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我一个人说的话就会因为太讨厌而停下,还是前辈来问吧,一点点,把那件事全部问出来。”
这就是棕发少女模样的少年所提出的条件。
“作为交换,我也想问前辈一些事。”
朱木答应了。
“首先,你觉得自己是男还是女?”
“女生,只是身体有点不一样罢了。”
“原来如此。”
姑且确认了一下对方仅仅是异装癖还是真的认知错位,得到的是后者答复。
不过朱木对这种事没什么太膈应,所以也没太在意,马上转换了话题。
“那么,开始正题吧。”
为了避免对方说到一半反悔,他决定开门见山。
“我们之前有几次关于家人的谈话。”
比如沙滩上谈到总是一个人在海边玩的时候。
“一直,你所提到的人都是你父亲。相对的,你母亲在什么地方?”
“去世了,很早的时候。”
果然。
少年之前考虑过离世、离异和代孕之类情况……不过离世是最可能的答案。
证实猜想后,他继续询问:
“你对你母亲印象如何?”
“非常成熟的人,我的装扮就是学她的,前辈你的猜想很对。”
似早就知道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棕发少女微笑一下,便淡定回答。
“你的父亲,在你母亲生前和她关系如何?”
“……很好。”
这次的问题,让魏良先是沉默了一瞬,才慢慢吐出两个字。
接着,似为了压抑慌乱,她主动开始补充解释:“妈妈走的时候,爸爸伤心了很久,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吗?
也就是……
延伸对方漏出的口风,朱木继续试探性开口。
“也就是,连你也不见吗?”
“嗯。”
“……一个问题,你母亲去世时,你知道她的死讯吗?”
死一般的寂静。
瞳孔猛然收缩,棕发少女一瞬的神情似又要暴起伤人一般,但接着,她却全身颤抖地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知道。”
灰黑眼瞳中,掺杂了一丝寒意。
不可以再深入了。
快收手……现在的话还不会被攻击!
虽然心中警钟长鸣,但朱木果断无视了它,彻底转过身来,与对方对视。
“你……”
他听到了被窝中,窸窸窣窣传来的肌肤摩擦声。
那是被藏住的手掌,仿佛潜伏毒蛇般,只要有铒食便将咬上不幸者的脖颈。
但,即便如此少年也一脸平静地问出了完整句子:
“爱过你的父亲吗?”
疑问句,却又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
脖子……
又被掐住了。
“咔、哈啊……咳……”
这次和前几次爆发式的短暂猛攻不同,虽然开始力度不大,却在一点点加强,虽然他也反抗着抓住了对方的手但果然无能为力,喉管凹陷,漏出不成语调的挣扎之声,张开嘴却一点氧气也吸不进来……
要窒息了。
眼前,棕发少女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灰黑眼瞳中真的蕴含着一丝杀意,接着似乎忘却了胆怯一样,她一点点凑近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问啊。”
接着,魏良笑了。
一下松开手,仿佛一直束缚的魔咒解开,或是自杀前自暴自弃而反而轻松一样,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朱木则开始拼命喘气,对方甚至还大度地给他拍了拍背……
“是哦。”
“……咳咳、姑且问一下,只是喜欢吧?”
“嗯,因为被相当强烈地拒绝了嘛,而且……现在那种喜欢的情感好像都变淡了,说真的,我真的喜欢爸爸吗?”
反而狐疑起来,现在的魏良似乎对于自己的心境也抱有困惑。
不过或许也因为放松,她恢复了一点黏人属性。
“不过我确实是对前辈心动了,这一点货真价实。”
打了个哈欠,她一边迷迷糊糊地说着一边蜷缩到朱木身边。
勉强睁着眼,魏良趁着意识还在艰难地开口询问:
“还有吗?”
“你和小双……确实是朋友吧。”
“嗯,小双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梦话一样的语调,感觉这人真的要睡着了。
于是朱木赶紧摇摇对方想将其从睡梦中唤醒过来,结果只是一条胳膊又失去了自由而已……
‘你上辈子是考拉吗?’
在腹诽同时,少年也赶紧抓住时间开问:
“那为什么还绑架我?”
“……我知道小双对前辈的感情。”
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魏良似乎又想隐瞒什么,但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没糊弄过去。
回答之时,棕发少女神情严肃,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
“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先一步把前辈抢走。”
身体开始颤抖。
从朱木一个外人眼里也能判断,现在魏良正陷入某种莫大的恐惧之中,以及……悲伤。
“超越伦理是不行的。”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
“我不想小双也经历那种事……不过,前辈虽然有和那个人的相似之处,也有区别。”
说的这,少女脸上露出出神的表情,怔怔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虽然朱木第一反应是想躲开,终究忍了下来。
月色渐渐倾斜,夜色也逐渐暗沉,但由于瞳孔适应了这黯淡光照,反而显得光亮些。
“你也经历了非常悲伤的事吧?”
