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没事。”笛卡尔说罢将世界之书收了起来。

幽邃夜空下，浮云轻均如绢，夜风柔和似絮，盈盈皓月冉冉升起。西南方的密林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头鹰适时飞出落在笛卡尔的肩上。猫头鹰双目炯炯有神，它脖子细密的白毛下一枚金色铭牌若隐若现。

笛卡尔在铭牌的位置摸索一番后抽出一张纸条，打开字条一股淡淡馨香隐约扑面。

纸条的字迹娟秀轻灵，语法考究用词得体。

笛卡尔看完信后轻轻拍了拍猫头鹰对它吹响口哨，随后猫头鹰扑扇着翅膀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他看向艾尔夏，发现她正坐阴影里的石头上，凝望着手中那把琉奈借给她的剑。

“他送你给你的？”笛卡尔走进几步。

艾尔夏从凝望中回神慢慢道：“不是。”

笛卡尔朝柏尔修斯瞥了一眼，从怀中抽出一根卷烟尝试着吸几口，却不慎将自己呛到剧烈咳嗽，他不动声色地擦干从嘴角溢出的丝丝黑色液体，待呼吸渐渐顺畅后才道：“剑身透明薄如蝉翼，这把剑看来也有来头，是把不错的剑。”

他将目光投向远处问道：“你要不要留在这里？”

艾尔夏收起柏尔修斯站起身来：“有什么新任务？”

笛卡尔微微错愕，而后闻言失笑，转而柔声道：“嗯，算是吧。”

他弹掉烟灰继续说：“刚才是她给我寄来的信，女人还真是麻烦。算了，我准备回一趟驻地，顺便去看看她。这次我们的行动算是成功告一段落，之后我也没有其他任务要安排。罗森克洛兹的事情，龙族应该会派人跟踪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我魔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也掺和不上什么，不如先离开一段时间。”

艾尔夏将目光转向他：“无法使用魔法一个人行动很危险。”

“没事，大陆会魔法的人仍旧是少数，他们能活着为什么我不行？现在暂时用不了魔法反而能闲下来做些事情，以前在大陆流窜都没看看身边的风景，感觉那些日子像风一样，明明走过那么多地方回忆起来却都是打打杀杀。她说的对，那样的生活总有一天会觉得漂泊无依，会彷徨不安，所以她才那么有信心认为我一定会回去吧，至少这一刻我认为她说对了。”笛卡尔说不上是认真还是只是自我调侃。

“那我的任务呢？”

笛卡尔对艾尔夏的反应不禁莞尔，笑道：“你先去枫丹白露吧，替我向那个小子道歉，就说圣女的事情是误会，之后我会补偿给他。你到枫丹白露之后写信给我顺便把那小子的住址写信告诉我，如果有进一步的指示我会写信通知你。”

笛卡尔说罢将烟火掐灭，重新为自己披上一件全新教士袍并带上兜帽，转身朝山下走去，没有一声道别。

艾尔夏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幽暗中树丛中，月光再也照不到他的身影，才把目光重新转到琉奈几人消失的方向，接着她背后光芒亮起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几天的跋涉枫丹白露的大平原终于出现在眼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卡莱尔王宫那高耸入云的观星塔，塔尖晶石的周围光流依旧苒苒环绕，流溢的光芒指引着方圆数百里的旅人前进的方向。

按照帝国规定枫丹白露周围二十里内不能飞行，否则守卫有权利在不通报的情况下直接动用武力。奥利迦和夏无幻两人一直行在最前此刻却看不到他们的背影，恐怕他们已经进入枫丹白露的范围。

