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之石,十年前的那块陨石吗?”四分仪问。
“嗯,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搞到手的东西。”
“是你自己吧,我可不知道。”
四分仪这个军师的工作不是和葬仪社成员们建立友谊,而是让他们组织有序,在细节上也毫不懈怠,让涯能够把注意力放在更为艰难、更加重大的事务上面。但事实上四分仪的工作远比这些要多,他料理着诸如私人事务以及行程安排的小事,在涯处理大事时,他也要与涯并肩战斗。
所以他对于自己这次完全不知道涯的计划感到奇怪。涯曾是茎道修一郎的实验品之一,知道茎道的阴谋,但四分仪对这些一无所知。在他和其他大多数人眼中,起源之石的性质更偏向于一件古董,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涯心头掠过一阵复杂的情绪,模糊地感到一层朦胧的不安。知道茎道的阴谋对四分仪并没有什么好处,涯可以不为自己担心,但不能不为其他人担心。
四分仪一直盯着他看。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详情。”涯说。
“好吧,”四分仪说,“只是暂时不能说也不要紧。告诉我一个大概好了。”
“启示录病毒就是起源之石带来的,它是消灭启示录病毒的关键,但也可以引发病毒的第二次大规模爆发,这就是茎道修一郎的目的。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得到起源之石。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明白了,但为什么今天行动?”
“茎道也想拿到起源之石,就是今天,而且他还打算光明正大地拿走,不嫁祸给他不是太可惜了吗?”
“起源之石和启示录病毒有关,茎道修一郎也是研究病毒的,为了研究而先斩后奏听上去也合乎情理,这个单单这个罪名扳不倒他,顶多能让他被停职一段时间。”
“我从没想过利用这个机会扳倒他,只是想要GHQ以为,起源之石不在葬仪社手里。茎道会拿到起源之石的,如果GHQ发现起源之石失窃而问罪茎道的话,他当然也不会否认,因为他自己也相信这是事实。”
“可是,除非有两块起源之石,否则这不可能成功,我们手头有伪造品?”
“这个嘛,到了行动时再复制就行了,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奇怪的虚空都有。”
涯微微一笑,背向大海,眺望着矗立在树丛中的一幢大楼的灰色屋顶。他知道的。确实在。能够消灭启示录病毒,能够拯救真名的东西,确实就在那个秘密基地、那个地点。
天气晴朗,天空蓝得像陶器的彩釉。
如果心情可以写在脸上,那集的额头上一定写满了“唉”。尽管集对摄影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但飒太还是拉着他一起在沙滩上拍了半天风景。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啊?”飒太用手肘捣了集一下。
“没有……就是觉得你的这个三脚架很棒。”
“这个啊,果然想拍好照片就是需要这个,我家里还有两架。”飒太自满地说。
集虽然心想:来旅游干嘛还要带这个,但转念一想飒太是摄影的骨灰级爱好者,带摄影装备也就不足为奇了。
接着飒太无休无止地叽里咕嘟地聊起摄影来,末了他让集去买点吃的当午饭,就像理所当然一样。
果然,和飒太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合不来啊。集又一次哀叹,要不是任务,谁会邀请飒太出来旅游啊。
“诶?”
集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因为刚刚把身子略微侧了一下,刚好看见了她。太阳的光芒在海面上闪烁,把那蓝滟滟的海水照射成了一片金黄,光芒再次折射,照到少女身上,白皙,纤柔,沉静,浑然不似人间之物的少女。
祈润泽的脸庞上,眉眼口鼻的轮廓全都被镀上了一层光。粉红色泳装未包裹的肌肤有如白瓷一样白皙光滑。
集愣住了,简直像个顽童因为做蠢事而被逮个正着,然后又傻呆呆地一声不吭。耳朵记录着心脏如铁锤般没完没了地猛烈击打胸膛的清脆声音。
她的脸庞和身段上每一个微细的雕镂线条,他都是熟悉的,同时又有点渺茫,仿佛她是他前生见过的一张梦幻般的画。
“真是的,集啊。”
在海边玩水的校条祭看见集对着祈发呆的样子,浮现出有点闷闷不乐的表情。
校条祭和樱满集住在同一条街上,他们从野户小学、丰岛中学到天王洲高中一路都是同学,可说是形影不离。集是个不错的人,但不招女孩子喜欢,也不招她们讨厌。“作为一个人来说很不错,作为朋友也是挺仗义的”之类的,大家都是这样说的。祭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他,心跳就不由地加快。她暗自猜想,这可能就是别人说的单恋吧。然而,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心情,猜想这份情感八成会无疾而终,对一个少女来说,她确实极其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状况。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寻找樱满集的身影,也会在餐厅和走廊里寻觅他的踪迹。虽然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情感,但在人海中有个目标可以找寻,确实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整个世界好像也因此大为改观。
集当然没有对她表白过,但和她待在一起时也没表现出反感。集不太招女孩子喜欢,他身边的女生只有自己一个人,每每想到这里,祭的心里都会忍不住雀跃。但现在集似乎对祈非常上心。
就像想要抹去这种感觉,祭拼命努力,想要以更充满活力的态度面对集。
集手里拿着装着食物的纸袋,一路踩着海水走过。大概是感受到祭的视线,他转过身。和校条祭眼神相接时,脸上露出微笑,打了个招呼。
看到集笑容的祭,稍微放心了,她松开眉头,嫣然一笑,脸庞上漾起一个浅浅的酒涡。她想吓唬集一下,于是装作玩水。她不经意地把手伸进水里,让水一直浸到她的胳膊上,再把水捞起来,泼洒在面颊上和胸前,她袒露的双肩和胸部被阳光映衬得格外白皙。还有胸口那道暖烘烘的阴影,随着呼吸起伏颤动。水珠晶莹地挂在她皮肤上,迎着阳光闪亮。
集觉得海水清凉的感觉沁入了晒着太阳的身体里,舒服极了。当他这么认为的同时,身边一直在假装玩水,准备吓他一跳的祭突然用双手掬水,朝着集这边泼过来。
“集!哈哈哈哈哈哈!”
