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过于安静了,耳中时不时传入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意志洪流声。
娜塔莎为艾莉丝制作质量过硬的武器;艾莉丝作为“监督者”,拿起角落另一把椅子坐在一旁,双手和下巴都放到靠背上,就这样盯着娜塔莎手中闪烁的光芒。
闪光石寿命快到极限,连娜塔莎两手间的意志之光都比它明亮,
对靠一手想象力和意志吃饭的炼金术师来说,这光即是黑暗里唯一的指引。
“我说啊,你以前都是做这工作?”
艾莉丝也许是太无聊了,主动问些无关紧或没有意义的问题。
寂静被打破是有点让娜塔莎难受,但这还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于是这位银发的炼金术师虽然没有回应,也没有强硬地责备回去。
工作就是工作,必须集中所有精力来做,开不得小差。
“切,死板的家伙。看样子,你是非常可以的炼金术师啊,竟然那么集中注意力,简直像追求剑道尽头的剑士嘛。”
......
又一阶段刚一段落,娜塔莎刚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在她小心翼翼安置好素材的时候,她从一旁听到了怪异的话语声:
“这玻璃瓶挺漂亮啊,你自己做的?不过......更美的是里面装的血液。红色,有如生气勃勃的生命......血液真是灰色世界中最刺眼最漂亮的色彩啊。呵,你的眼睛如果也是红色,可能会更惹人喜爱。”
我的眼睛如果也是红色?
不对啊,都那么久了,艾莉丝没有发现我眼睛是什么颜色?漫不经心和装盲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娜塔莎莫名其妙,她是搞不懂为什么对方会看漏眼,明明人与人互相直视时,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对方的眼睛,而艾莉丝很反常地无视了。
但,到底是无视,还是有其他原因?
她侧过头,只见祖母绿色的眼睛注视着血瓶,对方的手指轻触在瓶身有血液的部分,有如涂鸦地在瓶身上滑动。
那对眼睛直盯着血液,仿佛寄希望于其中。
此时金发佣兵的表情也发生改变,与打破强化木桌时一模一样。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精神在从祖母绿里游离,逐渐无神的眼睛正暗淡起来。
“活着的实感......”
“喂,艾莉丝。艾莉丝?艾莉丝!”
娜塔莎边唤醒她边夺过血瓶,就在这瞬间,祖母绿回归了正常。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太走神说了点奇怪的话!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你不是要工作吗?怎么停下了?”
“休息一下而已。”
直接问肯定不妥,不如用之前她说的问题来打开突破口。
有时探寻未知是件危险事,与其追求效率硬着头皮上,还是迂回周旋再一锤定音比较好。
长夜未尽,黑夜足以遮蔽不可见光的事物。
白昼和黑夜,在两个相反时间段,人的反应肯定有所差别。
“你问我以前的工作?正常的炼金工房和佣兵团看不上血族,血族城市又不需要炼金师,我自然不会只以炼金术师为职业。说归说,奴隶佣兵相关组织还是找过我的。”
没错,奴隶佣兵是最底层最没价值的消耗品,雇主不在意他们生死如何,只要是能提供武器的人就给他们招收。
由于有快速炼成这门独特技术,当时的佣兵团完全不缺武器,但是娜塔莎做了一段时间立刻就离开了。
一方面,雇主给定的薪酬太低,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也就忽悠了一段时间穷疯的娜塔莎;另一方面,娜塔莎绝不会忘记烙印在大脑中,那兵营里恐怖的氛围。
“佣兵们都散发出亡灵似的气息,地面莫名会出现小型‘污秽’,兵营就像滋生可怕事物的温床,那种地狱谁呆得下去啊。”
对此,娜塔莎一脸无所谓,变得正常的脸上写满了淡定自若。
“哈,只要习惯没人会觉得有问题。毕竟奴隶佣兵是另一种异端,招致黑暗是理所当然的。”
“艾莉丝也是奴隶佣兵,你真不觉得那是地狱吗?”
说完,娜塔莎举起玻璃瓶灌下一大口血液。
“地狱?确实是地狱,不过大家都习惯了死亡,再可怕的地狱都没有意义,只要前方仍有救赎存在。可别以为只有你们有意志哦,奴隶佣兵们的意志比蟑螂生命还要顽强。”
“这算自嘲吗?”
“当然!”
“......”
娜塔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应该说城市?还是说坦率?将自身意志拿去和蟑螂生命比较,然后再承认是自嘲的人,实在是不多。
言归正传——
交谈环境已打磨完成,既然自己激起了对方的交谈兴趣,那么可以开始探寻未知了。
银发的炼金术将血瓶放在眼前,看着被微弱灯光照亮而显得透明的血液。
“艾莉丝,你觉得血液美丽吗?”
