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拉着闫子衣的手,闫子衣也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没有使用法术,就慢悠悠的走在黄沙飞扬的大路上。
闫子衣:现在是秋天了吧?
她向来分不清年月,只记得树叶枯黄的时候是在秋天。
他们驻扎的山上,到处都是枯黄的树木,落叶堆在地上,脚一踩便嘎吱嘎吱轻响。
白无常:嗯,初秋了。
白无常:最近天气有点儿凉,你不要老穿的这么少。
闫子衣:没关系,我又不会风寒。
白无常:那也不行!
白无常头也不回的说。
白无常:我最近学了裁缝,改天帮你织一件毛衣吧。
闫子衣:……
闫子衣笑了
闫子衣:你是男子,怎么净干些女人的活?
白无常:既然你做了男人的活,那我肯定要帮你把女人的活做了呀!
白无常:男人女人不是一样吗?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一样!
闫子衣:好,那以后我的所有就交给你了。
白无常:放心吧!绝对照顾好你。
白无常从来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当年他与大哥在人间的时候,被人说是断袖,他不还是好好的。
就算那些人再怎么挑拨他与闫子衣的关系,他已经确认了她,便不会再放手了。
走路的速度总是比不上飞的,人间的昼夜更替又十分之快,他们还没走到营地,天便黑了下来。
白无常赶紧放开她的手,最快的跑了起来。
白无常:我去煮粥,你自己散步吧!
他喊的声音不大,闫子衣听的清清楚楚,深呼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再吃一次那种粥的准备。
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就算不吃也不会饿死,可是只要是白无常煮的东西,便是砒霜毒药也要咽下去。
这不是什么单纯的宠溺,这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她确实欠了白无常太多太多,如今就连自己就要死了这件事也没敢告诉他。
她是怕的,她害怕白无常承受不住,也害怕自己承受不住。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时,如果她没有牵挂死便死了,可当她有了牵挂之后,让她坦然地去死,便是世间最难做的事情。
她闫子衣从不怕难,只是怕白无常难过。
如果不是这一层关系,今天也不会答应封鸣皋的要求,表面是给了封鸣皋时间,其实她何尝不是为了和白无常相处留下更多的时间呢?
她知道她太自私了,可是没有办法。
与白无常分开之后,她依旧慢悠悠的走着,此时此刻她不想那么快回去。
倒不是害怕那味道独特的粥,只是害怕一旦触及白无常深情的眼神,她便想将一切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就算她走得再慢,路总是有尽头的,不远处的营地传来一阵一阵的欢声笑语。
还夹杂着一些哭泣的声音。
闫子衣有些不明所以,快步走进去便看见很多阴兵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那笑声自然是在不远处的宫殿传出来的。
闫子衣:这是怎么回事?
鬼魂:死了!死了!
鬼魂:我哥死了!
一个哭得泪眼朦胧的矮小阴兵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还有好多人也是哭着看着这里。
闫子衣突然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虽然只是魔族的试探,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攻击是假的。
死伤在所难免,只不过闫子衣逃避了这个问题,一直不敢想罢了。
鬼魂:我可怜的儿子啊!
众人围着一个看起来岁数比较大的阴魂,他正抱着一只残缺的手臂。
闫子衣: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类的手臂?
鬼魂死后便什么都不会留下,而这只手臂上面不沾有任何阴气,明显是一只人手。
这时候便有鬼差出来回答她
鬼差:是他儿子的。
鬼差:他儿子是剑修,偷偷混进了队伍里。
鬼差:……
鬼差:老于死了十几年了,没想到再见儿子却已经只剩一条手臂。
闫子衣:我知道了,不要哭了,你儿子下辈子一定很幸运。
闫子衣:他一定会为你骄傲,因为这个世界,是你们一起拯救的。
人死后一定会魂归地府,生死簿在出来的时候便还给了阿茶,她现在不知道这条手的主人会怎样,但是她相信阿茶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闫子衣:这次我们伤亡多少人?
闫子衣只是稍稍安慰了他一下,又问那鬼差。
鬼差:死了伤了两千多,死了四五百吧。
鬼差:我们还没有点人,大家都很难过。
闫子衣:……
闫子衣背过身去,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哭,若是连她这个主帅都哭了,那么这样一个主帅带领出来的队伍又能走多长呢?
闫子衣:我知道了,伤员在哪儿?
