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在一瞬间急速模糊了。
人们的轮廓不再清晰,声音逐渐远去,触感隐约消失,连疼痛都变得虚无缥缈。
看到她快被那个恶魔袭击的时候,自己挺身而出了......应该是这样吧?
自己盯上了潜意识里强制命令的漏洞,趁虚而入。
怎么好像......连几秒钟前的事都快忘记了,而且视线变得好亮,大家的身影却像隔着水面一样模糊不清。
我要沉入那个地方(死)了吗......这一次真的要......永远地......
非常对不起,温妮,我没能守住约定,没办法在未来某一日再来见你了。
啊,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被你破口大骂一次,把我的选择贬低得一文不值,那样我的罪恶感或许才会降低点吧。但是,你太善良太温柔了啊......
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着毫无价值的仁义心吧,我救了她(娜塔莎),可能无法在名为世界的大海上掀起半点波涛,明明牺牲自己、付出拯救的行为不会被谁长久铭记......
只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小石子的我,根本无力去对抗大海,然而我依然选择了那无价值的仁义。
但那一点小小的涟漪......也许能在大海中留下点什么吧......
我对救了向你传达幸福的她们这件事,没有一点后悔......我好讨厌发生在眼前的生离死别......真的好讨厌......对不起我是个这么任性的女人,温妮,这次是真的......真的非常......
神啊,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请一定要让......一定要让温妮......
——————————
血在流淌,娜塔莎与安德丽雅对完话,又彻底傻愣在原地。
身为血族的银发炼金术师,已染红的外衣浑身上下沾满了他人的鲜红。
从某人眼里看来,无数的红色就像无数的花朵吧。
安德丽雅被岩片巨剑贯穿,从她身上喷出来的热血,是为娜塔莎捧上的花束。
火热的生命,尽数为银发的血族少女抛撒。
对那个置身于黑白世界的某人来说,就是这样的景象吧。
娜塔莎在仿佛停滞不动的时间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愤怒?还是悲伤?第一次有人为了自己而献身、而死......可作为炼金术师,自己一点都没办法挽留她。
大多未知尽头的真理皆为殊途同归,以悲剧收尾的故事不胜枚举,只是......
纵然身为炼金术师,娜塔莎也不是一块没有感情的钢铁,她也渴望着美好的结局,即使平时说着无所谓,但当悲剧发生在面前,平时的天真早就一扫而空。
不,现在并不是发愣的时候,这个血淋淋的现实,就是真实啊!!!
——快点醒过来娜塔莎·依修尼亚!!
意识从枷锁中苏醒,大脑控制着肉体,强制命令凝固的一切流动起来,使身体终于能够开始行动。
“喂安德丽雅,安德丽雅,安德丽雅!!!”
只可惜不论她如何蹲下呼唤,被巨剑穿过胸膛的安德丽雅都没有回应。
不如说......呼唤一个这样状态的人,反而会打扰她的死吧......不相信真实的自己实在是不成熟,没有一点炼金术师应有的坚强......
“......幸......福......”
就在刚才,从不停流出血液的安德丽雅嘴中,流露出了片段的只言片语。
娜塔莎咬住嘴唇,伸手合上已昏暗的安德丽雅的眼睛。她惟愿她能像是睡去似的离开这个世界。
惟愿你陷入的是睡梦中宁静的黑暗。
再也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自己一定还有能够做的事,流遍自己全身的、这能成为“剧毒”的血族血液一定还有用处,用上自己的炼金术师技艺,一定有能痛击巴特尔的方法存在......
娜塔莎看向了艾莉丝手中的大剑。
银发炼金术师从蹲下的姿态站起身,她拔出挂在安德丽雅腰间的长剑,用赤膊的右手抓住锋利剑刃,用尽全力抓紧,稍微向下滑动。
成双的锋芒割开皮肤,浸满血族少女的滚烫血液。
鲜红从剑刃流至剑柄末端,一点点滴下。
紧跟着,整把剑开始分崩离析,金属构成物碎散,与血液共同混合着,形成着某种形体。
焰色双眸深处的恨怒正激烈燃烧。
血族炼金术师在夜里炼制着今天最后的道具,从苍穹倾泻的青白月光指引着路,她不会因恨怒而失去理智。
沐浴着轻抚心中伤痕的清冷月光,娜塔莎不会失去光彩的双眼看向艾莉丝。
这道目光,正向艾莉丝倾诉着什么。
◇
艾莉丝目睹了安德丽雅的死,她亲眼看见她为保护娜塔莎而死。
若没有安德丽雅挺身而出,死的就是娜塔莎。
比起安德丽雅,金发佣兵当然更不愿意银发炼金术师死。
现在,艾莉丝的剑上承载了更多一份的仇恨。
艾莉丝虽没有因安德丽雅而激烈愤怒,但她仍不可能原谅巴特尔,她怎么会允许这么一匹野兽继续活着?即使为了那看似毫无价值的仁义,她也要击溃眼前的黑色野兽。
不信奉荣誉的佣兵不可能成为骑士,只不过,佣兵们战斗时亦有理念存在,佣兵同伴之间微不足道的仁义,正是其中一种。
佣兵同伴之间。
没错,佣兵同伴。
为娜塔莎而献出自己的安德丽雅,她当然是......