集发出惊叫声,转身就跑。乐不可支的祭也边笑边追上去。就像是抢先一步进入暑假,轻松愉快的瞬间。
但集却加快了速度向沙滩跑去。
集的背影突然远去。
“哈哈哈、哈……咦?集?怎么了?”祭疑惑道。
集避开人群,在沙滩上停下脚步,对着坐在沙滩上的祈说:“祈,我回来了。”
眩目的阳光将沙滩染得一片晕黄。祈正看着不知何处突然冒出来的小螃蟹,眯起毫无表情,耀眼有如红宝石的眼眸看着它。
“唔,好可爱。”
以冷淡的声音说出有些令人意外的话,望着少女小巧侧脸的集吓了一跳,祈的表情像是在微笑,有了一点变化。小螃蟹晃晃爪子,“啪嗒啪嗒”地横着走过来,祈的表情更加愉快。如果她有爪子,说不定也会摇个几下。
几小时后,大家都玩累了,一起往别墅走去。集则去了另一处。
墓地在大岛的山间,周围是一圈上了白漆的锻铁栅栏。有一个握着出鞘利剑的、真人大小的守护神雕塑,护卫着亡灵们的安息地。
集将一束白菊花放在一块古雅素白的飞檐式墓碑前,碑上题着“樱满黑周之墓”。
集的父亲樱满黑周就是在大岛去世的,也葬在大岛。
关于他的父亲,集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又黑又瘦,服装不修边幅,戴一副眼镜。
父亲去世已经十年了,对集来说,父亲的形象已经从影影绰绰的可敬的面容,变成了某种圣像。这模糊的圣像和真正的父亲已毫无关系,而是一个想当然是父亲的圣像。而对黑周的妻子春夏来说,对丈夫的思念已经被一种深不可及的缄默所代替。她的热情全熄,犹如死水,再也泛不起涟漪了。
“樱满黑周博士啊。”
身后有声音响起,集转过头,看到涯站在那里。
“你知道他?”集问。
“当然,他是启示录病毒的初代研究者。”
“这样啊,”集凝视着墓碑,“家里人很少提起这些,我只知道他是春夏的老师。”
“那他们说起这段往事时,你也没有任何印象吗?”
“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集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他十年前就过世了,在失落的圣诞中。”
“感染了病毒,还是他杀?”
在这种时候揭人家的伤疤真是太没品了。集没好气地说:“据说是歹徒干的。”
“你信吗?”
集身子一抖,发现一双冷绿色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涯的眼睛就像两个细细的螺旋钻头,旋转得越来越快,钻得越来越深,马上就要钻到最底层,就要窥见集甚至不敢对自己提起的怀疑。
“我、我为什么不信,谁知道歹徒杀人是出于什么理由。”集话里带刺地回敬了一句。
“说的也是啊。”涯似笑非笑地说。
“说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考察地形,用这个看那个神社。”涯说着,递给集一副军用折叠望远镜。集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用拇指打开开关,将涯所指的神社扫描了一下。双筒望远镜的回转体以程序化的搜寻模式扫过这片区域,聚焦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突然,视像凝固住了,模糊了一下,继而放大,最后,定住了。
神社的红色木框门矗立在螺旋式的百级台阶之上。入口处,动作感应器射出的红外线纵横交错。
风,这时集注意到,飕飕的冷风正在吹过自己的后背。
“放心,用不着你参与任务,今晚九点的时候,把魂馆飒太带出来就行了。”涯说。
“说的简单,我怎么把他带出来啊?”集哀叹。
“有什么难的,是我‘邀请’你们来度假的,你约上魂馆飒太,假装一起来道谢不就行了。”
涯唇边掠过笑意。
“你……你谎撒得可真快。”
“多谢夸奖。”
涯转身离去。
集一个人朝别墅走去,边走边盘算着该怎么把飒太约出来,虽然很不愿意按涯说的做,但他说的办法好像确实挺不错的。就在集终于下定决心采用这个办法的时候……
“等等,我该怎么解释粉色头发的祈有个金发的哥哥啊!”
突然想到了不符合生物学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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