉向通道右侧。

「嗡……铮——」

下一刻锋利的十字骨刺就从我额前划过，断开的刘海末梢飘向空中，我感觉到微微的炙烫。

「铛——咔——」

又不过一秒，整条骨刺伴随着金属碰撞声停下，黑色的裂缝迅速蔓延，很快，它化作碎片落下。

我向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她。她的骨头就像是金属一样坚硬，看上去先前的种种都是缘于此了。

「呼，阿言怎么不等等我呢？都喊了你一路了……」她看起来有些疲劳地说，最后一片碎骨从她手中坠落。

有次数限制。我做出判断。

不管是加速还是瞬移之类的，应该存在一个次数限制。她的身体也有强化，但应该仅限于骨头，那一刀刺进去的时候没感受到任何特别的阻拦，甚至比我刺自己的时候还要轻松些。

以她现在的状态，如果对哥哥产生威胁，我有把握在两秒内杀掉她。我盯着她在心里想。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却作出介于羞涩与痴狂之间的表情——眼睛张开很大却弯的像月牙，嘴角向上扬起夸张的弧度，热切的红色涂满双颊。

「唔……阿言在看着我呢……」

她的眼睛在黑暗空气中燃烧。

我抬头看向她正上方的天花板，微小的裂痕正在那上面浮现。

「要更努力的，像阿言展示自己……」

「轰——！」

圆柱形的白骨落下，凿穿地面，橙色的亮光一闪即逝。看来是砸爆了一辆停在负二楼的汽车。

烟尘渐渐散去，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骨柱之顶俏然而坐，轻轻踢着**的小脚。她扎成双马尾的头发是雪般的银白，瞳孔是异样的灰银。

「看上去最难搞的解决了，接下来就到你了，姐姐。」女孩说。

控制骨头么……我猜测，后退了几步，到了1727的门前。链条和齿轮的交互摩擦声音在房间里隐现，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控制面板，上面的红点表明哥哥上去了。

「你的目的，是哥哥？」虽然很想直接宰了，但我觉得还是问问好。

「哥哥？哦对，是那个叫洛冰的家伙。喔～姐姐你就是洛冰哥哥的妹妹吗？」女孩用指头点着嘴唇说，另一只手在空中转着圈，几块白色骨节在手边环绕。

哥哥……？

洛冰哥哥？

「你……」

我浅浅下蹲，握紧刀柄。不过一瞬——

「已经没机会再说一次了。」

血花在我身后泼开，我站在女孩身后，她在我身后倒下。

不对……

杀意更旺盛了，她没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轰轰——」

女孩苍白地惨笑，皑皑白骨从两侧涌进来，交叉成网。

「怎么？怎么？哈哈哈……我叫他哥哥会让你愤怒吗？嗯？洛冰哥哥？洛冰哥哥！洛冰哥哥～哈哈哈……你生气又怎么样？一个垃圾增强型跟我打？知道我是谁？不死家的长女！只要我想你碰都碰不到我！生气会有用嗯？来杀我啊？姐姐？听清楚喽？洛！冰！哥！哥！」

啧……

眼前的白骨已经密集得看不见缝隙，这家伙从哪找来这么多骨头？

竟然还在叫哥哥……

杀了你……杀了你……

一定要杀了你……

「咔……咔……咔咔咔咔——」

身边的白骨突然传来将死的碎裂声音。

「嘭——」

一道人影破骨而出。

「哥哥对你……很重要么，阿言？」

她带着泪花说，身上有烧焦的痕迹，手上露出金属光泽的骨，语气是掩不住的失落。

「我受伤都没见阿言愤怒呢……好羡慕啊……」

果然没死。

但是在这里好碍事啊。

如果阻挠我杀掉那个妄图成为哥哥的妹妹的死鬼……

就直接杀了吧。

这样想着，我举起刀。

「诶？阿言，你受伤了？！」她的眼睛突然睁大，名为慌张和愤怒的雾气在她眼里汇聚，她想伸手过来，却被我躲开了。

「我要去……杀了她。」她身子不停地颤抖，破损的脸庞表情扭曲。

「不行。」我说，「我要亲自杀了她，还有你……不要挡路。」

「啊！真是的……还以为阿言愿意杀掉我呢……但是啊……」她垂下头，「伤到阿言的人我一定要亲手杀掉。」

说完，她就直接原地消失，无数烟幕在骨林的缺口弥漫而出。

果然是加速么……只是没想到还能继续用。

我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地上没有一只骨头蜥蜴。随后便跑入那只漆黑的洞，刚进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地面陷了下去，那之下也是黑暗的，看上去供电系统已经损坏。硬物碰撞的声音时不时地传上来，我跑过去，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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