此时此刻,她也看到了那对焰色双眸,从中获得了一些信息。
——原来如此,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吗......原来如此,是我太神经质太自卑了,你其实不会说那样是丑陋的啊......
“别看了艾莉丝,你这种人不应该注目一颗路边石子。你明明应该更冷酷。”
“别把我和你这畜生混为一谈啊巴特尔!!”
黑与银的双剑再次交错,冲击力再掀尘土,声如落雷轰在耳边。
艾莉丝全身伤口都喷出暗红血液,
冰冷的血污染了大地,落地成为血之花。
金发佣兵踩踏着毫无意义的花,进一步往前推动黑剑以及凶兽,用已卷刃崩口的白银大剑压制,用她遍体鳞伤的身躯压制过去!
她不会再退让,不会再给自己增加束缚,没有一点点限制自己的余地。
——皮肤撕裂吧,肌肉崩断吧,血管骨骼也好,内脏也罢,哪管他粉身碎骨荡然无存,脑中只要想着“打倒他”一个念想就足够了!
“哦,竟然压制过来了?稍微有点想发挥全力了?这种不屑、这种藐视、这种绝不屈服的不挠眼神,和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你又知道我母亲的什么了!!就你这个家伙,会知道我妈妈的什么!!”
双方继而僵持起来,巴特尔也增强力量,艾莉丝暂时没能继续压过去。
情况当然不止在僵持,畸形头盔里露出淫猥的目光。凶兽堕落扭曲的个性,绝不会止步于羞辱娜塔莎是个“爱说大话”的人。
然后,当着所有人面,巴特尔在战场上大声地娓娓道来:
“奴隶是没有自由的,更何况是不会死亡的不死者,他们会被强迫去做任何事,哪怕是你母亲——被称为‘送葬者’的那女人也不例外。那可是一次陷害啊,她刚好在我小队里,而管理我的奴隶主,看上了身姿婀娜的她。我试着竭力请求却无果,如果我反抗,我的所有同伴都会受牵连,所以只能牺牲你母亲一个人啊!!”
“你、你说什么!?”
“我不能为了少数而放弃多数,所以我们在奴隶主下达的命令,用药物麻醉了你母亲。后来,她就成了那个奴隶主的玩物。作为守卫的我,从门缝偷看到了你母亲的模样。当时我因为无法保护她,悔恨到咬至嘴唇出血,那份不甘,成了我日后反叛的基础。但是!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回想起来,你母亲在奴隶主身下时,她的眼神也和你现在一样,充满着不屑、藐视以及绝不屈服的不挠,只可惜因为麻醉药的效果,除了动动舌头以外,肯定毫无力气吧!!哼哼哼哼,她的声音是那么动听、那么不检点、那么放荡!!这就是你出生的秘密啊艾莉丝!你为何一头漂亮的金发,为什么会有高贵的祖母绿眼睛,为什么会有贵族大小姐般端庄的脸,都是因为你父亲(奴隶主)!!下贱的人们,才会生出下贱的奴隶佣兵啊!!”
——我是奴隶主和奴隶生下来的女儿......然而那个女人,我的母亲......仍把我这个下贱种养大了,用那样温暖的怀抱温暖我,用那样温柔的视线看着我,从没有嫌弃过我,把我当成一个好孩子养育长大。
那时候,只有母亲愿意温暖我冰冷的身体。
她的笑容、她的温度、她的思念、她的爱,竟然要被这匹畜生侮辱......
“巴——特——尔——!!!”
双剑再度交错。
半空中突然白光一闪,漆黑岩片飞向了半空,旋转着描绘出月的形状,坠落在数十米之外。
因刚才一击而卷刃更厉害的白银大剑,径直打飞了岩片巨剑。
咚——咚——咚——
来自深渊的鼓动开始响起。
所有人都因直入大脑的声音而毛骨悚然,聆听着直接在脑中回荡的声音,他们止不住地颤栗。
祖母绿是个无底洞,内部昏暗无光,潜藏着无穷大的黑暗。
金发佣兵喷发出的瘴气皆为黑色,她远远凌驾巴特尔的漆黑瘴气,以喷射的方式向四周释放。
最后瘴气不再释放,艾莉丝周围覆盖上一层波动。
黑色波动浓烈到弱小生物接触即死,犹如从海底仰望海面见到的粼粼波光。
“手麻痹了......不,这是......”
对于巴特尔愣住后发出的细小疑问——
金发狂战士以低沉轰鸣般的声音轻蔑答道:
“继续鏖杀吧,血还没流尽!!”
大剑纵斩,半空瞬间划过一道黑白闪电!
受此一击,畸形铠甲碎裂,斩痕从右腹一路到左肩。巴特尔魁梧的巨躯被击飞,由下至上的斩击将他挑飞至半空,横飞数十米,后背重重落到那把已出现龟裂的岩片巨剑上。
巨大噪声拔地而起,响彻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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