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并非立于眼前——Find Yourself（一）

大都会的另一边，第A-3区的守护者学院正门的对面，天依和伊芙并排站在墙壁下的阴影中等待着剩下的一人。

天依背靠在墙上，不断地打着呵欠，两片乌云样的眼袋聚积在他的脸上。

“我觉得薇……凌小姐去取装备的这段时间里足够天依休憩一段时间了。”

“因为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啊，宿舍也不敢回去，还要时刻保持警惕，完全休息不到。”

“但凌小姐身上看不出倦意。”

“别看她那样，她可是夜行性的哦。”

“你说谁是夜猫子。”

“呜哇!”天依被悄然出现的薇希吓得喊出了声，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辩解道，

“不不，可没人那么说。”

淡蓝色眼眸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然后移向了伊芙。

“看在伊芙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通过刚才的那个石头已经明确目的地了吧？”

薇希所谓的石头，就是天依持有的天族联盟通讯装置。和他们分头行动的爱丽丝已经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甚至告知了他一个位于异界的坐标，不过怎么的来的完全闭口不提。

他们接下来就要前往那个坐标，异界的outer—area。

“这次和以往不同，我们将会在完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作战，所以要做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

薇希抖了抖背后与她的体型不相称的巨大黑色背包，看上去马上要涨破的包中就是她刚刚取来的装备。

天依面露苦笑。

“啊，凌的话我想是不用担心，不过伊芙你要小心一些，这次的情况可能没法掩护你，最好的话……”

“我需要待在天依的身边，才能进行链接。”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就算不进行链接也没有问题吧，你看，我以前不一直是这样挺过来的吗？”

“不，这次是必须的。”伊芙的话语透露出不容反驳的意志。

“怎么讲？”

“这次只有天依的话，一定会死。”

少女说出的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仿佛掐断了所有的声音，沉默重重地压在三人中间。

清冷的早晨唯有几只雀鸟在枝头拍打翅膀，微风从巷道深处吹起，一阵寒意从他身体中爬上后背，

“咳，伊芙，不要在出发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薇希清了清喉咙，率先打破了沉寂。

“对，对啊，不要吓我呀，伊芙。”

然而少女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两人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认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明白了，”天依轻轻点头，“我会注意的，伊芙也是。”

她也颔首回应。

“不过我们要怎么去异界，塌陷点早就被封住了。”

薇希从高耸的水泥缝隙间看向那座一眼就可以辨认出的巨大建筑，巴别塔，虽然雷云般萦绕在塔顶的塌陷点本身并未消失，但这座中继站已是灯光尽灭，大门紧闭。

“不用担心，和我们来的时候一样，用的是非官方的通道。”

“这样便利的设施很危险吧。”薇希敏锐地指出。

“至少现在能帮到我们，这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所以天依才一直只是个小队长。”薇希无奈地摇头。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或许吧。”

太阳的角度比刚才又高出了少许，街道也开始热闹起来，当然因为还在春假之内，早早起床的人们大多也只是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出来锻炼或是前去赴女友的约会，偶尔也会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向看起来不太寻常的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被怀疑之前快走吧，凌你的这个大包还挺引人注目的。”

天依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的过路人建议道。

“会以为我们是远道而来的游客，大概。”

“哪会有一个小女生背这么大的行李的。”

“那你帮我背着好了。”薇希背过身做出要递给他的动作。

“呃，那倒无所谓，总之快走吧。”

天依单手接过背包，结果被出奇的重量压得险些栽倒，边走边一脸狐疑地盯着漆黑的包。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必需品。”

“什么的必需品？”

“战斗的。”薇希若无其事地走在一旁说道，“觉得重的话还给我也可以。”

“呃，不必了，这样就好。”

毕竟自己也算是个绅士，至少是由绅士的心的人。

“绅士是什么？”

伊芙似乎是听到天依在心中的自言自语，歪头问。

“就是一群不惜一切代价满足自己对异**望的男人。”

“喂！不要教伊芙一些奇怪的东西啊！”

“我是说保护欲，倒是天依在想什么？”

薇希冰冷的视线径直刺向少年的心窝，让他无言以对。

“唔嗯……”

伊芙低头思考了一会。

“也就是说，天依会为了保护别人不惜牺牲自己吗？”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天依趁机应和着她，而少女的眼睛则一直盯着辽阔的天空，没有再说话。

因为薇希的装备的原因，三人选择了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城市的边缘，在检查点天依和伊芙仍旧使用之前办好的出境证明安全通过了，本以为薇希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她在一叠各类通行证中随意掏出了一张，守卫便乖乖放行。

“刚刚那个是什么，就是那个和通行证一样的东西。”