闫子衣:我想去看看。
鬼差点点头走在她前面带路,闫子衣亦步亦趋的跟着,脚下踩着黄土,心里却想着别的。
魔族死后不会化为鬼魂,而是身为黄土,几百年后每一粒沙土就是一个魔族,并且魔王有着非常强的造魔能力,只要他想,不出一个时辰,这次战争中死亡的人数变会又增长回去。
就算封鸣皋不会在意死的这点人马,他们如今的士兵基数也是非常大的。
虽然答应了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最起码表面上的戏还是要做的。
她知道她这样实在太自私了,她也不想,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与魔族不一样,鬼魂死了之后便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什么也没有了,魂飞魄散之后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化为掠过人间的一缕风,吹到哪里便歇在哪里,待风停了,他便再也不复存在。
其实鬼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死的,他们顽强而又柔韧,哪怕还剩下一魂一魄,过个几百年也是可以再重生的。
只可惜,在魔族的战场上,不会留下任何遗魄。
想着想着他们便来到了放置伤兵的地方,鬼差到了之后便离开了,独留着闫子衣看着这般人间地狱。
鬼魂受伤并不象人族那样缺胳膊断腿儿,伤口流血肆意,他们的伤会转化为七魂七魄,受伤越重丢失的魂魄越多。
而失去魂魄之后,他们往往就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说痛觉,味觉嗅觉。
当然,他们也能感觉到疼痛。
这种痛苦是实实在在印刻在灵魂上的,治不好抹不去,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让魂魄焕然一新。
而这段时间却不是每一个鬼魂都能等到的。
伤兵们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干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相比于外面那些完好的鬼魂,这些人太安静了
没有人喊疼,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说话。
安静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那种刺骨的疼痛真的那么容易容忍吗?
闫子衣去过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是新的刑罚。
她看过那里的鬼魂诅咒怒骂求饶,她看过他们的骨肉被一点一点分离,看过他们在岩浆里游泳。
却从没见过安静的如这样的人。
她想走上去安慰他们,却是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
她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再华丽的话也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就在她站在那里踌躇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无常:没事吧?
看着此情此景,白无常又如何不能触动?
只不过如果他也表现的那般难过,闫子衣心里不是更难受吗?
白无常:我给你煮了粥,喝一点儿吧。
他的神色十分正常,就像是没有看到那些安安静静躺着的鬼魂们。
而闫子衣也配合着他,接过瓷碗一饮而尽,随后摆摆手说道
闫子衣:你回去休息吧。
闫子衣: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白无常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闫子衣此刻心里一定十分苦闷,也知道闫子衣最需要的不是他的安慰。
他相信她,不论多么大的挫折,她一定能从中清醒,到时候她又是那风光无限的闫子衣
白无常亲眼看着闫子衣离开之后,便坐在地上打坐。
他浑身是放着阴气,试图为受伤的阴兵们补充能量,就算此时他们不需要,但如果能减轻一点儿痛苦,便是他替闫子衣做的最好的事情。
另外一边,闫子衣踩着枯叶走在林子里。
秋天的微风带着丝丝的凉意,穿过枯黄的枝头,在闫子衣身边缠绵。
吹乱她的发丝,撩起她的衣角。
她仿佛看到了那年九月,在林子里起舞的歌妓。
那时候她刚刚遇见常安……
她总觉得那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他们彼此非常熟悉,却从没见过,就是人们所说的熟悉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她在忘川身上似乎也感受过,只可惜她从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空地,离她脚下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颗非常笔直的大树。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直的树……
这是枇杷,秋天结蕊冬天开花,春天结果初夏果成。
这种树一年四季都是活着的,它没有睡眠,没有休息,每天都在努力。
在人间初见它时,闫子衣便十分喜欢。
只不过后来她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到现在也没吃过枇杷。
忘川:你喜欢?
忘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闫子衣没看他,只是微微点头,然后道
闫子衣:你怎么来了?
忘川: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带我走吗?
闫子衣:这里不是新家,是战场。
忘川:我知道,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闫子衣:……
闫子衣:为何你们一个一个都喜欢到战场来呢?
忘川:因为你啊。
忘川知道她说的另一个人是谁,不过他全然不在乎,他喜欢闫子衣是他的事儿。
谁也不能管他,就像闫子衣喜欢白无常,谁也没有资格去管。
闫子衣:巧舌如簧。
闫子衣笑骂,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挥手将留在冥府的木屋收回。
毕竟住在屋子里的都离开了,留它在那做什么呢?
忘川:如果你喜欢这里,以后我便住在这里吧。
她的帐篷有白无常在,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这里十分清净而她又喜欢枇杷,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住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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