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灵催促赵陵容,“姑姑何必犹豫,先说办法。”
“陛下记得,梁王的后花园被水淹了,从里面拉出二十多万石粮食。”
“我当然记得这事,还是宫里出钱,买下这些坏掉的粮食,怎么了,梁王还不满意,他还想怎么样?”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些老家伙个个都是人精,不管他们料没料到今天的情形,他们养着一大家子,上百口人,肯定事先有所准备。”
“你是说……”毓灵看着赵陵容,“不止一个梁王?”
赵陵容微笑着点头,“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公,朝廷每年给他们上万两俸银、禄米,这已经远远够他们花销了,但他们却不满足,他们圈田占地,开各种店铺,充实自己的腰包。我派人查了孙记米铺的东家,顺藤摸瓜,发现这东家后面还有大东家,这个人叫裴阶,是尚书令裴大人的堂侄,我不知道裴大人是否参与其中,但我毫不怀疑,这些王公大臣家里面,肯定藏着宝贝呢。”
毓灵说:“既然是宝贝,他们肯定捂得紧紧的,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晋王是深明大义的人,深受大家敬重。”赵陵容说,“如果晋王肯伸出援手,其他人必定争相效仿。”
“可他不会无缘无故帮助我们吧?”
“这是肯定的,”赵陵容说,“但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金钱、地位、权力、名声,珍稀的宝物。晋王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享受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一般的东西肯定入不了他的眼,他心里牵挂的,无非就是他的儿孙们。他宠爱的孙子赵佑恭今年二十三岁,请陛下允许臣将相州刺史作为筹码,籍此游说晋王筹措粮草。”
毓灵沉吟片刻,点头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按姑姑的意思办吧。”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晋王府。”
“好。”
毓灵送赵陵容到殿门口。
从宫里出来,赵陵容的车驾直接驶往晋王的府邸。
“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啊。”晋王出堂屋,迎向赵陵容。
“王叔客气了,嘉柔突然造访王叔府邸,叨唠之处,还请王叔莫要怪罪。”
“贤侄女如今是天子近臣,我哪敢怪罪,哈哈哈,请进,快请进,到里面说话。”
晋王抬手请赵陵容进屋。
两人坐定,侍女端茶上来,晋王请她用茶,赵陵容不慌不忙微抿了一口,只觉清香爽口,沁人心脾。
“新茶?”赵陵容挑眉看向晋王。
“看来贤侄女也是个懂茶的人啊,”晋王捋着长须,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今年的新茶,你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几斤到你府上。”
“嘉柔在此谢过王叔,不过,嘉柔有一事不明。”
“哦?”
“岭南的新茶送到京城,少说要半个月的时间,”赵陵容说,“可据我了解得到的消息称,运河决口,尚不能行船,官道也因为大雨受到不同程度的毁坏,轻装简从勉强可以行走。在这样艰难的时期,千里迢迢,把为数不多的茶送到京城,茶商是否能赚回本钱呢。”
“商人逐利,肯定是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把茶运来,卖的比平时贵些,也属正常。”他顿了下,笑道,“贤侄女应该不是来跟老夫探讨生意经的吧?”
“当然不是。”
“你要遇到了难处,不妨说给老夫听听,你我都是赵氏宗亲,皇家血脉,这该帮的,能帮的,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王叔快人快语,嘉柔深感钦佩。”赵陵容说,“实不相瞒,我是来向王叔要粮的。”
“粮食?”
“没错,粮食。”
晋王哦了一声,说:“贤侄女开府没多久,恰逢赶上大雨,想必家里没有存粮养活一大帮人,这样吧,明天一早,我让佑恭送一百五十石粮到你府上,新茶叶一块儿捎上。”
赵陵容暗衬:果然是老狐狸……
一百五十石,开玩笑吧!
