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宗室诸王商议决定,大行皇帝侄子、年仅八岁的昌都王赵益,过继为大行皇帝嗣子,主持大丧。赵益继位,上官皇后以十五岁之龄升为皇太后。
新皇大赦天下,但杀人、抢劫等重罪不在赦免之列。
话说吴王赵景赴宴回到住处,第二天,仆人见他迟迟未出房门,遂破门进去查看,发现吴王身体冰凉,竟是死亡多时。仵作检验,说是中毒。朝廷下令封锁消息,魏充将吴王遗体秘密运回吴地,大行皇帝大丧之后才给吴王发丧,朝中公卿多来吊唁。后立大公子为嗣,是为嗣吴王。
老道曾言,吴王必须得贵人相助方能化险为夷。
贵人是何许人也,今已成谜。
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对醉仙楼主人楼千霜穷追不舍,最终一无所获,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世人嗟叹。
赵景满心期待赶往京城,以为能够实现夙愿,登上帝位,一展宏图。而且,据说朝中大臣和诸多王爷都希望拥立这位功勋卓著、深受吴地百姓爱戴的吴王为皇帝。岂料天妒英才,他这趟京城之行,竟是一步一步踏入鬼门关,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毒害。
有人猜测,他到晋王府里赴宴,肯定是晋王下了毒。但晋王和吴王是亲叔侄,且不说王侯的感情有多么深厚,至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晋王时常当着宾客称赞吴王,这在诸王宴上也有所体现。再则,吴王薨后,当时在宴席上的王爷中,无一人争着抢着当皇帝,而是一致决定,立昌都王为皇嗣,昌都王时年八岁,尚且年幼,因而晋王没有邀请他。所以,说晋王谋害吴王,完全是无稽之谈。
又有人怀疑起舞姬雪莲,雪莲是外邦人。塞外各邦和大楚素来不和,战争不断,大将军霍英更是驱赶草原各部到了漠北偏远之地。事实证明,和亲、交好、纳贡等所有方法都行不通。历朝历代,西域各国、草原部落一有力量便举大军犯我边境,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前朝爆发内乱时,西域诸国趁火打劫,长驱直入,一举攻陷西京,加速了前朝的灭亡。吴王高瞻远瞩,擅长用兵,一旦继位,说不定会对塞外用兵,这当然是塞外各国不愿意看见的,因为他们正忙于互相征伐。所以,人们大都接受了雪莲就是凶手的说法。然而,当朝廷下令缉拿雪莲时,她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件事情的结果。德才兼备的吴王薨了,其他诸王要么老迈,要么难堪大任,那么,能够继承大统的就剩能够虚心纳谏的年轻王爷了,给他找德高望重、博通古今的长者做师傅,培养成一代明君不是没有可能。因此,年少却懂事的昌都王承担了这项重任。
楼千霜面临的危机随吴王薨而彻底宣告解除,从此以后,再无人能打她的注意,和陆婉儿相见指日可待。她们将按照原计划,经凤翔府,走剑南道入川,心系灵儿安危,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耽搁。
经过多日航行,灵儿等人也已抵达泸溪。船一靠岸,就有信使给张贺传达消息,命他即刻返京,由副使接替他的委派。张贺只好嘱托南宫怜心务必保护好灵儿和文鸢,带她们见到梅惜君。对她们杀死朱远的案子,尽管文鸢指出,是朱远意图刺杀灵儿不果,而后又言语要挟,但仅靠她们的说辞不足以成为翻案的凭据,他亦不能执法犯法,擅自撤销海捕文书。他告诫灵儿切勿再鲁莽行事,文鸢是表姐,应承担起长姐的责任。不过,他还是说了,回京之后,他会查明朱远为何出京,若朱远行为不端,擅离职守,尚有翻案的可能,届时,她们就能光明正大活在世上。
二女自是千恩万谢。
本来,她们可以混在张贺的队伍中离开泸溪。这下却不行了。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码头进出的人,所以灵儿她们并未在码头下船,而是随船返航了一段,在一处浅滩上了岸。下船之前,见灵儿没有傍身的武器,张贺于是将随行的宝剑赠予她。
徒步走了小半天,终于在夜幕降下时分来到一个小镇,找到一家客栈歇脚。
南宫怜心说有事要办,所以晚饭只有灵儿和文鸢两个人吃。
小二把饭菜端进来,灵儿先用银针试了,见没有变色,这才放心食用。
她们现在正可谓虎狼环伺,保持警惕是必要的。在船上的那些天,闲来无事,南宫怜心传授了她们许多行走江湖的经验,让她们受益匪浅。尽管她们并未在码头上岸,但南宫怜心依旧担心,精明的人会猜到她们在别的地方上岸,而这个地方不会离泸溪太远。因此,这最后的几百里路,要小心再小心。
吃好了晚饭,然后依次沐浴完,灵儿把一些窗户纸捅破,便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灵儿睡在外头,武器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
