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证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既然承蒙学院长关照享受着如此高档的员工待遇，那么法兰自然要履行相应的义务，名义上来说他是由军部借调给默西亚圣学院的特别讲师，负责实战魔法课的教学。

魔法是一门宽泛而又高深的学问，从元素学到魔药学再到契约学，它的下属分支数不胜数，即便花上一辈子去钻研也未必能够学习透彻，更别说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拓展新的领域。

尽管魔法如此复杂，但它在选课表上还是深受默西亚圣学院的学生们的喜爱，原因倒是很简单：

对于寒门学子来说这是一种一旦掌握就可以迅速提升自我价值的学科，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军部都极受欢迎和尊崇。

而对于贵族子弟来说与魔法相关的许多科目都很适合用来混学分，毕竟就连讲师本人都未必对此精通，只要装模作样地交上一篇含糊其辞的论文就可以轻松赚到足以毕业的大量学分。

实战魔法课就是魔法这个庞大体系中的一门课程，它以实战为前提强调了魔法的功能性，主要教授学生如何在不同情况下使用魔法与应对魔法。

这门课程理论知识较少，更多的是实际运用的技巧，因此它不太被贵族子弟所看好，学习这门课程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以参军为目标的寒门学生。

由法兰这个前线最顶尖的战争魔法师来讲解实战魔法课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运用魔法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学问不如说是本能，整个帝都诺门格可能都找不出比他的实战经验更加丰富的魔法师了。

为了给学生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在开课的当天法兰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教室，他昨晚花了许多时间备课，现在要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就某些方面来说法兰仍以最严格的军人标准要求自己，对于分内的工作他绝不会拖泥带水或者敷衍了事。

时间逐渐临近上课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进教室，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陌生的讲师，法兰则挺直腰板站在讲台上，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心里还是颇有几分紧张。

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法兰可以说是大场面见多了，但像这样的“小场面”却是第一次，他从来没有当过老师，虽然已经精心备课过然而这堂课能不能上好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会是一回事，而讲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自己的实战技巧十分扎实并不代表能够把这些都传授给学生。

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上课时间已经到了，教室里的学生却并不多，只有寥寥十人不到而已。

法兰从讲台上拿起花名册想点个名，结果打开一看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名字，如果全部出勤这间教室应该被塞得满满当当才对，这就意味着绝大多数的学生逃课了。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授课就遇上了如此尴尬的难题，有这么多人缺勤的话点名好像意义不大，就算清点出缺勤者也无法惩罚，他还只是个新任教官，甚至没权利决定学生们的绩点。

“那么就开始上课吧。”法兰干咳两声，然后说：“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从前线调任到默西亚圣学院的特勤教官法兰·赫提斯，从今天起你们每周一次的实战魔法课就由我教授，希望能和大家……”

“少摆架子了，你不过就是个少尉而已。”台下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以往实战魔法课的特勤教官起码都是上尉军官，你这么低的军衔能混进学院当讲师多半是走了后门吧？”

法兰的目光转向那个说话的人，一个梳着褐色单侧马尾的女生正冷冷地盯着他，她坐在最前排，被其他学生群星拱月般包围着，此刻正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脸上毫不掩饰对法兰的轻蔑。

这让法兰略感头疼，果然只要是课堂就总会有这种刺头学生啊，关键是他无法反驳，她说得虽然比较偏激，但也不完全是错的……法兰如今连降数级，的的确确只是少尉军衔，能够在默西亚圣学院任职也确实是走了军部的后门。

思前想后他决定无视对方，于是撇开目光继续说：“既然这位同学替我补充完了自我介绍，那么就省下不少时间了，我们直接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我很怀疑你真的有资格当讲师吗？”那个女生却不依不饶起来，她哼了一声再次打断法兰的话：“像你这种关系户我见得多了，无一不是饭桶，学院是不把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当人吗？竟然让你这样的无能之辈来教课。”

被对方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法兰也无法当作没听见了，他拿起花名册对照了一下找到对方的名字：“嗯……缇丽斯同学，请你不要扰乱课堂，如果你对我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在课后通过书面材料向院方申诉。”

“学院不会把贵族学生以外的意见当一回事，你们这些率兽食人的家伙都穿一条裤子不是吗？你肯定是早就打点好了才会这么说。”缇丽斯说。

法兰深吸一口气，压下想骂人的念头，就在几天以前他还是叱咤北境的帝国军团长，谁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