因为琉奈和莎琳都没出事所以回程路上要比之前慢悠许多，这期间的长途奔行对妃丽尔仿若没事，但莎琳却在半路便疲惫不堪，琉奈只得将她背在背上。

此刻她正如小懒猪般头歪在琉奈肩上口水已经浸湿衣服。

枫丹白露的大门才出现在视野里便见大门处已然伫立着许多人。

远远看去各式服饰的人都有他们以服装划分几个不同的群体，既有帝国贵族也有各式甲胄军士以及教会的修道士等。

那些军士看起来不像枫丹白露的守备队，他们的王族旗帜在风中招展，白银甲赤羽盔在枫丹白露雪白高墙下极为醒目。

在迎接的队伍最前端的是一小队教会的圣殿骑士，他们凌风站立两侧如同雕塑，骑士后面有许多身着红色、黑色、白色长袍的修道士神色肃穆地静立着。

琉奈背着莎琳行在妃丽尔身边，道路中间女王法莉丝脸上的笑容已经清晰可见，她身后的一众官员正异垂眉低眼不敢有多余动作。

“琉奈！”一声熟悉的轻唤飘然入耳，同时伴着一袭粉色身影从人群中飘了出来，她如梦影般扑在琉奈身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撞的力量让琉奈没搂住背上的莎琳，幸好一直对莎琳莫不关系的妃丽尔在危机时刻终是不忍心将她接住，否则莎琳这次定是要跌落在地。

妃丽尔接住莎琳的同时不忘瞪琉奈一眼。

琉奈感受着身上的温香，在艾琳娜抱过来的同时，琉奈也感受到无数到目光重新投向自己和艾琳娜身上。每个人都神态各异，既有羡慕感动的，也有目光暧昧不明的，既有阴郁恶意揣度的，也有沉思地想从两人身上探查出秘密的。

但那些外人的想法琉奈根本顾不上。

“姐姐……”琉奈嘴唇微动，千言万语只能卡在喉咙里，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环在她腰肢上，听着她在自己耳边淅淅沥沥的啜泣声。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艾琳娜用柔发摩挲着琉奈的耳朵，她原如百灵鸟的声音此刻却有几分沙哑。

“姐姐，我没事。”琉奈搂着她，即使此刻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他也觉得此刻他不能松开双臂。

琉奈静静地感受着艾琳娜柔软的娇躯、急促的心跳以及强忍的抽泣，那一切仿佛都在诉说着她这段时间所有的担忧与惊惶。

大门方向又有一群人缓缓踱步过来，以女王法莉丝和教宗奥斯里克为首的两拨人中有许多琉奈已经在典礼上见过，不过他们大都还没有见过琉奈，不过今天之后他的身份很多人就会知道了。

人群中约修亚神色复杂地看着琉奈和艾琳娜，原本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憋在心里不忍说出。

法莉丝清澈的目光在艾琳娜和琉奈停留片刻后来才转向妃丽尔和莎琳。

这样的动静莎琳自然已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见到这么多人围过来，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法莉丝托起长裙翩然来到妃丽尔身前款款行了一个师徒礼，笑道。“妃丽尔老师辛苦了。”

妃丽尔微微颔首，她很喜欢聪慧的法莉丝，若是私底下便想摸摸她的头，不过此刻这么多王公贵族以及教廷等外人在妃丽尔只是微笑不语。

主教尤利西斯上前一步恭敬对莎琳道：“索菲尔冕下，您没事就好。”说罢想接应她回到教会那边。

“不要！”莎琳甩开尤利西斯的手缩到琉奈身边，对尤利西斯怒目而视。

众目睽睽下尤利西斯既尴尬也恼火，但他也却不敢发作，只是面色讪讪看向教宗。

奥斯里克古井无波的眼睛从琉奈出现就一直看向琉奈，听到尤利西斯的话后才收回目光道：“尤利西斯，回来罢。既然圣女已经确认安然回来，我们之后再接圣女也无不可。那我们先告辞。”奥斯里克有礼有节地对法莉丝行礼后便带着一行人离去。

