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蜓（花之镇）①

（除夕，周三）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勉强睁开倦涩的眼睛，昏暗的房间分不清方向，灰色的天花板外加陌生的光景，将手搭在额头上。

「……」

搭乘行驶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这个有着花之名的小镇，住进了茉莉姐曾经生活过的公寓。

（终于找到了这里。）

并没有太多真实感，仿佛是旅途残留的倦意尚未消失的缘故。

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时间，六点五十，起身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窗外灰蒙蒙一片，隔着起雾的玻璃窗只能模糊看见远处灯影憧憧的街道。

「这种时候一支早起的烟。」

叮铃叮铃——

——********！

「**？！」

一阵发昏，眼前漆黑一片，耳中爆发尖锐的轰鸣，头部要裂开的痛——

「呃——！」下意识按住了头，想要伸手撑住身体时摸空了——

『咚——！』

一声仿佛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沉重闷响，麻木的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肩靠着坚硬的地面，地板上不像是自己的腿脚维持卷曲的姿势，遍布全身的麻木感。以及，心脏剧烈的跳动。

支起身坐在地上，被撞到有些发麻的手摸索着找到了放在床头的烟，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呼——」

无力的视线定格在单一色调的天花板上。并非因早起低血糖造成的。

我在五年前的事故中留下的后遗症，偶尔伴有无法查明原因的头痛发作，需要定期服用药物。后来渐渐有所好转，药物已经停用了半年，医院也下了康复证明，本以为除了那点问题之外完全治好了。

「大概是因为旅途疲惫。」揉着额头走进洗手间。

冷水浸泡着脸颊让脑袋彻底清醒过来，这个季节水的温度甚至会让肌肤刺痛。除了撞到墙的肘部，刚才的头痛毫无痕迹，只要知道是那种头痛就不会在意了。

「反正现在这副身体也没什么好在意。」吐出这种放弃的话语反而能够让镜中映现自己的笑脸。

拿出茉莉姐给的地图找到现在住的地方，处在紫草镇西郊的公寓区，来时抵达的车站是镇南面不远的位置。JASMINE所在的位置被特别圈出来，位于小镇中心偏北，再往北面有一条河流，从公寓到JASMINE走路直线距离只需要穿过一个公园，和昨晚她带我绕的街道相比近了不少。

出门迎面来的第一阵寒风就成功让我开始怀恋带有暖气的房间，感激的摸了摸围巾，裹着衣服容身进寒冷的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大量蒸腾的白气。

灰朦朦的街道被寂静笼罩，经过一夜积雪有所融化，能够看见部分石头路面，沿路的树木光秃秃的，偶尔树枝上还会发现冻结变形的鸟巢，还亮着的街灯透过凝重的空气为整条街道增添了一点白光。

可能是出来太早的缘故，映入眼中静悄悄的街道只有单调的灰白色。

走过街道转角，前方出现了一抹罕见的碧色，应该就是地图上的公园。几步来到不远的公园正门，石碑上刻着『千卉公园』这个名字，里面还能看见灯光。

公园里的路灯设计成古风的方形灯笼，铺设平坦的石子路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和一些枯黄的落叶，另外便是修剪过的观赏植物，反季节的绿色，这抹截然不同的绿色不禁有些心动，可惜手中没有带任何绘画工具。

眨了眨眼。

眼前是灰色的公园。

「……算了。」

呼着白气，逐渐加快脚步，遇见两名散步的行人后，穿过千卉公园到了昨天走过的街道，第一眼便发现了整条街上较为特殊存在的咖啡店。正在这时候木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影搬着看板走出来，醒目的黄发。

大概因为我是这条街道上唯一的人，穆方拓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我。天还未完全亮开的这个时间，他已经换上了黑白相间的服务生制服。

「哦阿树前辈，早啊~」

「早上好，唔——」

「叫我小拓就可以了阿树前辈，阿树前辈，昨晚一个人睡得还舒服吗？」

想问这憨态可掬的笑容是从哪来的旅店店主。明显看得出这名高中生半点也没有对于前辈二字的概念不如说正相反。

「小拓，叫我阿树就好。」

他耸耸肩走到邮筒旁抽出了报纸。

「今天的报纸送到了。」一边看着转身，嘴里断断续续念着报纸上的内容：「嚯~今天庚寅年的己丑月戊子日，这一天作为传统的节日，大家十分期待的迎新年祭典……」

「已经是2010年最后一天了啊。」

『叮铃叮铃~』

踏进门时还是不免被铃声吸引。

跟着小拓走进充满暖意的咖啡店，正看到茉莉姐在开店前准备中，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杏红色格子毛衣，外面套着围裙。围裙是带袖套的款式，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圆东东的熊，图案上非常圆的熊做了个欢呼的姿势，好像是某个动漫角色，与穿着它的本人形成极大反差。