不过眼下时过境迁，他是教官不是将军，下面坐着的也不是士兵而是学生，因此他只好选择忍耐：“我的课程还没有开始，如果在听课之后你认为我的能力不足以完成授业再行质疑如何？虽然我不敢说自己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魔法师，但如果只是教授在校学生的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必了。”缇丽斯说：“我有别的办法测试你是否具备这个资格。”

“你想检验我的能力可以留到课后再……”法兰话刚出口，眉毛忽然一挑，他察觉到附近的元素变得活跃起来，有人试图施法。

缇丽斯蓦然起立，在站起来的瞬间，一道火光脱手而出，这个魔法早就蓄势待发，刚一成型就直指法兰的右臂而来。

如果法兰疏于防范或许真的会被它命中然后受伤，实战魔法课的教官要是被学生打伤这种事传出去肯定是个笑话，这样一来的确是没必要再写任何书面材料了，法兰铁定会面临大量质疑，虽然缇丽斯难免受到惩罚，但就算是院长卡姆也无法再庇护一个如此无能的讲师了。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如果”而已，这种级别的施法对于法兰来说实在是小儿科，要是能被一个火球术给收拾掉，那法兰早就死在战场上不知道多少次了。

法兰微微侧身，甚至没有施法就避开了缇丽斯势在必得的一击，火球砸在他背后的黑板上留下一圈焦痕，他甚至还有闲心指着痕迹讲解：“实战魔法的核心理念不在于如何增强自身的实力，而是如何运用有限的魔法力量在实战中发挥最大程度的效果……如果我是缇丽斯同学，偷袭时一定会选择发动速度更快的风刃术，而且事先不会主动发言引起对方的注意和警觉，如此才能将先手出招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缇丽斯握紧拳头，白皙的脸上逐渐涌现出绯红色，她的确有点小看这个实战课教官了，看样子对方的实力比她想象中要高一些。

但应该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这回是施法级别更高的火锥术，元素以她为中心汹涌地翻滚，其他学生感受到魔能压力都自觉地让开，给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腾出空间……话虽如此，不过这场战斗可能早在他们来到教室以前就策划好了，缇丽斯准备充分，而法兰必须临机应变。

法兰不退反进，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优雅地转了个圈，又一次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缇丽斯的进攻。

“火锥术杀伤范围虽广，但是它是呈扇形冲击，如果敌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前进的话就没那么容易命中了。”法兰继续讲解：“你应该先用风元素加持自身与我拉开距离再进攻，否则只是白白浪费魔能和出手机会而已，而且……”

“懦夫！闭嘴！”缇丽斯咬着牙说，法兰那副轻松写意的样子让她更加愤怒：“我看看你拿什么躲过这个！”

法兰眉头微皱，他察觉到之前被缇丽斯召集而来的元素开始疯狂聚集，这意味着一次高强度的施法，很可能是燃点爆破……这可是能够一次性把整个教室都炸上天的大规模魔法，这家伙是疯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法兰仍然有许多选择，此时他和缇丽斯的距离不到五步，如果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他有绝对把握先一步斩下对方的头颅，缇丽斯的魔法力量远胜寻常学生，但她的战斗经验还是太欠缺了，像燃点爆破这种需要充分时间准备的魔法并不适合用来近身搏命。

法兰当然不可能杀掉缇丽斯，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处理方式。

“撤销。”法兰打了个响指。

一触即发的火元素忽然静止了，平时如臂指使的元素任凭缇丽斯如何调动也不听使唤，它们以比聚集时更快的速度四散而去，仿佛受惊的飞鸟般争先远离法兰。

撤销对手已经完成的魔法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一旁观战的学生脸色煞白，他们赶紧提醒还打算继续进攻的缇丽斯：“小心！这家伙不对劲！他是魔导师！”

然而他们的提醒太晚了，法兰已经出手，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他甚至不需要施法，他伸出右手按住缇丽斯的肩膀，同时左手并指顶在她的喉间。

“将军了。”法兰淡淡地说，像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一点都不能让他觉得光彩，他只求尽快结束这种没有意义的交手：“如果我是你的敌人，现在你的喉咙就已经被开个洞了。”

顶在喉头的手指坚硬得像是钢铁，显然被土元素加持过了，缇丽斯脸色涨红连喘气都很困难，但她并不肯服软，而是选择无声地怒视法兰。

按理说到此为止法兰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实力足以担任教官之职，为什么缇丽斯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他皱紧眉头，松开缇丽斯后退两步：“我已经自证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咳……咳……”缇丽斯捂着喉咙干呕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里涌出些许泪光：“你、你明明这么强大……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待在前线？你这个卑鄙的懦夫……无耻的逃兵！”

听到这话法兰的脸色微微一变，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之前那位军部书记官所谓的“背负骂名”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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