教宗奥斯里克一走周围压迫的气场骤然减轻，帝国的官员们也开始活跃起来有些竟开始窃窃私语。

奥斯里克虽然看起来三十岁的模样但具体多大年纪没人知道，他没有多少话语也没有多少情绪显现，但仿佛周身环绕着的无形的气场，所有在他周围的人都会察觉出他的存在。

当然他如今已是圣阶的实力也是让他们噤若寒蝉的原因。

“琉奈。”约修亚咳嗽一声喊道。

虽然喊的是琉奈，约修亚的目光却是对着艾琳娜，他金色的瞳孔里带着虽作为长兄却很少出现的隐秘厉色。

艾琳娜看着他的目光心中隐隐作痛，她垂下眼睛不舍地松开琉奈退到一侧。

约修亚心中暗叹，脸上却是换上一副笑容很随意地在琉奈头上摸了摸：“琉奈，怎么样，那几个坏人有没有伤到你？”

琉奈心思一直放在艾琳娜身上，听到哥哥的话才勉强笑道：“没事，哥哥，你再看看我？”说着对他眨了眨眼睛。

约修亚先是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小心放出精神力仔细在琉奈身上探查，惊喜地拍着琉奈的肩道：“好小子，又长进了，过段时间找你切磋切磋。”

“那得哥哥能抽出时间来。”琉奈调皮道。

现在的约修亚恐怕每天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如今他早已不是曾经无忧无虑的青年，而是未来格雷尔公爵头衔的继承人。

果然约修亚面露苦色。

和约修亚说完话，琉奈的目光重新再人群里搜寻着，然而并没有看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正当琉奈面露失望的时候，一辆一直停在路旁的马车忽然启动朝着城外行去。琉奈看到了马车一角挂着的风铃，他急忙跑了过去。

在琉奈靠近时马车停止了，琉奈知道千夜在里面，但思来想去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天的事，谢谢你。”短短七个字说完便是笼罩而来的沉默。

一声轻“嗯”从马车里传来，随后马车再次启动朝着枫丹白露郊外渐行渐远，琉奈望着千夜的马车一直消失在官道才悻悻回来。

妃丽尔从刚才开始就没给琉奈好脸色，此刻更是都不瞧一眼琉奈，她径直走到法莉丝跟前道：“你们有什么话之后说吧，这城外风大，让这么多人都等着叙旧不好吧。”

法莉丝似是对妃丽尔阴晴不定的神情有些诧异，清清嗓子后沉声吩咐几句，众人便一同进了枫丹白露。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琉奈却像觉得过了许久，枫丹白露的一切给人的感觉仿佛都不同。

妃丽尔随着法莉丝一同回皇宫，她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琉奈一眼，弄得琉奈莫名其妙。

“你今天还是先回学园去休息吧明天再到府邸给父亲请安，我现在就回去给父亲报讯，这段时间他都很担心你。”约修亚临别前道。

约修亚离开后，只剩下琉奈、莎琳、艾琳娜，琉奈思索间总觉得少了什么，待到进到学园看到正门大立柱边站着一大两小三个人琉奈才知道少的是什么。

“小少爷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莫克猛地拍手道。

“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的艾琳娜怕是要相思成疾了。”安洁挤眉弄眼说道，话听起来像是对琉奈说的，可是她却是看向艾琳娜，惹得艾琳娜满脸通红。

见艾琳娜有些恼，安洁赶紧躲到艾法身后改口道：“是忧思成疾！忧思成疾！哎哟……”然后还是遭了艾琳娜的毒手。

两人闹够了安洁才对琉奈和莎琳道：“确认你们安全回来我和艾法就放心了，好不容易我们四个人一起上台演出，你们既是我的部员也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要真出什么事，那些人不仅是与卡莱尔为敌也是与我斯特兰奇为敌！”

“等你敢回斯特兰奇的时候再说大话吧，你这个落难公主。”艾琳娜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艾琳娜的话果然将安洁的气势打回原形，她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般萎靡。

但她还是不甘心地倔强道：“至少在名义上我和法莉丝是同样的义愤填膺，你说对不对艾法？”

艾法却是不语，只是抿嘴含笑地看着安洁死要面子的可爱模样。

过了一会安洁终于从萎靡中重新振作起来，她抱着双臂道：“你这么大老远回来一定很累，今天不继续打扰你了，明天我和艾法再找你们。”说完安洁便拉着艾法跑远了。

找我们？琉奈看着安洁两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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