能看出,棕发少女露出一丝有些诡秘的微笑。
仿佛共犯的神情。
灰黑眼瞳中,那股有些疯狂却也带着爱情的气质又一次席卷而来,少女更加凑近,在他耳边吐出微弱吐息:
“你……是不是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
好像被误解了啊。
不过,算了。
如果成为共犯应该可以使对方误以为是同伴而更加放松……抱着这种心情,朱木没有开口反驳,却也没点头。
“但是,你比那个人更关心周围人,从来没有忽视过亲近你的人的感受……”
再度转过正脸,棕发少女那灰黑色的双瞳一点点支撑不住地闭合下去,月色在其中渗透的微弱光芒也忽闪忽闪。
但是,那语调却一点点变得安心……
“如果,我遇见的是你的话……”
呢喃完这句后,她静静陷入了熟睡。
……
你可能会死哦。
把这句话掩藏在心里,朱木也闭上双眼。
今夜的他,陷入了安眠。
……
梦境。
非常非常,悲伤的梦境。
从最初还什么都看不清时,就渲染而上的悲伤底调。
有谁在哭……
有不是自己的谁,在哭。
看见的时候,是一樽沉甸甸的黑色棺柩,其上一个中年人在无比悲哀地痛哭着,因仅有的窗户也罩上白色窗纱,室内光芒晦暗不清着,只有死亡化身般的阴影,无声淹没了整个房间。
那是……
“爸爸?”
小小的魏良向自己父亲跑去。
光滑棺木上映出小小孩童的脸庞,虽然比起一般男生很是清秀,但依然能从装扮中看出其性别。
“你……怎么了?”
太过幼小的他,还没有能力完全理解死亡一事……但也懵懵懂懂有了意识。
“妈妈她……怎么了?”
父亲只是痛哭着。
无视自己痛哭着。
无论问了几小时、几天、几星期……他都没有理会自己,不对、错了,那是在现实发生的事。
“到底……”
于是,小小的魏良艰难地拖拽起他的衣服,向从其口中得到否认自己内心恐惧的话语。
“啪!”
最终结果,是一记狠狠的巴掌。
打完以后才如梦初醒,诧异地看着自己手掌的父亲,慌张地将就要嚎啕大哭的孩子拥入怀中。
“抱歉!刚刚没注意到你,小良啊,你怎么从房间里出来了?”
“呜、我……就是太担心您、才……”
虽然没有成为爆发,但小小的孩童还是开始了一阵阵抽泣,为无来由的暴力而哭泣之时,他的眼瞳突然注视到了一个异物。
那是扇门。
按理说,门只是两个房间见的通路,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那只是扇门,前面是门,后面是门,左右也依然是门,仿佛门做成的棺木般的诡异物品,被巨大的锁链缠绕着静静屹立一旁。
不知为何光是看着,他便在心中产生了恐惧感。
“爸、爸……?”
“你们,把小良送回房间去。”
不知何时,父亲的双手变得像钢铁锁链便无法挣脱,他的表情也仿佛沦为了某种无机质物品,冷冰冰地向后方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招呼。
房间……?
不对。
他们是要把自己送到那个棺材里去!
“放开我!放开!”
疯狂挣扎着,但小小的魏良还未能拥有那令人吃惊的怪力,只是无法反抗地被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扛了起来。
“小少爷,我们也只能按命行事……”“是,按命行事。”“只是命令。”“命令要被遵守。”
仿佛机器人般重复着相同意义句子的黑衣人,蛮横地打开了那被锁链缠绕的门棺……
恶臭。
仿佛要把肺腐蚀掉的恶臭弥漫在空气里,魏良被熏得咳嗽起来,泪眼模糊间,所见的是一具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尸体……除了肚子处,一个腐烂过头的窝坑。
那毫无疑问是自己的母亲。
惊呆了的魏良,突然脸上又传来强烈剧痛。
“谁把他放出来的!为什么不看好?”
又是父亲。
那个曾经温和无比的男人,此刻正如疯兽般咆哮着,口水都溅落到自己脸上。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扇门……
那门,是自己拿起的啊。
“老爷……非常抱歉只是……”
“只是?”
一把掐住正在辩解的黑衣保镖脖子,几乎把对方拧起来,魏能解将其扔到一旁后,又怔怔地向着那腐烂女人的尸体出神了。
从头到尾,他的眼睛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一次。
“对不起啊……打扰你睡觉了,没事,我马上给你盖好被子,不需要担心。”
微笑的父亲,深陷眼窝中是从未对自己展现过的温柔神情。
又莫名其妙喃喃自语了好久,他摸摸那女子完好,只是显出一丝苍白的脸庞,亲吻一下后,说了声:“晚安。”
接着……
他举起了魏良。
“爸爸?”
手中的门不知何时不知所踪,魏良发现身体一下变得无法动弹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父亲,一下将自己塞向了母亲的尸体……
“不要!”
凄惨叫声没有引起怜悯,魏良感到……
自己一下沉入了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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