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落雪一身

等几人好不容易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回来的半路上飘了雪，到了山顶的时候雪势渐大，纷纷扬扬地飘洒，被山风一吹就迷了眼。

见到剑宫大殿古朴高大的建筑，和阁楼间未熄的几点微弱烛光，一直提心吊胆不敢大声喘气的简素这时才终于放下心来，她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态。

“果然还是回来家比较好……”少女和叶泠然他们并肩行着，用很小的声音嘀咕道。

行近大殿，苍茫古老的大殿就在眼前，高大建筑的影子借着微弱寒光压迫下来，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叶泠然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用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青莲剑宫”四个大字正散发着幽幽寒光。

瑜子兮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站在大殿前，风雪中。

简素见自家师傅停了下来，便连忙讨好地凑上去，先前还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有许多话想要跟瑜子兮说，只是几人一直忙着赶路，她便也没能找到机会。

“多亏了这次师傅来的及时，不然麻烦就大……”

简素小跑几步凑到瑜子兮身旁献着殷勤，而后者却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甩开简素伸过来想挽她胳膊的手，斜了她一眼，冷冷地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错……”简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少女连忙换上另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小声道：“徒儿知道错了，徒儿没打过那个阴阳阁的，给剑宫丢脸……”

“你不该在那多管闲事！”

瑜子兮似乎有些心烦意乱，她不耐地打断了简素的自我检讨，冲着少女怒声呵斥道。

简素娇小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她不敢去看瑜子兮此时满是怒火的双眸，只把头更深地低了下去，小声道：“徒儿不明白。”

“为了一个舞女跟别人大打出手，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对吧？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是不是觉得英雄救美这种事情很好玩？做事之前考虑过后果吗？要是我今天没及时赶过去怎么办，让你的师弟师妹被那个阴阳阁的弟子打伤、打残，这样你就开心了？”

简素愣愣地看着面前说话咄咄逼人的瑜子兮，在她的印象里，师傅一向都温柔平和，说话也是细声细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瑜子兮发那么大火，话语那么刻薄尖锐，不带一丝情面，活像街头吵架的泼妇。

这样的瑜子兮让简素在害怕慌乱的同时，还产生了一丝颇为违和的陌生感。

师傅说的对，这次她确实是冲动了，对面在认出她是剑宫弟子之后，明显是给她设了个套，简素却毫无防备，径直钻了进去，顺带着还把自己的师弟师妹们给坑了。

而且要是如果瑜子兮当时没能及时赶到的话，他们确实也无法脱身，之后会发生点什么事也确实无法预料，但可以确定的是，真的和阴阳阁的人打起来了，他们三个肯定讨不到什么便宜。

无论怎么说她当时的决定都太过鲁莽，从一开始决定要救那个舞女开始……

“徒儿觉得自己没有错。”简素把头深深地低下去，接受着自家师傅的训斥，而就在瑜子兮等着简素道歉认错的时候，少女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简素声音很小，在风雪声中吐词也有些不清，可瑜子兮还是听见自己的徒弟说了什么，她愣了一下，风雪也在这一瞬间凝滞。

瑜子兮看着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的简素，一股莫名的怒火几乎是在瞬间燃烧开来，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风与雪一并吸入腹中，于是她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如极地万年不化的坚冰：“你说什么？”

“我没有错……”

“啪！”

清亮的声音在风雪中扩散开来，简素愣愣地捂住左侧脸颊，肌肤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明白刚才的那一巴掌不是错觉。瑜子兮也是愣在了那里，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没有收回，掌心微微发麻。

雪清欢想要轻呼，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叶泠然静静地看着瑜子兮和简素，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

“跪下。”

瑜子兮慢慢地收回了手，她的满腔怒火似乎也在刚才的一巴掌中烟消云散，这位女剑仙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比落在地上的雪还冷几分。

简素听清了瑜子兮的话，少女的双眼有些发红，贝齿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没散去，她倔强地仰着头，双膝却是缓缓地向下弯曲，终于触及了地面。

地上有雪，很冷，眼睛热，脸很疼。

“我没错。”

“没错？行，没错是吧，那你就在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起来。”瑜子兮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大徒弟，气得拂袖而去。

“你们两个，跟我回去睡觉，让她自己在这反省。”叶泠然和雪清欢满是歉意地看着简素，后者摆摆手让他们离开，脸上露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快点回去。”瑜子兮催促道。

叶泠然和雪清欢便连忙跟上瑜子兮的脚步，往剑宫阁楼处走。

叶泠然回头看了一眼，山上雪势渐大，地上也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少女双手扶着膝盖，风吹或者雪花落下来时，简素身体偶尔颤抖，似乎有些冷。

她的视线没有看向地面或者前方，而是微微侧头，看着远处被笼罩在阴影朦胧中的群山。

“反正我没错。”她小声嘀咕着，说给群山听。

远方，青山依旧；少女，落雪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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