晋王不可能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此举不过是逼她搬出皇帝,加大筹码。
但眼下她是求人者,绝不能此时就对晋王使脸色。
“我实话跟王叔说吧,前不久朝廷开仓赈灾,存在官仓(不是太仓)里的粮食几乎全部用光。”赵陵容神情凝重地说,“现在赶上给军队发放粮草,可我们的粮仓连一袋米都抬不出来了,南方的粮食因为道路受阻,至少要十天,第一批粮食才能抵达京城。王叔应该知道,军队是国家的根本,有句话说的好,叫当兵吃粮。第一天,将军可以约束部下,到了第二天,就要宰杀马匹骡子充饥了,可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呢?王叔,我不敢想象将士哗变的场景。”
晋王精明的双眼紧盯着地面,一边用手拉扯灰白的胡子。
赵陵容看出他并未完全相信自己,继续道:“永庆年间,右屯卫将军张宏亮私自贩卖军需,右屯卫军等米下锅,张宏亮却在妓院寻欢作乐,致使三千多名将士哗变,一路打到天枢门前,饥饿的士卒疯狂抢夺城内百姓的财产食物,陈国公府、平阳侯府,一家老小皆被屠戮殆尽。王叔,你是宗伯,是诸王公的表率。如果不是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不会向你开这个口,只要你愿意拿出三五万石粮,其他的人肯定争相纳粮。这件事情,利国利民,说到底,对你也是有利的,百姓和圣上都会念你的好。”
“贤侄女啊,你不必说了。”晋王抬手制止赵陵容,转头对管家说,“去叫佑恭过来。”
晋王对赵陵容解释道:“王府的账目和资产是佑恭在管,也是为了历练历练,这孩子还算聪明,这些年,老夫看在眼里,他做的十分不错,王府有多少存粮,一问他准知道得清清楚楚。”
“佑恭天资聪颖,嘉柔素有耳闻。”
“呵呵呵……”晋王抚须微笑。
一个身穿锦衣、头戴银冠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他向晋王行礼:“爷爷。”
晋王说:“这位就是嘉柔长帝姬,佑恭,向姑母行礼。”
赵佑恭面向赵陵容,弯腰行大礼:“佑恭拜见姑母大人。”
“请起来,佑恭。”
赵佑恭遂站起来。
晋王喝了一口茶,说:“佑恭啊,府里有多少粮食啊。”
赵佑恭回答:“回禀爷爷,王府现有存粮两万七千七百一十石。”
晋王看向赵陵容,“贤侄女,你也听到了,王府只有两万七千多石粮食,你说的三五万石,我实在拿不出啊。”
“请晋王体谅嘉柔,想想吃苦受累的将士们。”
见赵陵容毫不退让,晋王沉吟许久,下定了重大决心般狠狠地拍了下扶手,说道:“这样吧,我留下零头,两万七千石给你。”
“王叔的大义,将一场无法预料的动乱化解于无形之中,嘉柔替天下的子民谢过王叔。”说着,赵陵容起身向晋王行礼。
晋王伸手虚抬,说道:“老夫也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朝廷有需要,我这做臣子的,自当竭尽全力为朝廷做事。佑恭啊,把这两万七千石粮装车,即刻运往北仓。”
赵佑恭领命离去。
赵陵容再次谢过,旋即告辞前往下一家,有德高望重的晋王作表率,其他的王公不及赵陵容登门,便主动运粮到北仓。
次日上午,灵州和并州的运粮官抵京,十五万石粮悉数交付他们。
毓灵松了口气的同时,责令工部抓紧时间堵上运河缺口,恢复漕运。
对孙记米铺的幕后东家裴阶和他的堂伯父尚书令裴骥是否存在某些牵扯,毓灵决定不予追究,她觉得没有必要把注意力放在裴阶身上,霉米一案已有米铺掌柜认罪伏法,继续在裴阶身上下功夫,没有太大意义。
午后,惜君携楼梦月进宫,先到清晖殿见过毓灵等人,再由仪华卿带路前往紫云阁。
“三年前,在成都的茶楼,我就隐隐觉着你们的感情不一般,没想到你们两个真的成亲了,总之,恭喜你们。”
仪华卿转头看向走在中间的惜君,微笑着说道。
“本来我应该请你们都来的,”惜君说,“但是爹娘很固执,一定要选个日子在家里办,我亏欠他们太多,所以我无法拒绝他们这唯一的要求。”
“我理解你的难处,没能看到你们洞房花烛,多少有些遗憾吧。”
“反正都过去了,说这些话也没用。”楼梦月说,“仪华卿,你那师姐和师妹都还没定吧,你们就没有一点想法吗?你师姐可不小了呐。”
“师姐和师妹……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吧,女人进了宫,名分上,都是属于皇帝的,还谈什么嫁娶。”
“理是这个理,”楼梦月撅起了小嘴,“唉,你们既然有这个意思,就应该早点表明心意,然后立马成亲,不至于拖到现在,上不得,下不得,看了让人着急。你看我和君姐姐……哦不,君儿,我们得知对方的心意后,就决定成亲了,虽然说只要感情真,成亲也不是必须的,可怎么说呢,经过成亲这个仪式,感觉会有些不同。”
“场合、宾客都不是必要的。”惜君接话道,“如果你们真的有这个想法,我可以叫灵儿帮你们安排,一切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其实,进宫也有进宫的好,就像你刚才说的,宫里的女人,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而以我对灵儿的了解,她的情感很丰富,她喜欢女子,但只有少数几个可以闯进她的心房,这些女子,对她是特别的存在,她会尝试去接触、亲近她们,感受她们的温暖。”
仪华卿眼里含着深思,她对毓灵的行踪了如指掌,除了本来就在身边的人,毓灵最常去见的只有一个人……
“但对你、漪兰、怜心,她没有这样特别的感情,并不是说她不喜欢你们,但这种喜欢只是对姐姐的喜欢,我想你明白我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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