天依探过头去想要看清楚，却被薇希迅速遮挡住收了回去。

“因为假期的时候家人经常带我出去旅行，所以证件什么的都早就办好了，很早以前。”

“所以说上边的照片是凌小时候的样子咯！能不能让我……”

“不能。”

薇希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

“嗯？不就是小时候的样子嘛，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凌小姐卡片上的照片感觉和现在区别不大，不一样地方只有……唔？”

薇希迅速捂住了伊芙还在一张一合的嘴唇。

“你看到了？”

伊芙点了点头。

“那么这就是女孩子间的秘密，不能够乱说哦。”

伊芙思虑了半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薇希放下了手。

“啊啊，马上就到了，我记得好像过了这个山坡就是了，呀哈哈……”

为了转移话题他佯装勘察地形率先跑到了前面，把手指并成遮阳板向远处瞭望。

天依和伊芙回来时所通过的塌陷点巧妙的隐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缝下，这也是这个地方一直未被发现的原因。巨大且形状不规则的岩石似乎是三战遗留下来的，约有一半深深陷入在山腰的泥土之中，淡黄色的表面也缠绕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与灌木，不过由于节气只剩一些干枯的木枝贴在上面。

石体下还有一个漆黑的凹坑，潮湿的湿气和细小的流水声从中飘出。入口宽而低矮，需要天依和伊芙俯下身才可通过，不过薇希稍稍低下头就顺利进去了。

（嗯，该说不愧是薇希？）

“刚刚你是不是想了很失礼的事情？”

即使光线昏暗天依也可以感受到她犀利的目光。

“不不，完全没有！比起这个，马上就到了！”

薇希轻哼一声，从包裹中掏出了一支军用手电筒，霎那间耀眼的灯光在黑暗的空间画出一条道路。

与入口不同的，岩石下方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许多。低洼的沟壑有被流水腐蚀过的痕迹，恐怕跟这个空洞的形成也有一定的原因，不过现在的季节基本是干涸的就是了。

断断续续的嗡鸣声萦绕在天依的耳畔，周围的空间似乎也随着这个频率不断震动着。这一切的源头就位于他们的面前，相当于一个人身高的高度，宽度大概不到一米，像是一面墙壁上裂开的缺口，空间在此处断裂，其中映出的光线和景色与周围全然不同。

“我还是第一次见自然状态下的塌陷点。”

薇希盯着缺口边缘向四周延伸的裂纹，语气中带着少许惊讶。

“我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天依走到塌陷点跟前，回头说道，“按常理来说这种塌陷点不经人工管理的话是会消失或者无限扩大的，唯独这一个莫名地稳定下来。”

“为什么天族联盟不公开此事？”

”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况且知道这件事的人在天族联盟那边也只有我妹妹爱丽丝和天使长米迦勒等少数几人，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考虑什么，但这大小的话估计只允许少数人一个个通过吧，不会有太大的威胁的。“

薇希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然后天依扶住伊芙的手让她先通过了塌陷点。

少女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两人眼前，而水中望月一般在缺口的另一边确实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没有危险吗？“

薇希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哝的声响。

”咦？凌也会害怕吗？”

语调调侃的天依的额头随即遭到了军用手电筒的无情打击，眼看下一击马上就要到来，立刻转变语气。

”等，等一下，这个就和大都会中的巴别塔没什么区别啦，放轻松过去就行。“

”可那个我也没坐过......“

“没想到凌在这一方面意外地胆小……”

这样说着的天依险些又遭到捶打，赶忙解释道。

”这个的安全性可比飞机轮船火车高多了，一眨眼就到了。“

想起什么事情的天依轻敲手心。

”对了，闭住眼睛往前走就行，这样至少不会闪到眼睛。“

”嗯......“

不放心的少女两撇柳眉几近挨到一起，站在塌陷点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在一旁摆出请进姿势的天依，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向前迈出了脚步。

（记得那个时候的布伦达和她截然相反呢。）

看着薇希的身影，天依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位不久前也是第一次前往异界的少女。

（说来那个时候忘记提醒她闭上眼睛了呢。）

他回想起自己牵住那双手时，少女稍带红晕的笑容，以及最后一刻，苍白月光下映着的，相同的微笑。

心口之中仿佛有什么要涌出，某种剧烈的情感烧灼着他的内心，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虽然一直在用和往常一样的言行极力去掩饰，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但自己很清楚这个情感的名字。

（复仇。）

即使不愿意承认，或许就是这种情感一直在推动他前进，让他四处奔波，以身犯险，一头扎进这个以往自己绝不可能接触的麻烦事之中。

但他也非常清楚，对于已经不在了的人，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只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低语着，催促着——一定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可真的，完全不像是自己。

天依自嘲般一笑，用力推了一把前进缓慢的薇希，随后自己也跳入一片亮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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