“灵儿。”文鸢抬手轻抚灵儿的面颊,沁人香味萦绕缠绵,她知道,她今后一生都会和这美丽的女子在一起,灵儿是她的宝物。
灵儿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凑近了些,两人琼鼻挨到一起,温热香甜的气息交融,她们渐渐熟悉了对方的味道,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鸢儿,我好喜欢你。”灵儿在文鸢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在牢房时,她们互诉衷情,初尝禁果,尽管当时她对文鸢的感情并非情深意重,年幼的她对情爱亦是毫无感觉。文鸢为了不留下遗憾,鼓起十足的勇气,把第一个吻献给她,同样的,那也是她第一个吻。有道是,患难见真情。行刑之时,比起身体上承受的剧烈疼痛,她们心里念的想的却是对方,深情厚意,天地可鉴。而后得贵人相助,死里逃生,她们朝夕相伴,面对心爱的人,虽然后知后觉,仍觉羞涩,却不会言不由衷,让心爱之人失望。一路奔波劳累,战战兢兢,日子虽过得艰苦,但其中甘甜滋味,只有她们自己能够体会。
从下山到梅家庄,再到醉仙楼,现在回家的路上。前后不过一个月,却历经磨难,差点和心里念着的人阴阳相隔,灵儿的心境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懵懵懂懂、天真无邪的少女,她渐渐成长起来,开始担起责任,知道保护心爱的人。
“我好高兴,灵儿。”文鸢芳心颤抖,温柔的回应她,浅尝辄止,她们还没有从危险中脱离出来,不可忘乎所以。
“灵儿,你说那件事……师姐和师父会答应吗?”文鸢忐忑地问道。
“她们为什么不答应呀,你就放一百个心,我敢说,她们肯定很高兴你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即使她们不会宠自己这般宠爱鸢儿,可不还有自己嘛,她必定全心全意对鸢儿的。
文鸢嗯了一声,心里安定下几分,灵儿说的话,她自是相信的。
“你觉得我这么大了,还可以习武吗?”她忽然问道。
“习武?习武做什么,以后我会保护你的。”灵儿不假思索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只不过……”文鸢眼神游离,似乎对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只不过什么?”
“……”文鸢似嗔似怨得瞟了她一眼,不过在黑暗中,也不知道灵儿是否察觉出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语气里含着哀婉,“像我这样的,年过三十便人老色衰,而你还像楼主那般,芳华依旧,丑陋不堪的文鸢,你还会看一眼吗?”
“鸢儿,你说什么呢!”灵儿拥紧她,怜惜的用亲吻安抚着,“别想那么多,好吗。要是我那天变了心,就让老天爷惩罚我,天……”
“不!别说,”文鸢急忙掩住她的唇,止住她发毒誓,与此同时,不由懊悔道,“是鸢儿错了,不该说这种话的,我真是……我也不知怎么了,心中冒出那样荒唐的想法,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没有错,”灵儿说,“鸢儿没有任何错。你的担心是对的,不过,鸢儿,你可知道,练武是很辛苦的,最难的是坚持二字,而且不能明日复明日,如果不能定下心来,持之以恒,到头来白白荒废了光阴不说,结果却是一事无成。”
这也就是为什么练武要尽早,小孩子虽然贪玩,但是心灵纯洁,大人安排她的事情,必可以乖乖地做好。久而久之,只要天分不错,武功自然水到渠成。大人就不同了,根骨资质的问题尚且不论,大人之所以难练武功,主要就是心中太多牵挂,练武达到小成的时间又太长,耐不住寂寞。
“唉,果然还是太迟了……”文鸢幽幽叹息,“要我从现在起一心修炼,长年累月不能和你相见,我会相思而死的。是我太贪心了,也太多虑,好好度过和灵儿的每一天便已足够呢。”
“鸢儿,你想明白就好。不过呀,我很高兴鸢儿和我说这些呢,我是鸢儿的什么人呐?我们之间,应该无话不说对不对,所以呀,不管鸢儿心里想的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呢,灵儿也会把一肚子的话对鸢儿讲。回到家里,我们好好过日子。”
话虽如此,灵儿依旧把她的忧虑记在了心里,因为她也希望和文鸢长久厮守啊。
不仅是期望,而且是一定要。
练武应该是迟了些,不过可以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子滋养身体的。灵儿心想。
“嗯。”文鸢绽露笑容,怀抱着灵儿,慢慢闭上了双眼。
如果只能活到三十岁,那她还有十几年的光阴,而且是她最美好的花季,她们的明天,必然是阳光灿烂,甜蜜幸福的。
两人互相依偎着,在心爱之人清浅的呼吸声中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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