“什么?那不废话吗,红色当然美,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
此时绝不能把心思泄露出去,连余光也不能看艾莉丝,不然心里所想会被她瞬间洞穿。因为明白艾莉丝的洞察力,娜塔莎故意装作眼神朦胧,最大限度避免被对方察觉到心声。
直球风险犹在,需诱导对方无意识间露出破绽。
一心不能两用,此时就不要想打造武器的事。
“看来我的头发在你眼里很漂亮啊。”
“哦?红发也是一种尊贵的象征,只可惜你是被世人所唾弃的血族呢。话说回来,红色头发不刚好和嗜血的你们很相配吗?嗯,红色啊......嘿嘿,你被侵犯后,下半身也会流出红色哦。”
“什!?”
不行,自己被她突然说出的低俗话给惊到了,得调整下思路。
——只不过,艾莉丝确实是有机会就想挖苦嘲讽我,这个死对头各种意义上都让我生气。
“请不要说恶俗的话好不好?”
“那你喜欢听什么?你拍拍屁股奉承我,我兴许会答应也说不定。”
“抱歉,我不会那样做。至于我喜欢听什么,我最喜欢别人赞赏我的眼睛。”
“什么?赞赏你的眼睛?”
好,上钩了。
接下来慢慢拉起钓线。
“怎么?很古怪吗艾莉丝?”
“红发配红色眼睛?那估计更符合你血族的定位了。”
“身为炼金术师,以有焰火般的瞳眸为荣,我的眼睛是深绿色,和炼铁之类八竿子打不着吧。”
“哈,红配绿真是狗屎的组合啊。想要我夸夸你?先等你完成工作再说吧。”
鱼竿已拉起,鱼也上钩,是时候一锤定音了。
事实上从发色部分开始就可以定胜负,娜塔莎认为有必要再确认,因此又绕回眼睛给了艾莉丝一个嘲讽挖苦的机会。
自己被她讨厌,所以她肯定找到机会就打擦边讽刺,因此“找机会讽刺”是她思路里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只要创造机会让她称心如意,她就会持续放松警惕!
然而,娜塔莎没有想到艾莉丝的视觉真的不正常。
她能认出血的颜色,为什么认不出我眼睛真正的颜色?
假如不是“只能分辨血液颜色”的特殊情况,那艾莉丝只能是全色盲。
等等,艾莉丝说过“血液真是灰色世界中最刺眼最漂亮的色彩”——
换而言之,这位金发佣兵,确实“只能分辨血液颜色”。
娜塔莎知道对方是奴隶佣兵,但她不是没有和奴隶佣兵接触的经验,因为当时在可怕的兵营里,有许多奴隶佣兵赞美过她如同焰火的红色瞳眸。
说明只有艾莉丝是特例。
关于认知不出色彩的病症确实有,她从来没听说单纯能分辨血液颜色的案例。
——好,之后是味觉。
“嘿你还是继续吧,别忘记你本职工作是炼金!”
不正常。艾莉丝的发音忽然变得慌乱,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出于无奈,娜塔莎稍微瞥去一点目光——
金发佣兵正在逃避,祖母绿的眼睛慌不择路地望向地面。
“喂快点,你以为我来监督是虚张声势吗?”
突如其来变正经肯定有问题,再加上她咬牙的懊恼神情,可以确定她意识到自己被套圈了。
没错,上钩的鱼挣脱了钓线。
嘁,她并不是傻到会被我完全钓上来的鱼啊。意识到这点,娜塔莎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几口气。
“快点动手啊!我们的武器可都交给你了!血族的炼金术师娜塔莎!”
目前情况应该是不能再继续深入下去,未知只解明其一,后续尚待探寻。
于是,娜塔莎拿起素材,继续进行打造武器的工作。
只不过,在意志聚集前她不禁想到:
艾莉丝眼中唯有黑白的世界。
再美丽的花都会通过名为眼睛的滤镜,变为灰色平庸的存在。
即使仰头望向夜空,染上月亮的鲜红也毫无意义。无色的圆月,就像凿穿了黑色夜空而敞开的巨大孔穴,透着森森白骨般的光芒。
流淌于黑白世界中的红,是唯一与黑白有所区别的色彩。
掉落的血之滴,将会绽放为红之花。
“‘血液真是灰色世界中最刺眼最漂亮的色彩’。你说得果然没错。”
当娜塔莎再度停下工作稍作休息,在她身旁的艾莉丝已经悄然入睡。
如同死去一般,深深地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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