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他的历史见证

谢明明越来越感觉不安。他在银行早会上几乎一言未发，早会由常务副行长主持。早会一结束，他就匆匆赶回办公室。华莱士的总经理桓容易正在他的办公室等候。

“容易，广东那边有什么消息？”

桓容易愁眉不展，“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给常也打电话，电话响着，但是他不接听。我估计他正在开会，不方便。”

“你什么时候打的？”

“刚才，8点多一点。”

“你多长时间没和他通电话了？”

“我想一想，嗯，有十多个小时了。”

“他一直不接电话？”

“是。”

谢明明立刻急躁起来：“妈的他开十多个小时的会议吗！”

“谢行长，他下了班之后通常是不接电话的，他会去上赌场、夜总会，洗浴中心……”

“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有心去干这个？不可能！他不是还有个号码吗，你没试一试？”

桓容易犹豫不决地说：“常局长嘱咐过，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不要打他那个电话号码。”

“现在还不紧急吗？”谢明明生气地说，“查经济案子已经查到你那里了，还不紧急吗？经侦支队很快就会介入的！”

桓容易说：“那我试试。”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串的号码。他的脸色很紧张，但过了一会儿，他微笑起来，向谢明明点点头。

“常局长，你好。我没办法，只好打你这个电话。常局，徙阳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嗯，嗯。好，我等您的消息。”

桓容易脸色骤变。他放下电话，惊怵地说：“看来不大好。常也说，他们去徙阳的警察被徙阳军区给扣留了，公安部发来密码电报，让他们撤案，去北京汇报。他们正在开紧急会议，商量口径。常也很生气，很责怪我们，说我们提供的线索差之千里，那个阿根廷女的不是法人代表，那个总经理也是代理的。”

谢明明被惊呆了，他阴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明明嫌恶地看着桓容易消失在门外，低声骂了一句：赤佬！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军区扣留前去办案的警察，又让公安部中止了新会市警方的调查？谢明明思考了一下，开始有种感觉，谢明明的脸色便变得晦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给省行行长打了个电话，说想休假。行长很果决地说，不行！这是第二季度的第一个月，省行有很多的事要安排。

这是一个印证，他想。他已知道，赊虞市的行长刚刚去休假了。

他把办公室主任叫来吩咐了几件事，然后说，我出去办点事，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办公室主任提醒说，行长，省行审计处在这里查帐，你中午不陪他们吃点饭？

谢明明说，不了，免得有嫌疑。你让别的行长陪一陪吧。

他开车出了门，上了路。但不知道要去哪里，在街上盲目地转了几圈。后来他恍然想起，是应该回家的。

家是一个周围满是高大梧桐的小院，院里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小楼是国民党时期一个军长的住宅，但房子经过了彻底的翻新。谢明明在这里住了五六年，买下时花了240万。

而近三年，谢明明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住，老婆和女儿去了德国，而且前年已经离了婚。离婚时约定是假离婚，为了保全资产。但现在是否还能复婚，谢明明已经没有把握了。

进到家里，他有条不紊地干起来。他先把电脑打开，把一些重要的文件，包括信件、账目、他写的一些东西，刻录在一张光盘上，然后删掉了电脑里的很多文件。他找出一张肖斯塔科维奇第八交响曲的CD，把那上面的花贴仔细地揭下来，贴在刻录的光盘上，再把光盘塞进交响乐封套，并把它混到他收藏的那些各种音乐碟里。谢明明喜欢音乐，他收藏的都是原版碟，大约有500张。他有一套很不错的音响，周六、周日如果没有其它事，他会坐在沙发里听上一整天。换下来的肖斯塔科维奇碟他看了看，就把它夹到一本书里，塞回书架。这本书的书名叫《国富论》，为亚当斯密所著。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电脑，确认没问题了，就关了它。

他楼上楼下巡视了一番。家里还有几件书画和古玩，但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了。贵重的他都放到了广州老父亲家的仓房里。一起拉过去的还有他过去的日记、工作笔记、来往信函、照片、获奖证书和五一劳动奖章等。他很珍视这些东西，时常拿出来翻翻，那是他的历史见证。家里的所有现金、有价证券等也都已转移走了。

他从通气道里取出他那把乌黑的柯尔特，找一块小毛巾仔细擦了擦，这是把柯尔特礼品型手枪。他还有44发子弹，两个弹夹。他把子弹一发一发地压满两个弹夹。这把柯尔特是他道上的一个弟兄送给他的，那弟兄说这是美军制式手枪。他很喜欢这支枪，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枪的手感非常好。子弹出膛时没有爆裂声，而枪的后座力也很轻。他擦好后用油纸包好，又放回了通气道。他是用一根绳子拴住了枪，再挂在通气道内侧的一个钉子上

还有什么？他站在宽大的客厅里，环顾着。

他很喜欢这所大房子，在建京城里拥有这样的房子是极为显贵的。他装修这幢房子的时候，保持了原来的风格，如钢窗、橡木门和壁炉。有时他会回想起他的几个朋友坐在葡萄架下光膀子喝啤酒的情形，也会想起小女儿在铺满了秋叶的树下静静地看书的情景。这是所深宅大院，周围的墙很高，大铁门很厚重，高墙厚门屏蔽了这里的许多秘密……

他想着要卖掉它，现在这小楼恐怕要值四五百万了。虽然他不缺钱，但不能便宜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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