「……早上好，茉莉姐。」

视线口香糖般挪到她脸上。

「早安。」茉莉姐轻声回应了两个字。

她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估计还处在晨起低血糖状态中，这一点从过去就没有变过。强迫她在早上拿起画笔的话，多半也只会在画布面前发呆而已。我是习惯早起，在学院的时候经常会清晨提着画板漫无目的的闲逛，找到地方就会坐下来，只是单纯喜欢早上画画的感觉而已，相对的毫无疑问早课的出勤率惨不忍睹。

「唔？」

茉莉姐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瞅过来，还停留在围裙上的视线随即移开了。

「阿树的脸色不怎么好？」

「啊……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坐火车的缘故，休息一下就好了，公寓那边晚上倒挺安静。」

「唔。」她不再追问又转过身开始整理杯具，小熊也跟着转过身。

「对了。」茉莉姐突然转过头，正好和观察她的视线对上了。

「是？」

「待会儿去试试小拓的制服。」

「好的。」

小熊又跟着她转过身去了。

（不过，她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迟钝啊……）

「……」

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

「盯——只是围裙而已——对吧~围裙是小茜选的，顺带一提绯月姐曾穿过一次本店女款服务生制服，最后因受不了顾客们的视线立誓不再穿。」小拓遗憾的看着我。

「是吗，咳，别用那种眼神，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我真的对那所谓的女式服务生制服没有半点好奇。

十分钟后，我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虽然糊里糊涂成为了JASMINE的服务生，好像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唔……阿树的潜质倒被这套制服挖掘出来了，大葛格的气质，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少年磨着下巴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至少有一半是恭维。

多谢你的宽慰了。

茉莉姐点点头示意还过得去后再没有其他评价。真的对那所谓的女式服务生制服没有半点好奇。

「小拓，早餐后教阿树煮咖啡的方法。」走进了厨房之前她又想起来补充了一句。

「今天不用营业么？」

「今天是除夕，应该不会有顾客来，倒不如说今天还来这里的人都是因为不知道今天该干嘛。」小拓瞥了一眼厨房内。

（这么说今天他是打算过来陪她……）对这名少年又有了新的认识。

空闲后小拓又翻起了报纸，身为高中生的他应该是在寒假中，只是那头染色的黄毛在这里有些扎眼。

来到挂满绘画作品的那面墙前，风格各异的作品单从画技纯熟来看大多在我之上，虽然没有能够让眼前一亮的作品。

「没想到茉莉姐能够汇集到这些水平的作品……」有的署名在课堂上也听闻过，有点在意的搜寻着，却始终没有发现。

「嘿~今年的新年祭典可能空前盛大，如今参加祭典庙会成为了一种家族聚会活动——」偶尔从一旁响起小拓的声音。

一会儿飘来一阵奶香味让我不由得转过头，接着愣住了，从厨房走出来的茉莉姐端着盛有早餐的盘子，热气腾腾的牛奶咖啡与切片面包搭配花生酱的组合。

「……」

细细品尝着第一次尝到的牛奶咖啡的香浓味道，不由得产生『如果以后每天早晨都能尝到这样的早餐』这样的念头。

早餐时间意外短暂，意犹未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咖啡，我正酝酿着称赞的话语，茉莉姐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茉莉姐？」

「阿树的咖啡做好后会试品尝。」留下这句话走出了咖啡店。

『叮铃叮铃~』

转眼间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男人。

「惯例又去隔壁画室了，一到空闲的时候都会这样，不负责任的店长，你也这样认为的吧！竟然将工作全交给工读生——那么，以前煮过咖啡吗？」工读生少年一边骂骂咧咧还是摆好器皿。

能够感受到小拓那种无奈，过去茉莉姐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速溶咖啡喝过不少。」

「那么新人，在这间小镇唯一的咖啡店里，你将完成蜕变。从现磨咖啡豆开始，放手尝试吧，我会让她喝得满满的，一滴不剩……」少年说着抱出一罐咖啡豆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不知为什么联想到这家伙可能的副业，不良少年。若真是那样的话倒有些浪费了那张帅气的脸和一身制服。

「就这样？」

「就这样。」小拓在吧台后坐下百无聊赖拿过阅览架上的漫画翻起来。

变成了自行摸索练习。

咖啡制作练习在茉莉姐被迫从画室回来结束。经过一个上午的努力还是自觉掌握到要领，第一天得到的评价是「炭味比较浓」。

或许人生若只如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